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滋病离我们有多远--中国艾滋病调查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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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滋病离我们有多远--中国艾滋病调查报告-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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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之不竭的银铺钱庄似的。危难之时,自己何不挽起袖管一试?  听说丈夫要卖血,孙菊香不同意了:“子亮,你卖什么都可以,怎么能去抽血卖呢?“  刘子亮急了:“咱这家当,不卖血又能卖什么?”  孙菊香一想,丈夫说得也在理儿呀!就这么个穷屋破家,还有啥值得卖的呢?孙菊香也被逼得走投无路,于是对刘子亮说:“要卖咱俩一起卖,一人抽一点,对身体危害也不大。”  刘子亮坚决不同意:“你疯啦?都去卖血,如果出了事,家里两个娃咋办?!”  孙菊香见刘子亮真的生了气,进退两难,只好同意他一人卖血。于是她陪着丈夫来到血站,眼睁睁地看着针管扎进丈夫的胳臂,赤红的血液被吸了出来。刘子亮两天时间里共卖了三次血,终于从血霸手中拿到了救命的174元化肥款。  刘子亮脸色苍白,但却泛起了一丝笑意:化肥钱有了,小麦也能种上了,自己就眼巴巴地盼着来年的好收成吧!  此时此刻的刘子亮,他哪里知道,当血霸将那带着斑斑血迹的针管扎进他的血管时,也把艾滋病病毒一起扎了进去!事后他痛悔万分,惟一庆幸的是自己一怒之下拒绝妻子一道前往地下血站卖血。如果当时不加制止,让妻子也去卖血的话,这个家算是彻底毁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血凝成冰的日日夜夜
刘子亮卖血之后,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没有感觉出什么异样来。白天背太阳过山,夜间背月亮过河,夏收到了,也没见什么好收成。好歹半年地皮子也没有闲着,收几粒算几粒吧!这地儿生不出金生不出银,也不能让它荒着。  年关将近,该是办年货的时候了。可是手头紧,刘子亮又一次想到卖血。刘子亮一打听,才知前段时间横行于豫东一带的非法血站被政府取缔了。卖血不成,看来只好“年年难过年年过”了。  血是卖不成了,但家里生活不能没钱呀!刘子亮狠了狠心,抛下妻儿老小外出打工。要说干活儿,他刘子亮有的是劲儿!于是刘子亮到广州,下深圳,上北京,千里京广线上,留下了他深深浅浅的足印。  刘子亮是个能吃苦的汉子,凭着他几年来的打拼,家里也积攒下来一笔钱。他打算再出外干两年,多积一点儿钱,将来盖一幢像样点的房子,让一家人舒舒服服的有个窝。  有了目标,劲头更足了。1998年春天,北京的积雪还未消融,南方的榕树已经冒芽,刘子亮又跟乡亲们一道北上打工出发了。  此行的落脚点是天津。  刘子亮和乡亲们到一家建筑工地打工,清一色干粗活重活,听说工资还行。不过包工头说是年终一次结算,平时只能借点儿零星小钱花花。刘子亮对这些满不在乎,他想这样也省得他操心自己多花钱,攒不起来修房造屋的钱。  刘子亮和工友们起早摸黑,一个心眼扑在工地上,就指望年终能拿到几千块钱,回家好趁冬闲时节破土盖房。他清楚地记得有一两次孙菊香把电话打到工地上来找他,问他这里的情况怎么样,刘子亮握着话筒连说:“还行!还行!春节就带回来修房的钱。”  春节快到了,该结账了吧?食堂门口贴了告示,说是明日中午排队领钱。刘子亮看着那白纸黑字,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下来。晚上睡了个好觉连梦中都攥着一大把钞票呢!  第二天未上工,工友们兴高采烈地聚居到财务室外,等着结账拿钱。岂料狠心的包工头就在张贴告示之后,便已携款逃之夭夭,给大家演了一出空城计。  拿不到钱,刘子亮可傻了眼!工友们气急之下砸了包工头的办公室。恨算是解了,可钱还是拿不到手呀!刘子亮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文化这么一条聪明汉子,倒被大字不识几个的黑心包工头给骗了。他哭天无路,哭地无门,一想到妻子眼巴巴地等他拿钱回家,心里就刀绞一般难受。  那天夜里,他一个人独自在海河边溜达,利刃一样的风刮着他的脸,几次他都想扎进海河中一死了之。但一想到自己倒是无牵挂地走了,家里的老婆孩子又咋办?自己毕竟是个有血有肉有骨气的男人,不负责那还行?得另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天津门道不熟,就算是再去打工吧,眼下已近年关,到哪儿去找活干?卖血——对!卖血!卖三五次血,好歹也能换几百块钱,少是少了,但有总比无好吧。  几经周折,刘子亮终于找到了天津市血液中心。同样是采集血液,与家乡地下血站不一样的是,天津市血液中心采集血液叫献血,一样付给营养补贴。刘子亮管它叫什么名儿,只要给钱就行!这里还不大一样的是,在血液中心献血,必须血检,血检合格了才能够献血。否则,你就白献别人也不要。  刘子亮想自己的血不可能不合格吧,倒霉的事儿不可能总让他一个人碰上。验血的护士让他第二天来看结果,如无意外,就准备献血。  意外?能有什么意外呢?回工棚蒙头睡觉吧!明儿个一大早起来,烧碗热汤喝了尽管挽起胳臂抽血数钱就是了。  第二天刘子亮兴冲冲来到血液中心,见办公室来了许多医生护士,心里有些狐疑。他被请进一间屋子里,屋子里有好些医生守候在那里。有医生问他姓名、出生年月、家庭住址、家庭状况等问题,有医生在纸上记录。  刘子亮有些不安,他不明白就算是献血吧,婆婆妈妈问那么多干啥?  就在这时候,屋子里一位领导模样的医生严肃地告诉刘子亮:“经我们血液检测,初步确定你染上了艾滋病!”  “什么?艾滋病!”刘子亮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位身穿白大褂的领导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小伙子不必着急,我们还要进行一次血检,以便最后确定。”  其实用不着再次血检,刘子亮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天津市血液中心这样正规的血液检测机关的检测还有什么遗漏和疏忽的吗?绝无可能!刘子亮暇时阅读报刊,知道艾滋病意味着什么,一旦染上了它,你就别想活着走出地狱!  刘子亮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仿佛有一把大火在熊熊燃烧,他想出门去,找个地方清醒清醒脑袋,但被医生护士拦住。他又被护士抽了一些血,然后有人告诉他:“你现在是特殊病人,不能乱走,我们有车送你。”  中午,有医护人员打来了一份盒饭,刘子亮心乱如麻,怎么也吃不下去。那个领导模样的医生安慰他,不要想不开,他的病首先是需要进一步确诊,即使确定是艾滋病人,也不应着急和慌乱,努力克服疾病带来的困难。  在那位领导模样的医生的劝慰下,早已饥肠辘辘的刘子亮囫囵吞下几口饭后就再也不想吃了。他又喝了一些水,然后再接受体温等常规体测。休息了片刻之后,他被领进了一辆救护车。  “去哪儿?”刘子亮有气无力地问。  “送你回去。”医生回答。  “回家?”  “不,先去郑州。”  当天晚上,刘子亮就被天津市血液中心的救护车送到了郑州。接下来换防似的再由河南省防疫中心的救护车把他送回了周口沈丘。  眼看着离家越来越近了,刘子亮感觉自己染上了这样的“脏病”实在无脸见人,更无脸去见妻子儿女,他挣扎着要下车,护送他的医务人员当然不允许。他又一头向车厢撞去,又被医护人员拦住。  他急了,冲着护送他的医务人员发火:“我怎么回去见人?我怎么回去见人呀?你们不是逼死我吗?!”  面对刘子亮的愤怒,医务人员淡淡地回答:“这是我们的义务。”  

谁之罪
一番折腾,河南省防疫中心的专家终于把刘子亮安全地送到了沈丘县范营乡和尚村家里。  刘子亮等一行人甫一到家,妻子孙菊香便吓了一跳,他家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多客人,更何况是清一色的医生护士,那阵势如临大敌一般。  孙菊香拉了拉刘子亮,问:“子亮,他们这是——?”  刘子亮紧张地退了退:“别碰我!我得了病了。”  “什么病?”孙菊香又问。  长叹了一口气,刘子亮眼眶里溢出了泪水:“你别紧张,艾滋病。”  孙菊香不知是未听清楚还是不相信,睁大眼睛又问:“什么病,你倒是说清楚呀!”  刘子亮的泪水决堤般涌了出来:“艾——滋——病。”  “艾滋病?”孙菊香感到自己的脑袋快要炸了,“不可能!不可能!子亮,你怎么可能得了那种病呢?!”  在场的医生给了孙菊香肯定的回答。  孙菊香还在发愣,医生要她和儿女们做一次血检,她和儿女们茫然不知所措,只好痴呆呆地任凭医生护士摆布。  此时此刻,刘子亮的眼泪烧干了,他的惟一的希望是妻子和儿女不要传染上那个鬼东西。  结果出来了,不幸中的万幸,妻子儿女血检正常!  “如果不是我坚决反对,妻子和我就一起去卖血了,真的那样,那她也同样完了。”刘子亮感慨万千地说。  在此以后的病案调查中,刘子亮否认自己有过不洁的性行为,否认自己有过吸毒的经历,承认自己在地下血站卖过血,而且不止一次。  医生告诉他,自己感染上艾滋病病毒,肯定与那一年为了筹化肥款去地下血站卖血有关。  174元——这哪里是卖血的钱?这哪里是买化肥的钱分明是他刘子亮的命价银子啊!  刘子亮愤怒了,孙菊香愤怒了,在场的医生护士也都愤怒了!一段时间横行豫东的地下血站的血头血霸们,他们抽着的哪里是血,分明是一条条人命呀!  可是到了眼前,一个个肥头大耳的血头血霸们,随着地下血站的土崩瓦解也已销声匿迹。找他们算账,又哪里找得到他们的半个人影啊!  刘子亮的不幸遭遇,的确值得人们同情。但在当时的境况下,他在和尚村、范营乡以及更多知道他患了艾滋病的地方不仅得不到应有的同情,泼头盖脸掷给他的,是惊恐,是白眼,是愤怒,是咒骂,是瘟神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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