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送她离开,这才转头,不出所料,身后正站着这故事的男主角,傅钰。
背后议论他人事貌似不太妥当,我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发。
傅钰面色苍白,步履缓慢地走过来牵我的手,说:“那个女人变态,你以后避着她些。”
拂姬虽然不是好人,但也不像他说得这般不堪,刚想为拂姬反驳几句,就对上了他饱含恳求的目光,若是没有看错,这目光里居然还有一丝软弱惧怕。
我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种神情,便也不好意思将反驳的话说出口,有些无奈地点点头,算是应了他。
既然是无奈之下应了的,自然也就没放在心上,当晚我就去找拂姬了,一来是好奇心被勾上来了,着实挠得心痒,二来她白日里坑我吃的那颗葡萄也让我甚不放心,不知道她所谓的不舒服究竟是怎么个不舒服,又是何时不舒服。
拂姬像是早早就料到我会来找她,我进门的时候她摆好了一桌子的葡萄,托着下巴恶意地朝我笑着。
我颤巍巍地指着她道:“欺骗死人是会遭报应的!”
她伸手剥了两颗葡萄填到嘴里,砸吧砸吧两下后发出一声很是**的喟叹:“我遭不遭报应不知道,可是你的报应就快来了。”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朝我这边一点,“吃活人的食物,会加速你体内爱情的消散,若是当初江瑟瑟的爱情能支撑你三个月的生命,那一颗葡萄便能减你一半的时间。”
太卑鄙了!我握紧了拳头,狠了狠下后抛出句狠话:“你若是死了我一定要把你变成魅生!”
拂姬忽然收敛了笑容,垂了眸自言自语:“魅生么?可惜……”
魅生好歹还能留在这繁华的人世看尽细水长流,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拂姬的天谴便是魂飞魄散永不超生,她用尽了秘术维持生命,也只活到了二十九岁。
屋子里一时安静,我甚至都能听到烛火爆花的声音,正想着接下来应该说些什么,拂姬忽然道:“过几日我的师兄就要来了,或许他有可以帮你解决问题的方法呢?”然后笑得意味深长。
☆、17番外(一)
那年春|色无边,他遇上了一个叫阿衡的姑娘。
他虽然从出生就被封为太子,可皇帝待他并不亲厚,因为他娘亲生他的时候难产,熬了三天三夜终究没能保住性命,撒手人寰时若非他娘亲百般恳求,皇帝定然会因为失了心爱的女子,对他更是冷淡。
因从小就是太子之尊,几个兄弟待他也是尊卑有余亲厚不足。
很小的时候,他看着弟弟窝在父皇怀里讨赏时,心里极羡慕,有一次皇家狩猎时,他拼命得了个第一,想着也能想弟弟那样让父皇称赞几句,讨些赏赐,可是皇帝只是冷冷批评了句争强好胜,然后将这次狩猎奖品交给了他。
他按了按腿上的伤口,疼痛让他的灵台分外清明,其实赏赐并不重要,他只是想得到父亲的认可。
从此,他学会了隐忍,为人也越来越虚假。
后来几个兄弟都长大了,皇子们都将目光放在了最尊贵的那把椅子上,他便成了极为碍眼的存在,暗地里不知道埋下了多少杀机,没人能明白,这个总是微笑着的少年,这个看着温润儒雅的少年,是如何生存下来的。
他几乎没有童年,他生活的世界里面不知道藏了多少的龌龊事。就是这样的生活环境下,养成了他表里不一心机深沉的性格。
就这样长到了十七岁。
那年春|色无边,他只身前往玉府和玉家老爷商谈些公事,玉家的小厮禀报说玉老爷在后院正同夫人用餐。
因为有事相求,所以也愿意放低了太子的姿态,跟随着小厮去到后院见那玉老爷一面。
半道路过小花园时,听到有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在教训下人。
这原本没有什么值得他停下脚步的,只不过这小姑娘暗自懊恼的一句:“该如何惩罚她才好?”却引得他来了兴致,在假山后停了停脚。
小姑娘的声音其实很小,在和身边的奶娘商量:“你快帮帮我,应该怎么罚她。”
奶娘道:“她手脚不干净,不若打上二十大板,算是长个教训。”
他听了只觉这奶娘心善,若是宫里有手脚不干净的人,他只管吩咐了将其送去掌刑司,里面的宫人会教训的其下辈子都不敢再做偷儿。
没想到,那小姑娘居然很为难地道了句:“这样子罚,也太重了吧?”她斟酌了一番后道,“不如这样,我罚她以后负责大壮的喂食好了。”
奶娘噎了噎,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小姐哎,你这罚与不罚又有什么区别?”
“怎么能这么说。”小姑娘很是满意自己刚刚的注意,她振振有词地反驳道,“大壮不过是调皮了些,我让谁去喂它谁就敢给我脸子看,如此可见给大壮喂食是你们都不愿意做的事情,打板子什么的也都是你们不愿做的事情,这么一比,可见给大壮喂食是一件非常残酷的刑罚。”最后总结一句,“我这也算得赏罚分明了啊。”
奶娘的声音都在抽搐:“小姐,我要告诉老爷,你又胡乱发善心了!”
“奶娘您若是敢,我就用以下犯上的罪名,也罚您去给大壮喂食!”小姑娘撇撇嘴,很是委屈地反问,“怎么都这么讨厌大壮呢,多可爱的一条狗呀。”
后来奶娘离开,小姑娘将跪在地上的小丫鬟扶了起来,从随身的钱袋里取出来两块碎银子塞到了那小丫鬟手里:“快拿去给你弟弟买药吧。”
小丫鬟感恩戴德,连说好几声谢谢匆匆跑走了。
然后小姑娘忽然扬起了音量:“出来吧,听墙角可不是君子所为。”
他一时愣住,低头瞧见自己落在地上的影子后了然,随即莞尔一笑,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
小姑娘本以为是家里哪个下人,没料到是如此好看的一个陌生男子,惊艳慌张一闪而过,最后剩下淡定的狡黠:“你不会出卖我吧?”
他微笑着摇摇头。
小姑娘一听便放下心来,很是自来熟地向他抱怨:“我爹爹总是嫌弃我懦弱,没有强硬的手腕管不住家,所以派了我奶娘时时跟着,不过——”她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奶娘太笨了,总是被我拿话绕晕。”
他本不是个良善的人,接触到这样干净的白便忍不住去碰触,却又打心底里不相信这份纯净,想了想便道:“你爹爹的话不错,太过于良善会让人误以为好欺辱。”
小姑娘伸出手指摇了摇,明媚的阳光下,她的笑容更是闪亮:“谁没有个犯错的时候呢,只要没有伤害到我关心的人,只要我一家人快快乐乐和和睦睦,便没什么不可以原谅的。”
这个说法让他不置可否,抬头看了眼在前方已经等了颇久的小厮,他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抬着干净的小脸,笑嘻嘻地答:“娘亲教了,不可以随便告诉陌生人自己的闺名。”
后来,他经过千方百计的打听才知晓,这个姑娘叫玉衡,是玉家的大小姐。
说是千方百计,倒也不夸张,玉家将这个女儿藏得深,每每有宫廷宴席,都是玉夫人带着二女儿出场,京城里的人们都知道,玉家有位明艳不可方物的国色天香,唤作玉芷。
玉衡不如玉芷漂亮的,虽有五分相似,也仅仅能称得上清秀佳人而已,可偏偏她的笑容入了他的眼,随即去求了太后,为自己赐婚。
太后笑道:“玉家的女儿的确美艳,也难怪你这般上心,不过太子的婚事需得皇帝做主,待哀家与皇帝说了,让你父皇给你赐婚,可好?”
他低了头道:“全听太后的安排。”
他并不清楚自己对玉衡的感情究竟是兴趣喜欢亦或是爱,他只知道和玉衡相处时会让自己前所未有的放松,可太子,是不可以有一刻放松的。他难得的放肆,难得的想要遵从自己真正的心意。
皇帝将他作为继承人培养,听到太后说起此事后立即将他招到了自己的寝宫,巍峨的宫殿里,是清冷的父子情分。
皇帝坐在龙椅上,昏黄的烛光下神情莫测,最后沉吟一声,道:“你可知朕这个位置上最忌讳的是什么?”
他沉默,等待着皇帝的判决。
“你从出生起,便注定没有自己的喜好,即便是有,也需得百般忍耐,不得让人看出任何不妥。玉家的女儿是好,只是她容貌太过艳丽,朕恐你会被这容貌迷失了心神。”他顿了顿,继续道,“玉家还有一个女儿,唤作玉衡的,她小时候朕见过一眼,虽不如玉芷美艳,却是个知书达理的,朕有意将此女指给你做妻子,你可愿意?”
他忍住了内心的欣喜,面上稍稍露出一丝不愿的神情,而后跪下谢恩:“一切听凭父皇安排。”
然后一道圣旨下到了玉家,日后谁能料到,这百般算计来的姻缘,到底是浅了一些。
☆、18第十一章(全)
拂姬这个人,总喜欢站在高处控制全局,她此番作弄害我,无非就是为了她那个所谓的师兄,因此她那个师兄还没有到来的时候,我就对这个男人报以了敌对的态度。
姑娘我若不发一发脾气,她还真当我是好欺负的,因此接下来几天,每每有拂姬出现的地方,我总是冷了一张脸。
傅钰见此不由笑道:“我以为你在尼姑庵修炼的老僧入定似地万事淡定了呢,没想到也能被拂姬激怒。”
我把做好的饭菜放到桌子上,对着拂姬离开的背影哼了一声,回头道:“我一个死了那么多年的魅生,很多事情都是得过且过,没必要同活人那般万事计较,拂姬却不是一般的活人,我不喜欢她把我玩在手心的感觉。”
傅钰正在架子便擦洗手,听到这话忽然转过身来,很是认真地与我说:“所以以后离她远一些,等她的师兄夏半生来了,我们便离开。”
我喜滋滋地让开椅子,指着这一桌子的饭菜道:“知道你想让我多活几日,我看你挺喜欢我做的饭菜,以后便多给你做一些。”
他对我好一些,我便对他好一些,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