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浅浅笑着,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虽然走了,这夏府还是随你住的。如果有缘,我们还会再见面。”他说最后这句话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因为前天飘了一阵的小雪,树林子的地面比较湿,枯叶都蔫巴巴地浸了水,走在上面也听不见擦擦的声音。
傅钰不让我见到的人,我偏要见到。
任性这东西多少年都没来拜访过本姑娘,难得她想起来到我这里走访一圈,怎么也得好好招待一下。
于是我在小树林等了整整一天。秋风啊那个萧瑟,树叶那个飘零,奈何本姑娘感觉不到冷热,否则如此境地便更显得凄惨了一些。
待到太阳落下了山头,月亮也落下了山头,傅钰都没有出现。
我甩了甩结在发丝上的白霜,站起来对着朝阳喊了一声:“傅钰你个乌龟王八蛋——乌龟王八蛋——王八蛋——”顿时,心情舒畅了很多。
然后拍拍身上的灰尘,大步朝前走。
走了两步忽然回头,一道黑影立刻闪到了树后面。
我走到那棵树边,侧耳倾听,甚至都能听到刻意压制下来的呼吸声。
“我说傅钰,是你自己走出来,还是让我过去逮你?”
静等了一会儿,不见树后面的人出来。
“嗯,不出来就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还是没人。
“傅钰你别是毁容了吧?没脸见人了?”
“我只是觉得,捉迷藏很好玩。”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开学后还在上补习班的孩纸异常苦逼……小蝉求虎摸求安慰求支持各种求……
☆、37第二十章(2)
我猛地抬头;傅钰正一副似笑非笑地模样靠在树上;伸手拨弄了下我额前的头发;笑道:“我小时候从没玩过这个游戏;玉儿,你捉到我了。现在换你去藏,我去捉你。”
我打掉他的手;很不屑地瞥他:“我藏整整一天,你都不一定捉到我。”
他的手顺势放在我的肩膀上;摇摇头道:“不会;你别藏得太隐秘,我一会儿就捉到你。”
我冷了脸色:“你不来捉,这辈子都捉不到我。”
他收回了手;神色有些黯然;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家里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很,很棘手,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来见你。”
这话就说得萧瑟了一些,我别开了脸笑得没心没肺:“不能活着,那我将你做成魅生好了。”
他忽然弓腰打了两个喷嚏,拿出帕子擦了擦才回应我:“听你这话的意思,好像要与我不死不休了。”
我将视线落到他额角垂下来的发丝上,上面也沾上了层层白霜,若非陪着我在这小树林吹了一夜的冷风,哪里有这样白的效果。我冷着一张脸,动手解自己的外衫。
他倏尔瞪大了漂亮的双眼,双手挡在前面连连后退:“玉儿,我口味真没这么重,就算我救了你的性命,也没打算真的让你以身相许……”
衣衫蒙住了他的头,他很是无奈地扯了下来,略微自嘲地笑笑:“我一个大男人,哪能要女人遮风挡雨?快些穿上吧,让清晨来林子里打猎的猎户瞧见你衣衫不整的样子,名声可就没了。”他将那身外衫往我面前一送,见我不动,便主动帮我穿起衣服来。
我声音有些哽咽:“给一个甜枣,然后打一棒子的行为真的很可耻。”
他弯着腰帮我系腰间的带子,鼻子里嗯了一声:“没有下次了,这次家里的事情来得太突然,若是你仅仅因为感动,我又何苦连累你。”他直起腰来,眼睛亮亮地盯着我,“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找我,玉儿,我很高兴,你能来找我。”
这欲拒还迎的小计谋,被傅钰用得炉火纯青,我心里虽然生气,可又忍不住担心他的身体。还有写在纸上的那句“千万不要忘了阿衡”,如鲠在喉的滋味并不是很好受,我牵住他的手,很真诚地望着他的眼睛问:“以后,让我和你一起怀念阿衡,好不好?”
他眸内有流光一闪而逝,反握住我的手道:“好。”
傅钰还是离开了,他说回家里处理一些事情,三月为期,三月后还不见他来寻我,我便随同婉兮上京寻他。
他这般神神秘秘地离开,并叮嘱了婉兮陪我好好玩,我自然不能辜负他的一番心意,马不停蹄地感到金陵,已经是小半月以后。
一路上婉兮一直在询问我去金陵做什么,我觉得她打小报告的这个习惯不太好,所以一直闭口不言,她又不能对我动手,话语间也只能拿公子的话来震慑我,可惜她家公子走得太匆忙没来得及多说几句吩咐她,因此在言语对阵中,婉兮姑娘就显得吃亏了一些。
好在我是个懂得体谅人的好姑娘。
除了来秦淮河的理由,其他都说与她听。比如她问我:“金陵有什么好的?”
我便很诚实地告诉她:“听说那边繁华,歌楼画舫到处都是,漂亮的姑娘也到处都是。”
她又问我:“你作为一个姑娘,难道不应该喜欢漂亮公子吗?”
我很含蓄地告诉她:“漂亮公子没有长得与我相似的。”
如此这般地谈话,这婉兮姑娘都没有意识到我去金陵的目的,不得不说傅钰教育属下的方法有些不太妥当,只顾着体力发展不顾着脑力发展,是没办法适应这个与时俱进的社会发展形势的。
巍峨绵延的城墙上挂着一块牌匾,牌匾上用隶书写了两个大字——金陵。
我同婉兮站在不远处瞧着这些来来回回进城出城的人,免不了感慨几句这金陵城的热闹与繁华,甚至不用进城就能想象得出那此起彼伏地叫卖声。
我比婉兮多想了一点,我觉得这金陵的歌楼画舫应该更加热闹。
进了城,婉兮就提议先寻个客栈住下,我住在哪里都无所谓,便由着她带路。结果路过了一家又一家的客栈,她都没有进去的意思。
我忍不住问她:“究竟要住到哪里去?”
她忽然顿住脚步,眼前一亮,指着一座看起来金碧辉煌的建筑说:“就是这里了。”说完就要往里面走。
我连忙一把将她抓了回来,很委婉地告诉她我的钱袋子比较干瘪的事实:“咱们还是换一家吧。”
她反握住我的手腕,带着我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道:“不需要你付账,公子已经订好房间了。”
我脚下一个踉跄。
傅钰能猜到我会来金陵,这个可能我并非没想过,但是让我承认他比那算卦的都能预知未来,也着实为难我了。
进了这留仙楼,跟着小二进了天字一号房,婉兮关好了门并帮我铺好了床铺才回头来与我道:“我就住在隔壁,有什么需要的叫我即可。”她抬脚就要离开这房间。
“等等。”我纠结了这么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他是怎么知道我要来金陵的?”
婉兮摇摇头:“公子并不知道姑娘要来金陵,这房间一直是公子常年包下的,每年的三月份,公子都会来金陵会一位故人。”不等我问出来,她继续道,“我也不知道这个故人是谁,公子从来都是独自去见的。”
他不知道我来金陵的目的,我听到此处时刚过松了一口气,就被这下一句话给憋着了,金陵这个地方,又是引人遐思的春天,难道是会哪一位佳人?
我这口醋要是吃下去就忒没水准了一些,晃晃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晃走,我也该办我的正事了。
若要去青楼,自然得先弄一套男装,因为走的慌忙,我原来穿的那一身并没有带在身上,得先去成衣店买一套。
事不宜迟,我扔下包袱就动身了,却不料我这边刚刚关上门,那边就听到婉兮轻飘飘地问:“姑娘这是要到哪里去?”
我吓了一跳,佯装淡定地转头看她一眼,淡淡道:“去成衣店买身男装,出门在外,还是男装方便一点。”
她了然,颔首道:“那我陪着姑娘一起去吧。”
我稍稍勾了下唇角,又连忙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不过是一套男装,谁去都能买来,既然你闲着无事,那么你去买就好,我等你回来。”
她还想说什么,我迅速推开了门进去,很认真地留下句:“那就交给你了。”再把门啪的一声关上,于是大功告成。
撇开傅钰独自行动的难度不小,撇开婉兮还是非常容易的。虽然这么做有点欺负老实人的嫌疑,我还是义无返顾地欺负了下去。
在屋里静坐了一盏茶的时间,估摸着婉兮已经离开了这家客栈,我才探头探脑地下了楼。
来时并未仔细看,这家客栈吊顶居然是用铜镜铺开的,明晃晃的颜色,让整个大堂都显得金碧辉煌。
挨着楼梯处有张空桌子,我挨着这张桌子坐下,吩咐小二端来几盘糕点,随即侧耳注意身边几个人的谈话。
偏巧,这些衣着华贵的公子哥儿们正在谈论这金陵城里有名的花魁姑娘。
金陵的姑娘名誉天下,能住到这种客栈的公子,定然少不了去这些地方赏一赏风花雪月,所以不用专程去青楼打听,这些公子哥想来是最清楚玉玲珑究竟在不在金陵。
这一路走来,每每我往人堆里凑的时候,婉兮都会板着脸将我拉回来,她似乎是接到过傅钰的命令,让我低调做人。所以在大堂这样热闹的地方探听消息,还是将她打发走为好。
正巧,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秦淮河上最有名的那只花船,叫做玲珑阁的,我觉得此玲珑与彼玲珑必脱不了干系,全神灌注地听了起来。
一个男子说:“里面的姑娘确实美貌,可其他画舫的姑娘也不乏绝色,她们非要做了清高的姿态,每次都要自己选了心仪之人入房,究竟她们是妓,还是我们是妓?”
又一男子道:“李兄这话说得就俗了,我听说这玲珑阁里的姑娘都是从官窑里出来的,原都是些官家小姐,摆些姿态故弄玄虚而已。”
“官窑里的姐儿?”李兄忽然来了兴趣,“不如我们今晚就去那里见识见识什么叫大家闺秀?”
一片赞同声音。
我正听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