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人自腰间掣出符信,高举而喊:“打开城门!”
城上人道:“你是何人?”
“火急边情!”报人发出的回声如铜钉入木。
城上立时垂下一盏鱼皮纹风灯至报人的脸面,已满额皆汗的报人忙将符信凑往灯火一亮。城头上人验准符信,高喊:“开门!”城门如石磨转动,轰然而启。报人策马,几乎一跃而入城门,迅捷消失于城内的夜霭之中。
当城门刚刚关闭,城头上的阍人正灭了风灯欲入兵库时,城外又闻急如骤雨的马蹄声。阍人再次启亮风灯,朝城下喊:“又是何人?”
“有廷奏,快开城门!”城下的佩甲报人喊着,已等不及城上吊下风灯,他甩手一扬,“嗖”的一声,一枚铜制的符信已射往阍人!
“刚刚进了个送边报的,这么快又有廷奏,难不成边关有万急军情?”接住符信的阍人自语着,也不再验脸了,厉喊,“开门!”
自称送“廷奏”之人刚驱马入城,那马却已訇然倒地。佩甲报人也随马摔在地上,他操着粗口骂骂咧咧自地上爬起,喷出一嘴的泥,厉喊:“牵匹能跑的活马来!”
第一章 太子妃逃亡(2)
守城官见此人凶狠,不敢多问,忙命人速牵了匹马至。报人夺缰,也不言谢,翻身上马,急往王宫方向驰去。
越王宫门,夜。
报人至宫门滚鞍下马,疾往宫门而闯。“锵”的一声,数支戈刃架于报人的脖颈,厉喊:“大胆——”
报人一亮符信:“有廷奏,快带我去见监国太子。”
一名禁卫头目闪出道:“你亮的是能入得城门的符信,岂可入得这宫门!”
报人:“大人,要事紧急。”
禁卫:“亮出可入宫的符信!”
报人:“在下没有。”
禁卫:“那就交出廷奏,速速离开。”
报人已急,挺胸一拍道:“廷奏在我的腹内,岂可交给你?!”
禁卫头目将剑一把抵住报人的肚腹,厉言道:“那就剖开肚腹!”
报人竟将肚腹逼往剑尖:“剖吧,你剖出的可是监国太子的家事,就不怕颈上首级异处吗?”
禁卫头目已难分真假,只好让道:“请!”
二道宫门禁卫更多,暗处发出厉喝:“解剑!”
报人一愣,忙拔剑往声来处一扔。“卸袍!”又是厉喝!报人将护甲卸掉。“再卸!”报人将外袍除下,只剩一件薄薄的单夹服,原本一身大汗,此时经寒风一吹,由不得打开了寒颤。“上缚!”两名侍卫“砰”的扔出一架木舆,又抬腿朝报人的腿弯处猛踢一脚,报人便猝不及防地跪在木舆上,铜链“咔咔”厉响,报人的双手已被牢牢锁定在木舆上,然后侍卫将木舆捷往深宫抬去。
勾践寝宫,夜。
木舆被侍卫抬进,“砰”的一声扔于地上!报人打个寒颤,脸欲抬时,见到一双迈在他面前的脚,更惊,在木舆上团如刺猬,不敢再朝上看。
“抬起头来。”越国监国太子勾践披着一件宽大的袍子,正用冷冷的微沙嗓音道。报人却不敢抬头。勾践问道,“你是何人?”
“石门关守将的府人……”报人的声音打颤。
勾践:“哦,一名守将的府人竟敢妄言本太子的家事?”
报人:“太……太子……”
“站起来说。”勾践道。
两名侍卫左右一架,“哗啦”一声,报人连铜链而被拎起。
勾践厉声:“快说!”
报人豁出去了,嘴巴这才利落:“太子,和亲吴国的王女已逃亡……”
勾践:“竟有此事?”
报人:“小人不敢谎报。”
勾践:“她逃往何处?”
报人:“返国而来。”
勾践厉言:“你如何得知?”
报人:“从石门关的守将处偷听而知。”
勾践:“可石门关守将为何不奏报?”
报人:“有奏报,却不是廷奏。”
勾践:“报往何处?”
报人:“大将军府。”
“来人!”勾践厉喊。侍臣苦成躬身速入,勾践道,“去北城门守城官处核实一下,有否奏往大将军府的边报。”
“诺。”苦成再躬身后退出。
“哗”的一声,报人跪下。勾践不再睬他,只在宫内缓缓踱步。报人再不敢发出丁点声音,几乎连呼吸也屏住了,而勾践踱步的脚步声却愈来愈响。暗夜里,忽漏至两声鼓更声,吓得报人直打哆嗦。
苦成终于再入,禀告道:“太子,确有边报先一步而去大将军府。”
勾践一指报人:“去其缚。”
苦成召人脱开报人链缚时报人于木舆上猛磕其头:“小人谢太子厚恩!”
勾践挥了挥手,苦成扯着报人退下后,勾践猛然抬头:“来人!”一名书侍躬身而入。勾践问道,“大将军府有奏报吗?”
书侍:“无。”
“出了这么大事,石买竟敢搁着不报,他的眼里还有没有朝廷?去召他来见!”勾践怒道。书侍诺后正欲躬身而退,勾践深皱其眉,沉思着又喊,“慢!别去了,再等等。”
第一章 太子妃逃亡(3)
石买府,夜。
石买(越国司马大夫,大将军)手里捏着一份奏报,正沉思着。司马府幕将莫不邪悄无声息地到了石买面前,躬身而问:“大将军,为何急召末将?”
石买:“和亲吴国的王女季菀竟逃国而来。”
莫不邪一惊:“现在何处?”
石买:“吴国境内。”
莫不邪:“大将军欲如何处置?”
石买:“想压着不奏,可万一给王女逃了回来,就是个事。奏报吧,太子就会遣师去迎。”
“遣师相迎事小,闹出摩擦事大。”莫不邪接话道,“吴军早已虎视眈眈,正愁找不到我们的碴呢。”
石买:“依你之见,该如何?”
莫不邪:“依末将之见,让边将畴无余封锁边关,拦住她!”
石买:“万一拦不住呢?”
莫不邪的双眼内杀机刚起,忽就有鼓声骤然飘来。莫不邪大惊道:“出事了!”
石买侧耳一听:“夜鼓急朝!”
莫不邪:“大人,除非边关有战事才会夜鼓急朝。如此看来,王女逃亡的事宫里已知!”
石买:“宫里如何而知?”
莫不邪摇头道:“且莫管宫里如何而知,大人得备着如何应对监国太子。”
石买:“应对?”
莫不邪:“大将军试想,大王让太子监国已经几年?”
石买:“快六年了。”
莫不邪:“这六年来,太子是否一直雄心勃勃?”
石买:“太子一直有强国的愿望。”
莫不邪摇头道:“谁不想强国?大王让太子监国摄政这么多年,可太子一直未掌到实权,太子心里一直忧闷着哪。”
石买:“你是说太子会利用王女逃亡事件而……”
“至少太子会坚决迎回王女!”莫不邪已截话道。
石买:“那大王会怎样想?”
莫不邪:“牵涉到儿女私情,大王那儿……恐发不出话来。”
石买:“你是说大王会很犹豫?”
莫不邪:“大王至少要察看了情形才会说话。”
石买:“我明白了。快备车!”
越王殿,夜。
鼓声密如蹄动!殿外的石阶上,入朝的大臣们脚步惊慌,几乎踏空。武将们皆已着盔甲武服,大步而行时,振得浑身的甲片锵锵而鸣。
殿内灯火大明。勾践不知何时已端坐于监国太子之位。正中的王位却虚位以待!文臣们捧正了手中的象牙笏板,悄无声息地疾行而入班。
太子宫,夜。
雄伟的吴王宫沉于夜幕中。“啪啪……”清脆的鞭声忽将寂静打碎。透过玉珠帘,吴国太子波手持一鞭,正挥鞭乱抽他的宫人。宫人们跪了一地,挨了鞭子的痛苦挣扎,未挨的更吓得将身体蜷缩成一团。
正鞭打着时,太子波忽就气喘吁吁,额冒冷汗,鞭子垂落于地,摇晃着要摔倒。宫人们大惊,自地上一拥而起,边扶住太子边大呼着:“太子,太子……”更有人高叫,“快传太医!”储君宫乱成一团。
越王殿,夜。
勾践:“大将军,本太子等你的奏报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石买忙道:“夜来老臣多喝了几盏,边报至后,侍人呼老臣,竟醉而不醒。”
勾践:“不问你醉不醉酒。都这时辰了,王妹一定险之又险,你只表明你大将军的态度,我王妹迎还是不迎?”
石买:“老臣以为迎不好,不迎也不好。”
勾践:“到底是迎还是不迎?”
石买:“先听听其他大臣的吧。”
行人大夫曳庸:“臣以为,若迎王女,必引发吴越开战,而我国弱之又弱,所以不迎。”
勾践正欲言,朝班中司直大夫扶同厉声道:“臣不赞同!曳庸大夫任行人之职,掌国与国关系,且不言他的话中有畏惧二字,单论其识见,几乎与升斗小民无异。”
“司直大人,你岂能当朝羞辱我?”曳庸已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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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太子妃逃亡(4)
勾践冷言:“让人把话说完。”
扶同:“行人大人,非本司直要羞辱你。小民之见,是不敢欺强却要凌弱。可国与国之间,若弱任强而欺,便是臣服。臣服于人,岂是国之道,王之道?所以不可以国强弱而论王女的迎与不迎。”
曳庸:“当今天下,强国欺凌弱国的事还少吗?我之所议,非论臣不臣服,而是迎了王女,会不会瞬间爆发越吴之战。”
“臣不同意行人之议。”太史皓进道,“臣以为,战之事可且不论,先议王女奔归合不合乎礼。”
“何谓礼?”扶同厉问。
皓进:“嫁人从夫,嫁狗随狗,是天经地义之事。王女出奔,失礼在前。我若迎之,无理在后。臣以为不仅不可迎,即使王女有归,也该送还,并卑词厚礼,向吴请失教之罪。”
勾践望着这一班臣子面露失望之色,但他仍耐住性子问:“行人大人,还有何议?”
石买却道:“不知大王之意如何?”
允常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