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静片刻。
他一步还未迈出,听得楼上套间里有女子唤道:“傅青在下面吗?”
声音是董伶的,且听起来喊话时人已离门口极近,袭岩一时间紧绷起来,紧咬牙关盯着那邱亦爽进去后带关得虚掩的门。
莫名其妙又被叫唤了名字,傅青在心内暗自抱怨,却还是应了一声。
他声音方落,便见董伶带着邱亦爽推门缓步而出,慢悠悠走下台阶。
见她这么快便出来了,袭岩眼中略有喜色,傅青却全然没能将他这些微的面容变化收在眼内,只是略显不耐地朝董伶一躬身,道:“姑娘有何吩咐?”
董伶看着他,淡淡一笑。
“真不愧是主仆,一个连名姓都不肯说,另一个就对我不耐烦,究竟是哪一处能养出你们这般的男子来?”
傅青低着头撇嘴,回了一句“不敢”。
如此怠慢却也不见董伶恼怒,面上笑容反倒柔和许多,她又道:“罢了,就算我董伶欠你们的,以后再不打这份主意就是了……我倒真的忘了这里是宛平而非煦宁。”
这一句又将傅青听得云里雾里,而董伶又未加解释,仅补了一句“若还有什么缺短的东西,傅青你只管直接来跟我要”便转身离开。
攒得满头的问号,傅青硬着头皮正想向刚教他吃了闭门羹的袭岩再问个清楚,却只觉得面前一阵风掠过,袭岩已然不见踪影。
董伶方走,袭岩便急急忙忙冲上楼去,一路进了萧羽寒的寝房,将他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细细查看个遍,确定他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曾被人动过才终于放了心,直挺挺在萧羽寒面前跪下,为自己的唐突冒犯请罪。
萧羽寒坐在床边椅上,看着他终于松了口气跪下请罪,才微皱眉头,道:“你这又是做什么。”
袭岩并不抬头,直接回道:“公子受惊了,请公子先罚我,稍后我去绑了傅青来听凭公子发落。”说这话时面容极为紧绷,仿似将要赴死一般。
萧羽寒不解。
“我既能自保,罚你们做什么?”
袭岩抬头,“若非公子随机应变,安然脱身,我等恐怕难逃一死。”
萧羽寒一愣,旋即一叹:“栖春虽然霸道,但也并非不明事理,即使今日我与董伶如何,她也不会迁怒你们,最多将这笔帐记在白家头上。更何况,我总不至于眼看着衍州煦宁两府因为这点小事就起争端,你又何必担心这个。”
他如此说,袭岩不由语塞起来,连连点头称“是”,忽而又皱眉,道:“但是傅青……”
若非傅青昨夜自作主张跑去讨药,董伶也不至于借了这个口直接找上门来,教他们拒无可拒。这厢好不容易才虎口脱险,傅青却仍然不知自己有错的模样,袭岩焉能不火。
萧羽寒却摇手,“不知者无过。”转而又问:“他人呢?”
这会儿袭岩才想起他只顾着自己先进来探看萧羽寒状况,竟然将傅青丢在了外头,一时担心起他是否会跑了,但又想到商栈仍旧封着门,于是长身而起,道:“我去找他。”
话音未落,就见傅青自门外晃了进来,口中称“不必了”。
他原本在外面楼下,见袭岩冲上来便也准备跟上来,哪知脚还没迈动,本应跟着董伶走了的邱亦爽却一把拉了他衣袖,道是“我们与姑娘两回事,姑娘死心了我却不会的,白日我忙,今晚你来找我”,听得傅青又气又急一径摇头。见他摇头,那女子又改口道“那么我来找你,不过睡不多久就要回姑娘那边去”。看她竟越说越离谱,傅青心下一怒,径自甩了她的手,气冲冲道:“我们等雨停开了门就走了,以后再没得见!”
本以为这么一句就能甩开她,再无瓜葛,或是这女人动怒将他绑去治罪都无妨。哪知道她当真就这么放了手,却不离开,只是立在那里抬眼望他。那模样反倒像是傅青让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泫然欲泣。
如此一来傅青欲走也迈不动步子了。僵立许久,才听邱亦爽闷声道:“你们走的时候与我说一声,我出来送你。”
傅青微愣片刻,一句“不必了”在唇边转了不知多少个来回,最终还是没能出口,只道:“知道了。”
于是两人各自离开,傅青才进套间门便听见萧羽寒问一句“他人呢”,再听袭岩那般作答,便想到他们正说自己,应了一声就进门来。
袭岩扭头瞪他,萧羽寒却一笑,“受惊了罢?”
傅青摇头,只是皱眉。说是受惊倒不如说是他开了眼界,从前他可不敢想世间还能有如此女子,总觉得西叶城内外的士族已然够可怕了,如今才知道一山更有一山高,即便今后看见径直从大街上掠男人回家填床的大抵也不会再觉得稀奇了。
萧羽寒又道:“你没去过煦宁,不知道也不奇怪。煦宁女子当街求欢是常事,董伶已算是极收敛的了。”
这一句又将傅青震得目瞪口呆,险些在心内打定主意这辈子绝不涉足煦宁府。
如此,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起来,袭岩也不好再提给傅青问罪之事,于是打点了两个人下去守着,看马鞍修整好了没有、商栈何时开门,若是都打点齐备便可以接着上路。
不多时,两人上来回报“鞍辔已经弄好,门却还没开”,说是外面乌云还未散,不敢随意开门。
既然还不能走,袭岩劝萧羽寒再小睡片刻,从人们尚未退出去便听由商栈大堂传来一阵骚动。
即刻有人下去查探,再上来时神色惊惶,颤着声音断断续续才将话说清楚。
原来是有人砸商栈大门,开门后进来的竟是一个男人抱着一具尸身,是方遭雷击死的。现下商栈的门倒是开了,但大堂内一团混乱,还有人说这两人身后必然跟着官兵。
旁的一切都还好,可是听见“官兵”二字,萧羽寒隐隐变了脸色——官兵不同于其他,许多城官都是曾经入都府晔帝城面见母帝的,认得他的人并不少,若一碰面,他的行踪说不定便要暴露了,必然平白多出许多麻烦。
思及此,便唤袭岩准备启程,以避开官兵。
正在此时,一道女声自坐厅传来,道是:“姑娘教你们千万别动,也别出去管这档子闲事。那两个说不定是由都府要逃到衍州府去的,惹上必然一身腥。你们还是老实等着,待姑娘把该打发的都打发走了,你们再走也不迟。”
声落人影现,仍旧是邱亦爽一脸的明媚笑容。 。 想看书来
冰山只一角 BY银月心
女尊并不是什么新题材,早在数月前就曾经有过一次“女尊”题材作品在出版界掀起的小高潮。看过其中几部有代表性的作品,也听说过正午月光大人就“女尊”一词含义的彪悍解说。但是在评者心里一直抱有一个几乎默认得不到解答的问题:女尊,究竟尊的是什么?
似乎现在大众默认的理解当中,“女尊”就应该是一个世上,女人强壮凶悍,可以娶许许多多的男人,而男人则是万般娇美甚至动辄梨花带雨。评者以为,这最多算是将男女性别调换之后的普通封建题材——颠倒了性别的一夫多妻,颠倒了性别的男尊女卑,更有甚者,是颠倒了性别的传统家庭暴力。女性再也不因为她们对人类的传承和她们的温柔博大维系住千万个家庭而受到尊重,她们的社会地位高高在上只是因为她们强壮、凶悍,甚至,只是因为她们的性别栏里是一个“女”字。
不得不说,这样的状况让评者倒尽胃口。曾经有朋友介绍来无数女尊题材的好作品,评者都因为这样的原因在初读的时候就放弃了,以至于后来一口咬定“再也不看女尊”。
如果不是有朋友打着百分百不会让我倒胃口的保票把《春江赋》送到眼前,评者大概今生都无缘“女尊”了。
情节是作品的经络,人物是作品的骨骼,当骨骼强健经络顺畅时,肌体才能丰满有力。虽然现在还见不到经络的全貌,但现在已经显露出来的这一部分骨骼,评者觉得非常满意。
《春江赋》开场部分的人物出场并不十分出彩,初看去与其他由小人物渲染至大人物的作品没有很大的差别。由于古装背景的生活化与生活在现代社会的人很少能产生极大共鸣,评者一直不欣赏这样的开篇。但是男主角一句“拿诗文色相换钱的事情还是算了”令评者几乎拍案,立刻在脑海当中抛开了对“女尊”的偏见,捧卷继续读下去。
或许因为是女尊的缘故,男性角色看起来并不十分吸引人,个性塑造上略显薄弱。这与作者吝于给角色作相貌描写也有极大的关系,比如,如果不是后期从侧面写到萧羽寒的样貌迷人,评者就完全无法理解傅青初见他的时候那种紧张局促的反应究竟从何而来。相比之下,两位男主人公的性格塑造反倒不如只用几句带过的君皓令人印象深刻。希望随着情节的发展,各人戏份的增多,这几位男性角色的性格能够更加明晰丰满。
相对男性角色的薄弱,作者塑造女性角色的能力就让评者不由惊叹。同样缺少相貌的描写,但是穿着、举止、言谈以及侧面描写的组合将每个女性角色都勾画得活灵活现:锦棠的坚强、细心、开朗、雅致,左凤的威严、任性、善妒、张扬,笛子与邱邱虽然都是年轻泼辣看似相仿,却能在诸多细节中区分出来。而令评者最为倾心的大概要数蒙殊——作者寥寥千余字,写完了一场血雨腥风的惨烈之战,也勾画出一位在军旅中迅速崛起的少年将军。字里行间,无处不渗透着少年将军的坚毅、聪慧、傲气。敢在律令压顶下起用身为奴隶的男性作为骑兵,能在兵权遭夺时借机一场大哭索回亡母旧部,战场夺母尸,漏夜袭敌营。读到千羽骑班师一段时,评者仿佛能看到少年将军的红衣黑发在风中飞扬,宛如火焰。对蒙殊在后面剧情里的表现,评者十分期待。
所有的女尊题材,都离不开架空的世界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