同于敌人的存在给请出去。
不过现下看来,我略微低估了拂姬姑娘的肚量。
拂姬听了我的话,便伸出一根手指推了下身前男人的肩膀,唇角一勾带出丝嘲讽:“你那心上人的帮手来了,你还不快去见见。”
男人缓缓转过来身子,微笑的脸上一如当日藏着冰冷的眼眸,他并没有先看向我,而是对我后面的傅钰轻轻含了一下首,这才道:“姑娘来这里做什么?”
当事人在这里,倒叫我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柳毅钧单手支了下巴向后倚在了拂姬的怀里,仍是当日青楼里的浪荡公子做派:“姑娘是来找我负责的吗?”
我下意识转头看傅钰,见他面无表情才稍稍放心。
“哧。”
听到柳毅钧的嗤笑,我知道那下意识的动作真真丢死人了,为了掩饰尴尬便轻咳了两声,轻巧的转了话题:“我是食爱的魅生。”
拂姬推开了柳毅钧走了过来,不过几步便到了我面前,气势颇足的开口:“江瑟瑟又玩什么把戏?”
虽然拂姬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可我并不讨厌她,随意找了个石台坐下,便将那江瑟瑟姑娘出卖了个彻彻底底。
傅钰告诉我拂姬是阴阳师的时候我便决定好了,如此复杂的感情纠葛问题,还是交给更厉害的阴阳师处理好了。
拂姬听完我的话愣了愣,随即低头瞅我的指甲,嗤笑:“这都快死了居然还有闲心管别人的闲事?姑娘,你莫不是吃饱了撑的吧。”
傅钰忽然抓住我的粉白的指甲亮到她的面前,很正经地说:“明显是饿昏头了。”
我还想说什么,却被傅钰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久不说话的柳毅钧忽然站了起来,他面色有些阴沉的来到我身前,说:“姑娘便把瑟瑟对我的那份感情,取走吧。”
我听了这话心里着实不是滋味,问:“你也赞同瑟瑟的意思,把这份感情放在拂姬身上?”
拂姬接了话去:“不必,你当食物吃了就好。”
这是一个说起来简单,却又复杂的故事。
要从四年前说起。
那日风和日丽,是个相当好的天气,柳家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少年,这少年背着一个深蓝色的角边绣红梅的包袱,怀里揣着一封故人写来的信。
柳老爷看到信以后潸然落泪,抱住那个少年就痛哭流涕,说这么几年,委屈了你。
这是柳老爷年轻时留下的风流债,自该他偿还。奈何柳夫人是个烈性子的女子,她乍听说柳老爷曾经背叛过自己气得血气上涌,一口气没上来就过去了。
出门前还微笑着叮嘱自己小心的母亲,回家后就变成了灵位,这让哪个孝子受得了,柳毅钧听说自己母亲是被父亲活活给气死的,报仇无门的他含恨离开,发誓再不踏足柳家的大门。
原本失去了妻子就苍老了将近十岁的柳老爷,因为柳毅钧的离开终于倒下了。
这一倒下倒像是犯了痴傻的病状,好像不知道自己又有了一个新儿子一般,非得唤这个儿子柳毅钧,旁人纠正了几次见没什么效果,也都没人提这事了。
顶着柳毅钧的身份,新儿子接手柳家的生意也就方便的多,只不过这地方认识真正柳毅钧的人太多,随之而来的麻烦恐怕也不少,所以他琢磨了两天之后,决定带着自己刚刚找到的爹搬家。
四年过去,再回到故地,当日少年长成了今日的青年,依稀还有几分旧时的模样,江瑟瑟第一眼看到柳毅钧的时候,便认定了他是自己喜欢的那个,却不知道,此柳毅钧,并非彼柳毅钧。
我默了默,问:“你原名叫什么?”
“我随了母亲的姓,叫夏铭。”提到自己的母亲,夏铭目光中闪了闪,带着点水光。
我记起来了,当日在青楼,那龟奴的确是唤的他夏公子。顿了顿又问:“那么,你可知道真正的柳毅钧究竟去了哪里?”
夏铭忽然沉默了。
拂姬忽然变戏法似地弄出来个小铜盘子,她水葱般的手指转着那盘子里的两个小珠子道:“我帮你测了那么多遍,你何时才能相信你那哥哥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呢?”
夏铭仍旧不动声色。
拂姬又道:“喜欢那小姑娘就去追求,畏首畏尾的样子根本就不是你夏公子的做派。”她一指我,继续说,“又或者你怕自己身份被揭穿那日江瑟瑟会怪罪你,那就让这只魅生将她对柳毅钧的爱情给吃了,你夏铭用自己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去追求一番,还愁那小姑娘不倾心?”
我努力忽略拂姬用在我身份前的那个量词,努力暗示着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她一般见识等等。
傅钰忽然摆手打断了拂姬的话,指着我说对她:“向她道歉?”
拂姬愣了愣,显然不明白傅钰玩的这是哪一出。
傅钰像是真的生气了,他眼睛里凝聚了很多很多我看不懂的东西,定定的看着拂姬,态度是那样的坚决:“你若是不道歉,那么从此所有人都会用‘一只两只’来称呼阴阳师。”
“你——你无理取闹!”拂姬振臂一挥,袖口带着香风从我面上一扫而过,她的手指也指向了我,“她本就不是人!”
我知道现在的活人都会对魅生存在着一定的抵触心理,拂姬这般也是正常人思维,我并不甚在意,也不知道傅钰是生的哪门子气。
从上车到现在,他一直将我搂在了怀里,紧紧地,头深深埋在我的颈窝处,乍一看颇有吃豆腐的架势,可我知道他现在很受伤,很不开心。
我试着抚顺他的脊背,轻声安慰:“没事啊,我都习惯了。”
他更加用力抱着我。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沉重压抑的感情感染,我心里也十分不舒服,便决定将几个笑话给他听。可叹我和一群无趣姑子生活了多年,这时候居然也找不到什么拿的出手的笑话,思来想去,便随意捡了两件在尼姑庵的见闻。
“那时候我刚刚到尼姑庵里,庵里的那些姑子们没见过什么世面,听说我是魅生便都过来看,这个撮撮我的脸,那个摸摸我的手,一个个都觉得很是神奇,问我是不是真的和人一模一样,让我脱光了给她们瞧瞧。”
“那你就脱光了?”
“那哪能啊,那时候虽然是魅生,人类意识还在的,无论她们说什么我都不肯,后来她们好多人把我绑了……哎,不说这事了,换个。”我歪头想了想,继续说,“你知道魅生是感觉不到疼痛的吧,这些尼姑不相信,非得要试一试不可,我便伸出手让她们自己扎扎看,结果她们非得说我是装的,后来弄了个针板放在我床上,上面扑了一层褥子,我睡下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到,直到第二天早晨去做早课的时候,推开门发现外面围了一圈的人,这才知道她们又做了什么好事。那件事让她们彻底相信了我是个不怕疼的人,嘿嘿,傅钰,你若是不信也可以扎我两下试试的。”
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傅钰从嗓子里挤出来两个暗哑的字:“继续。”
我以为他喜欢我的故事,便喜滋滋的将在尼姑庵的生活趣闻都与傅钰说了,直说得嗓子微哑才停下来。
他忽然问我:“有没有,你觉得很糟糕的事情?”
我呵呵干笑了两声:“既然是很糟糕的事情我还记那么清楚做什么,早就忘了,哎,你小时候有没有很有趣的事情?”
他没有理我,埋在我颈窝的男人的声音忽然有些哽咽:“对不起。”
我不知道他说得哪门子的对不起,可听到这句对不起后,心里却微微发酸。
他说:“我心情不好。”
我点点头道:“看出来了。”
“那么,你说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吧,让我开心开心。”
顿时,我有把他从身上拉下去暴揍一顿的冲动,忍了又忍,看在他确实很是不舒服的份上,天生圣母的我最终决定随意讲一件糟糕的事情让他开心一下:“其实也算不得多么糟糕的事情了,你知道我很怕水。那些尼姑觉得我不怕疼不怕冷独独怕水这件事很是稀奇,所以又起了做实验的心思。那一日我推开房门时并不知道门上被放了一桶水,所以当一桶水从头到脚浇了我一身的时候我真的吓坏了,恐惧之下某些感官就会被放大,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慢慢融化,当时我真的吓坏了,真的,真的吓坏了……”想到当时的情景,我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当时的恐惧。
傅钰忽然拉开我和他的距离,一双手捧着我的脸,一遍遍的安抚:“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他又重复了一遍最后一句话,像是立誓。
这次的对话弄得气氛忒伤感,让我挠心挠肺又挠肝,不明白明明是去处理江瑟瑟的感情问题的,为什么回来的时候倒弄得傅钰出了一堆问题。
傅钰见我不配合他的伤感,自己一个人伤感下去也没什么趣味,所以不过多会儿,又恢复了往日那副笑容。
虽然我老觉得这笑容里面有一些苦涩。
马车停在了江府大门口,我刚刚从车里探出半个身子,那边江瑟瑟就冲天一声吼,朝我奔了过来,嘴里一边吼着:“你究竟去了哪里,让我一番好找!”
我干笑着躲开她的熊抱,越发不认为这姑娘其实是个失恋的。
江瑟瑟晃着我的袖子撒娇说:“你就帮帮我吧,我从小就没有求过人。”
她这娇撒的太中气十足,失了女子的韵味,我拉开她的胳膊指了指傅钰那边道:“瞧瞧,人家那才叫撒娇。”
傅钰身边站着娇媚的江寒烟,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像一对璧人,看起来相当般配,此时江寒烟正低着头做含羞状与傅钰说话,时不时抬眼偷偷瞧一瞧傅钰,一抹红霞飞在脸颊上,让白嫩嫩的脸蛋看起来更加水灵,水蜜桃般。
不知道江瑟瑟将我的意思误解为什么,她很郑重地又抛出来一条交易好处:“若是你帮了我,我便帮你断了我姐姐对你相公的念想。”
其实我也觉得这个女侍卫如此作态有些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