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卫忠也从自己的营帐中跑出来,瞧见营地里混乱的境况,便大喝一声。“这是怎么回事?”
武儿从士兵中探出身子,钻了出来。“大人,刚才逃走的那个人是小王爷千叮万嘱不可走丢的人啊。您千万得把他抓回来。”
卫忠一双粗眉毛抖了三下,双拳一挥,吩咐道:“点上三百个兄弟,随我去拿人,其余的留守营地。”
片刻,卫忠便从那为数不多的人马中又抽调了三百人马去寻找柳琉。卫忠想得是,这山头土疙瘩里不好找人,三百人围着找,总能找到吧。他是想人多好办事,没成像却是正中敌人下怀,让别人占了好处。那留在营地之中的赈灾银粮,如何都是保不住了。
再说柳琉骑着那匹枣红大马,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他一直都没有可以去的地方,现在后面又有追兵,这是逼着他立马做一个决定。他想,京师总是不能回去的了,反正都已经出来了,便到处玩玩吧。可是手一刚拉起缰绳,便一阵刺痛。
卢友章还生死不明……
这一刻,他又犹豫了。“人家好歹也是我的徒弟,就算是不肖子孙,也不能就直接以死谢罪吧……”虽然他此前也曾有过这种想法,但是就让他死在这里,未免忒便宜他了。再一思量,柳琉还是服了软,马头一转,冲着山里的方向奔去了。
烟尘喧嚣,只可惜他并不知道卢友章身在这大山中的何处。
一切都是未知的。如果我能找到你,便是你的运数。如果我真能救得你,那便是我该你的。
纵马奔驰,内心的纷繁全都抛诸脑后吧。
风随着马儿的奔驰,如一把把银剑,刺向柳琉的脸,带着他的长发飘摇如墨蛇。那山中小径也不是好走的,骑马跑了一会儿,便是无路可走,柳琉只得舍了马,运起功在山头上飞奔起来。
他一次又一次地叫喊着卢友章的名字,那激动的心脏应和着他一声声急促的呼喊愈加地颤动。他忽然很怕自己遇见的是已经死去的卢友章。这般想着,他霎间在原地止住了脚步,手攀着一株树枝,整个人就往下跳。
他还没有站住脚跟,后头传来一句“小心!”,便有一个人把他扑倒在地,带着他在湿冷的土地上打起了滚。空中传来剑弩的迸裂声,柳琉余光瞧见有几只弩箭一排借着一排地追赶着自己的身子直插泥土之中。
柳琉只觉得呼吸一滞,扭头便对上了一双萤黑的眸子。那双眼睛,他曾经看了许多次。在它不能视物之时,柳琉也一度觉得这双眼睛漂亮得不可思议。它就像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宝石一般,总是闪耀着不灭的光芒,叫人难以忘却。
“我终于找到你了。”柳琉的话语充满这惊喜,他庆幸自己瞧见的不是个死人。
卢友章的脑袋紧挨着柳琉的,很小声地说道:“我……听到你在叫我,所以跑了过来。”他一开始以为那是幻觉,可是当他循声而来的时候,眼前的人就像天人降落一般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那双动人的媚色双眼,那叫人铭刻心中的惊艳身姿。这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柳琉反应过来,眼下两人的姿势太过暧^昧,但想着把人踢开难免又是一堆弩箭射过来。“你怎么这么容易招人恨?是个人都要找你麻烦?!这回又是惹了谁?”
卢友章慢慢地把怀中的柳琉放开,把人推进了一个矮木丛里。柳琉躲进去之后,立马把卢友章给拉了进来。“可不是我招惹的。我只招惹过一个人。”他意味深长地瞧了一眼柳琉,轻佻得很。柳琉被气到了,真恨不得一脚把人给踹出去。
“伶牙俐齿,我还真不该来的。”他被卢友章的话语引得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脸上霎时红成了一片。他顿时后悔了,自己真不该逞英雄跑来救他的。
突然,卢友章问他:“你看,现在像不像我们初遇的时候?”
确实是挺像的。那个时候自己也是欠揍,遇到了你这么个倒霉的家伙。一直被追杀,从来没有安生日子过。忽然柳琉心中一怔,或许无颜以前不让自己报仇是为了自己好也说不定的。安宁的生活,总比提心吊胆的好。他琢磨不透身边卢友章的处境,他小王爷的身份怎么会引来如此多的仇杀?难道是身在高位,必定会遇到这番打压么?
柳琉正困扰间,卢友章瞧见矮灌木中有一个小洞。他把身子探过去一看,发现那里居然是一个山崖。因为山坡滑落,所以空出了个奇怪的洞口。卢友章推了推柳琉,说道:“外面的人太多,攻势太强,就凭我们两个根本不能突围出去。”正说着,一支弩箭扫过灌木差点就射中了柳琉。柳琉被吓了一大跳,忙问:“你什么主意?快说,我听你的。”
“从这里跳下去,下面是山崖,你的轻功不错,应该不会摔死吧。”
“什么叫做应该?!”这到底是有几成把握啊?“还有你,你怎么办?”
“我现在又了功力,别担心我。我在你后面跳下来,要是我真不行,你便接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打算放肉,不知道我的速度赶不赶得上
、恨与爱
世间有许多矛盾并存且相依而生。这谬论本来就是一个矛盾,可却又不是错的。世上永远不变的是改变,世上最不矛盾的是矛盾本身的存在。
就像此刻的两人。
死里逃生的卢友章和柳琉。他们原先该是什么身份?是仇敌?或许卢友章还不屑将毫不知情的柳琉牵扯进来,也不愿意用踩死柳琉这只蝼蚁来彰显自己的高明。那么一个是王族贵胄,一个是宵小之辈?其实拿最真实的身份来讲,柳琉才是皇帝的亲儿子,那么卢友章一个逆臣贼子之后又拿什么来和柳琉说身份呢?
或者是说师徒?
可是哪有一对师徒会发生那样禁忌的情^事,更何况还是两个男子。
两人之间原本留存着许多不能言明的尴尬和矛盾,却在这个生死不由自己的时刻不得不选择相依相存,躲避深山之中那些如狼似虎的追杀者。卢友章已经完全能确定那些追在自己身后的那批人绝对不会是黑风寨上的人,那些山寨里的人不会一直追着他往死里逼的。
他都跑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了,那批人马却还紧跟不舍。
柳琉的轻功现在使得特别溜,在安稳地睡了一晚之后,他的精神很好。他在悬崖壁上,瞧着凸出来的石头或是树丫,左一脚右一脚,轻轻地踩着。等他站定在大地之上时,卢友章也从他的上方落了下来。柳琉颇是惊讶:“瞧不出来你的身手不错啊。”
卢友章微笑着点头,半点都不客气。
柳琉又道:“我们不如在这里等着。你安营的地方不是有个将领么,我进营地的时候他也出来找你了。我们在等一会儿吧,或许他就来接我们了。”
“你是说有人出来找我了?”
“嗯。”柳琉点点头,吃不准卢友章现在为什么突然紧张了起来。他在悬崖上的时候,还镇定自如的很啊。
“是何人你知道么?”
柳琉摇摇头。“已经记不清了,再说了我也不认识那些大官的。”
卢友章心里闪过无数的想法,恐怕这一次他们是被人摆了一招。“我们不能在留在这里了。若是再待下去,或许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
“我怕有人想要烧粮。”
柳琉皱着眉头问道:“你是运粮食到延吉去的?”
“快走。”卢友章不再细说,捞起蹲在地上的柳琉就走。这路边的杂树刚是抽枝发芽长得正茂,两人的身影从那绿茸茸的树枝间,穿梭而过。后有追兵,前有隐患。卢友章每一步走得都不踏实。
刚拐过一个小坡,就见从前头的桃花林中蹿出了四个穿戴着黑衣的人。这大白天的,穿成这幅模样,一看就不是好人。柳琉马上就戒备了起来,而卢友章之前已经和这些人动过了手脚,已经有些了解这些人的手法了。他拉着柳琉冲到了一块巨石之后,小声和柳琉交代道:“他们手里有弓弩,近战之时全是赤手上阵,但是胜在力气大,你肯定打不过他们的。”
柳琉闻言就从地上抓了一把碎石子。“还是和上次一样。”
卢友章探出头,那边的四人只剩下两人慢慢向他们逼近,而另外两人已经寻了地方隐蔽起来正等待着卢友章和柳琉露出马脚。卢友章缩回身子,马上把柳琉的意见给否决了。“不行,外面的人太多了。我们得换种法子。”
柳琉不明白地瞧着他。“你说说看。”
卢友章便将嘴附到柳琉身边,将自己的主意讲于他听。“不行!”柳琉听完,只觉得这主意实在叫人没谱。可是卢友章却没有管他的意见,他深深地瞧了柳琉一眼道:“你要小心。”便闪身而出,他身上披着银袍,那黑衣人眼中只见一阵银光,就有一个人飞快地从一块巨石之后离开,在一个土坡之后消失了踪影。
黑衣人相互打了个眼色,其中一人追着那银影而去,而另一人还是沿着原先的路线往柳琉藏身的那块巨石走去。虽说身后有隐藏在暗处的兄弟为自己护卫,但是那黑衣之人还是走得极为小心。正当在不断逼近柳琉的那个人打算绕过那块巨石之时,从那石坡之处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声。
黑衣人回头就瞧见他们追击的那个小王爷用一枝树杈生生戳穿了自己同伴的喉咙,在他匆忙冲到卢友章身边之前,便有两支弩箭冲着卢友章射去。卢友章早就准备被这些人盯上,左右闪身,避过那只弩箭。而躲在巨石之后的柳琉抓住这个时机,一跃而出,手中的石子凌厉地飞向两个方向,直奔那两个藏在暗处的人。
只听得两声嘶吼,不一会儿便有两人从林中跃出。其中一人伤了手腕,再也端不住弓弩了,而另一人则是伤了一只眼睛,鲜血直淋。那两人把手里的弓弩都丢了,也不瞧卢友章,朝着柳琉那边跳了过去。
柳琉吓得大叫“救命”,可是卢友章这边已经有一个大汉围着,实在□无暇。柳琉也瞧见了他的情形,不由地更加害怕了。叫他单挑两个壮汉,实在是难为他了。能不能直接投降?!
但是他已经把人给打伤了,即使投降估计也得不到什么好待遇。
柳琉再一次产生了临阵脱逃的想法。他第一次遇见卢友章的时候,也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