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欲行礼,王子也歇下了策,趴着而礼。
勾践:“免了。与夷,在读什么?”
与夷:“《三坟》,还有《五典》。”
勾践:“你也该涉猎一些韬略、问政类的书。想读时,可去父王的书宫取。”
与夷:“多谢父王。”
勾践:“你继续读吧,寡人与你母后说说话。”
雅鱼:“大王,明日一早就发兵?”
勾践:“三更造饭,五更大军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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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椒山之战(3)
雅鱼:“臣妾偶闻,此番征战,大臣们的心有所不齐。”
勾践:“此战,寡人可谓费尽了心思。革灵姑浮的司马之职,打磨曳庸,凡此种种,就是为了让君臣之心捏到一起。”
雅鱼:“可石买却告老了?”
勾践:“这些年,他石买算是磨砺出来了。他已很明白,寡人何时才会重新起用灵姑浮。如今,灵姑浮不仅是司马,更是大将军,与他石买在先王手里时同样显赫,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所以他告老。”
雅鱼:“可范蠡和文种两位大人呢?”
勾践:“据寡人所闻,范蠡自小起便是个外视若盲,外闻无声之人。此种人,往往内视有明,内闻大聪,资质高,悟性极好,却不肯张扬,话往往说一半。此种人为臣有明显的缺陷,而且他自己也知。所以此番他借其母之事而离去,是他真心不再为臣。”
雅鱼一惊:“臣妾还以为,他是劝谏大王之举!”
勾践:“那日你用敬仲来比他,有误啊。范蠡有大才,看谁来用他!他不会因常人所有的义、情、名、利、权之欲而误了自己。”
雅鱼:“可大王为何不再用范蠡为军师,却委他守国呢?”
勾践:“如今范蠡虽不再公开站出来反对寡人一战,可他心里仍有个结打着哪!另外,寡人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文种。”
雅鱼:“臣妾不明。”
勾践:“文种有才,可他太认死理。他以为越吴有言和希望就极力主张言和,根本看不清夫差、伍子胥等的险恶用心!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谏寡人不战,寡人还是原谅了他,可寡人却难以知道他还会有怎样的惊人之举。以此人之耿,他恐怕连出征的大军也敢得罪,那时,恐只有你出面才可救他一命。”
雅鱼:“臣妾出面?”
勾践:“在寡人心里,真正的守国之人,是你!”
雅鱼:“臣妾如何担当得起?”
“你有文种、范蠡这一文一武两名大臣可用,如何会担当不起?”勾践道着见苦成来至,问,“何事?”
苦成:“文种大人竟在府门披挂了丧物,摆明着是为将战而吊丧,这事已传至军中,将军们很愤怒,司马大人请大王旨,该如何办?”
“你看,说来就来了。”勾践对雅鱼道着,又对苦成,“你去告诉灵姑浮,明日即出战了,不要在乎文种的吊丧,安抚好军心,文种之事寡人自会处置!”
文种府门,夜。
丧物仍悬吊着。白灯笼内的烛火已奄奄一息……
越王宫广场,晨。
万千将士已成军阵,簇立于广场。勾践缓步走向旗杆台,当他的目光扫往将士们时,正好有厉风疾舞着他头顶的越王大纛!勾践先立起一只手掌,就犹如当初他与夫差为争王之誓而立掌一样。许久后,勾践道:“你们知不知道,寡人这手掌上感受到了什么?是风,是自北面刮过来的凛冽的寒风!它似戈刃一般正咬着寡人的手掌,更咬着你们的脸!它咬着的还不仅仅是我们,还有我们的妻儿老小,还有生养了我们的越国!你们都知道,北面有我们的,也是我国惟一的敌人,他们正在打造一支水师。如若这支水师被他们打造成了,那么我们的敌人就会利用我与他们接壤的纵横交错的水系,自由自在地出入我国。到那时,我国更将永无宁日!你们说,我们该如何办?!”
万千将士齐呼道:“灭了它!”“灭了它……”
待呼声止息后,勾践又道:“不错,我们惟一的办法,也是吴人逼我们不得不采取的策略,那就是,在它强大之前灭了它!寡人与你们一道,顶着这刺骨的寒风奔赴椒山,一举灭吴水师。风虽寒,可寡人体内的鲜血与你们的一样炽热!敌人虽强大,我越国的万千勇士,人人视死如归!我们冷的只是这手掌和脸,可敌人寒的却是他们的胆……”
十里亭,日。
勾践着青铜铠甲,乘兵车居于中军。
大军前锋行至十里亭时,却闻得一片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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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椒山之战(4)
十里亭内有烛火摇曳。七名着白衣缟服的妇人跪于亭中,面向响道上的大军哭得呼天抢地,无比悲戚。闻讯的勾践率灵姑浮、诸稽郢等进至亭中,妇人们这才止住了哭声。灵姑浮:“为何哀哭?”
妇人:“思念丈夫。”
灵姑浮:“你们的丈夫怎么了?”
妇人:“死了。”
灵姑浮:“为何而死?”
妇人:“沙场战死!”
灵姑浮:“你们没有得到抚恤吗?”
妇人:“得到了。”
“那为何敢在大军出征时痛哭?就不怕寡人杀了你们?”见妇人们不敢吱声,勾践突然哈哈大笑道,“寡人准许你们哭,使劲儿哭!”妇人们吓坏了,不知该不该再哭。勾践道,“哭不出来寡人真要杀了你们!”
妇人们这才放声大哭。这次是真哭,是被吓坏了的哭。
勾践微笑对灵姑浮道:“檄令全军,寡妇们以哭而为大军送行,勉励将士们奋勇杀敌,好为她们的丈夫报仇!”
“遵命!”灵姑浮回身去找军正。
勾践却对岩鹰道:“将文种召来。”
亭中又有哭声。竟又是七名女人,而且是新替换上的。她们着红衣,面前摆上了鸡卵、肉条等食物。一进亭便哭,只是哭声比先前的七名女人弱了许多。
灵姑浮又问:“你们又为什么而哭?”
女人:“为丈夫。”
灵姑浮:“你们的丈夫也战死了?”
女人:“不,他们活得好好的。”
灵姑浮:“为活着的丈夫而哭?”
女人:“他们随大王出征,我们担心他们不能活着回来。”
灵姑浮:“你们这么哭,丈夫就能活着回来了?”
女人们被问住了。
一旁的勾践压制了心中的愤恨,仍对灵姑浮道:“再次檄令全军,为早日与家人团聚而奋勇杀敌!”
文种已至,勾践与他对望许久,文种却全无惧色。而亭中竟又有六名怀抱孩子的妇人替换而上。勾践:“文种,刚才都是七名妇人,为何这次只有六名?”
文种:“正好凑齐二十。”
勾践:“有讲究吗?”
文种:“二十名妇人预示着二十年的哭泣!”
勾践:“什么意思?”
文种:“此番若战败,越国也许要二十年都一蹶不振!”
勾践:“既如此,寡人倒是想听到第二十一人的哭泣。”
文种:“若大王一意孤行,第二十一人的哭泣声一定是听不到的。”
勾践:“那寡人能听到什么?”
文种:“鲜血的喷射之声!”
勾践:“即使那样,也总比哭好。”
文种:“大王真这么希望?”
勾践:“文种啊,事不过三,寡人总不能让越国毁在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哭声上。”
文种:“大王若知败而退,就不会有三哭。”
勾践:“既已有二哭,寡人何惧三哭?!”
响道上,大军已起骚动。有数名将军正往亭子奔来。勾践一指将军们道:“文种,若将军们愤而要杀你,寡人为平军愤,可护不了你!”
文种冷笑,扭首便对六名抱孩子的妇人喊:“哭,使劲哭!”
六名妇人便大哭!
勾践对灵姑浮示意。灵姑浮对妇人们吼:“不许哭!”
见妇人们止哭,勾践亲问:“你们似乎不为丈夫而哭?”
女人:“为孩子。”
勾践:“孩子都好好地抱在你们怀里。”
女人:“为他们的明日而哭。”
勾践:“他们的明日不好吗?”
女人:“明日他们就是吴人的奴隶了,还能好吗?”
“一派胡言!”见女人们吓得打抖,勾践又对文种道,“文种,用心良苦啊。”
文种:“大王,自古诤臣有血谏也有兵谏,文种用此泪谏是迫不得已。”
勾践:“迫不得已?你是居心叵测!”
第十六章 椒山之战(5)
文种:“文种即使有居心,也是为了大王,为了越国。”
勾践:“难道你不明白血不亡越,而泪能亡国吗?”
文种:“若大王能回心转意,泪就能救国!”
灵姑浮:“大王,不杀文种,难以平息军愤!”
亭子外已聚齐的众将也厉呼:“杀了文种!”
勾践难过地低头道:“你们不要逼寡人!”
文种:“大王,有此三哭,文种计穷矣。好吧,该杀文种了,以血祭出征大旗!”
勾践:“文种,寡人不忍啊!”
文种喊:“军正何在?”
待数名执刀的军正立至,勾践这才不得不道:“拿下!”
数名军正一拥而上将文种架住拖到大纛之下,祭出快刀,等大王令下。
已经没有任何人愿为文种求情。
当勾践举起手来正要砍下时,忽有“刀下留人”的喊声一路而来。
范蠡疾驰至勾践面前,跳下马来即道:“大王,请宽恕了文种!”
勾践:“寡人是迫不得已!文种欺军、欺寡人太甚!”
范蠡:“文种有欺军之罪,而无欺君之死。自古谏臣必违君,顺君无谏臣!君权如天,若要违君逆命,真谏臣不得不选择各种手段。文种选择的只是其中一种而已。大王若为此而杀了文种,便是枉杀谏臣。”
勾践:“就算欺君之罪可免,但文种欺军之死难逃。”
范蠡:“大军出征,文种不壮军威不说,却丧其斗志,论军法当诛,可大王已救了文种性命。”
勾践:“寡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