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附近村坊都洗荡了!’因此小人只得拿好酒请他;灌得醉了,一条索子绑这厮来献给大王,表我等村邻孝顺之心,免得村中后患。”两个小头目听了这话,欢天喜地,连说:“好了!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
两个小头目就上山去报知邓龙,说拿住那个胖和尚了。邓龙听了大喜,叫:“解上山来!取这厮的心肝来下酒,消我这一脚之恨!”小喽啰得令,下来把关隘门开了,就叫送上山去。杨志、曹正紧押着鲁智深,解上山来。看那三座关隘,的确险峻:两座高山环绕着包住这
两个小头目上关来问:“你们是什么人?来我们这里做什么?哪里捉得这个和尚来?”
座寺;山峰生得雄壮,中间只有一条路能上关来;三重关上摆着滚木礌石,硬弩强弓,苦竹枪密密地插着。过了三处关闸,来到宝珠寺前一看,三座殿门,一段镜面也似平地,周遭都围着木栅。寺前山门下站着七八个小喽啰。看见绑着鲁智深送来,都指着他骂:“你这秃驴,伤了大王,今天也被拿了,慢慢地碎割了这厮!”鲁智深只不做声。押到佛殿里一看,殿上的佛像都抬出去了;中间放着一把虎皮交椅;众多小喽啰拿着枪棒,站在两边。
片刻之后,两个小喽啰扶出邓龙来,坐在交椅上。曹正、杨志紧紧地傍着鲁智深来到阶下。邓龙说:“你那秃驴!前天点翻了我,伤了小腹,至今青肿未消,今天也有见我的时节!”鲁智深睁圆怪眼,大喝一声:“撮鸟莫走!”两个庄客把索头一拽,拽脱了活结头,散开索子。鲁智深就曹正手里接过禅仗,飞云般抡动。杨志撇了凉笠儿,倒转手中朴刀。曹正又抡起杆棒。众庄家一齐发作,并力向前。邓龙急待挣扎,被鲁深智一禅仗当头打着,把脑盖劈作两个半,连交椅都打碎了。手下的小喽啰早被杨志搠翻了四五个。
曹正大叫:“都来投降!有不从者,立即扫除处死!”寺前寺后五六百小喽啰和几个小头目,都惊吓得呆了,只得都来归降。随即叫人把邓龙等人的尸首抬去后山烧化了。一面检点仓廒,整顿房舍,再去看那寺后有多少物件;先把酒肉安排来吃。鲁智深和杨志就做了山寨之王,置酒设宴庆贺。小喽啰们全都投服了,仍设小头目管领。曹正别了二位好汉,领了庄家回家去了,不在话下。
却说那押生辰纲的老都管和几个厢禁军晓行午住,赶回北京。到了梁中书府,直到厅前,齐齐都拜翻在地下告罪。梁中书说:“你们路上辛苦,多亏了你们众人。”又问:“杨提辖在哪里?”众人禀告说:“说不得!这人是个大胆忘恩的贼!自从离了这里,六七天后,〖前文说走了十四五天,这里又说六七天,前后矛盾。〗走到黄泥冈,天气太热,都在林子里歇凉。不想杨志和七个假装做贩枣子客商的贼人通同。杨志和他们约会做一路,先推七辆江州车儿在这黄泥冈上松林里等候;叫一个汉子挑一担酒来冈子上歇下。小的众人不该买他的酒吃,被那厮用蒙汗药都麻翻了,又拿索子捆绑众人。杨志和那七个贼人却把生辰纲财宝和行李尽数装载车上推了去。如今已经去本管济州府呈告了,留两个虞候在那里随衙听候捉拿贼人。小人等众人星夜赶回来,告知恩相。”
梁中书听了大惊,大骂:“这个贼配军!你是犯罪的囚徒,我一力抬举你成人,怎敢做这种不仁忘恩的事!我要是拿住了他,碎尸万段!”随即叫书吏写了文书,差人星夜去济州投下;又写一封家书,着人也连夜上东京禀报太师知道。
且不说去济州下公文的差人。只说上东京到太师府的人,见了太师,呈上书札。蔡太师看了大惊,说:“这班贼人这么胆大!去年把我女婿送来的礼物打劫去了,至今未曾破案;今年又来抢劫,怎能善罢甘休!”随即押了一纸公文,派府中一个干办①,星夜送到济州去,着落府尹,立等捉拿这伙儿贼人,等着要回报。
吴越评70回本水浒传 第十六回(5)
① 干办——不是“能干的办事人员”,是富贵人家高级仆人的专称,帮主人经营田庄、收租、放债或其他专门的职务。在主人面前,干办是奴仆,但在平民面前,地位又高人一等。
且说济州府尹自从得到北京大名府留守司梁中书的札付,无法搜捕。正愁闷间,只见长吏来报说:“东京太师府差干办专程赶来,已经到了厅前,有紧紧公文要见相公。”府尹听了大惊,说:“多半是生辰纲的事儿!”慌忙升厅,来和府干相见了,说:“这件事儿,下官受了梁府虞候的状子,立即差缉捕人员捉拿贼人,未见踪迹。前天留守司又差人行札付到来,已经着尉司和缉捕观察,杖限捉拿,也未曾得获。如有些动静消息,下官亲自到相府回话。”〖相府的公案,来头不小,自然惶惶不安。〗府干说:“小人是太师府心腹人。今奉太师钧旨,特差来这里要这一干人犯。临行前太师亲自吩咐,叫小人到达这里,只就州衙里宿歇,立等相公要拿这七个贩枣子的和一个卖酒的,以及在逃军官杨志各贼正身。限在十天内捉拿归案,差人解赴东京。要是十天后破不得这件公事,怕不先请相公去沙门岛②上走一遭儿。小人也难回太师府里去,性命也不知道怎样了。〖夸大其词,增加压力。〗相公不信,请看太师府里行来的钧帖。”
② 沙门岛——在山东蓬莱县西北的海中,一说即今山东长岛县西北的大黑山岛,一般是重刑犯的流放地,宋代属登州府管辖。
府尹看罢大惊,随即传唤缉捕人等。只见阶下一人声喏,站在帘前。太守①问:“你是什么人?”〖这个太守,居然连自己的下属都不认得,够官僚的了。〗那人回禀说:“小人是三都缉捕使臣何涛。”太守说:“前天黄泥冈上打劫去了的生辰纲,是你该管么?”何涛回答说:“禀复相公,何涛自从领了这件公事,昼夜无眠,差下本管眼明手快的公人去黄泥冈上往来缉捕;虽然累经杖责,到今天未见踪迹。不是何涛怠慢官府,实在出于无奈。”府尹大声喝斥:“胡说!‘上不紧则下慢!’我自从进士出身,历任到这一郡诸侯,非同容易!今天东京太师府差一干办来到这里,传太师台旨:限十天内必须捕获各贼正身解京。如果违了限次,不但我要罢官,还必定陷我往沙门岛走一遭儿!你是个缉捕使臣,倒不用心,以致祸及于我!先把你这厮迭配远恶军州,雁飞不到的去处!”当即叫文笔匠过来,在何涛脸上刺下“迭配……州”字样,空着州名,发落说:“何涛!你要是抓不到贼人,重罪决不饶恕!”〖像这样的太守,也不多见。〗
① 太守——本是汉代郡守的官名。宋代改郡为府或州,废去太守的官名,但习惯上仍称知府、知州为太守。
何涛领了台旨下厅,来到使臣房里,会集许多做公的,都到机密房中商议公事。
众做公的都面面相觑,如箭穿雁嘴,钓搭鱼腮,无话可说。何涛说:“你们闲常时都在这房里赚钱使用;如今有这一事难办,都不做声了。你们众人也可怜可怜我脸上刺的字样!”众人说:“上覆观察,小人们人非草木,岂不懂得?只是这一伙儿客商,必定是他州外府深山旷野的强人,一时偶然遇着,劫了他的财宝,自去山寨里快活,怎么拿得着?”何涛听了,当初只有五分烦恼,听见了这话,又添了五分烦恼。默默地离了使臣房,上马回到家中,把马牵去后槽上拴了,独自一个,闷闷不已。
他老婆见了,问他说:“丈夫,你今天怎么这般嘴脸?”何涛说:“你不知道。前天太守委我一纸批文,因为黄泥冈上一伙儿贼人打劫了梁中书给丈人蔡太师庆生辰的金珠宝贝,共计十一担,不知被什么人打劫了去。我自从领了这道钧批,至今未曾破获。今天正去转限,不想太师府又差干办下来,立等要拿这一伙儿贼人解京,太守问我贼人消息,我回覆说:‘不曾获得。’府尹就在我脸上刺下‘迭配……州’字样,只不曾填什么地方,往后还不知我性命怎么样呢!”老婆说:“这可怎么好?怎么得了哇!”
吴越评70回本水浒传 第十六回(6)
正说着,他兄弟何清来看望哥哥。何涛生气地问:“你不去赌钱,却到我这里来做什么?”何涛的妻子乖觉,连忙招手说:“阿叔,你且来厨下,和你说话。”何清当即跟了嫂嫂到厨下坐了。嫂嫂即安排些酒肉菜蔬,烫几杯酒,请何清吃。何清对嫂嫂说:“哥哥也忒欺负人了!我再不中,也是你的亲兄弟!你就是再奢遮,到底是我亲哥哥!就叫我一起吃盏酒,有什么辱没了你的?”阿嫂说:“阿叔,你不知道。你哥哥心里过活不得哩!”何清说:“哥哥每天得的大钱大物,哪里去了?做兄弟的又不来,有什么过活不得的?”阿嫂说:“你不知道。只为这黄泥冈上前天有一伙儿贩枣子的客人,打劫了北京梁中书庆贺蔡太师的生辰纲,如今济州府尹奉着太师钧旨限十天内一定要捉拿各贼人解京;要是捉不着正身,就要把你哥哥刺配到远恶军州去。你不见你哥哥被府尹在脸上刺了‘迭配……州’字样,只不曾填什么去处?早晚再捉不着,实在是受苦!他哪有心和你吃酒?我已经安排些酒食给你吃。他闷了许久了,你却怪他不得。”何清说:“我也听得人说,有贼人打劫了生辰纲。正在哪里地面上?”阿嫂说:“只听得说是在黄泥冈上。”何清问:“被什么样的人劫了?”阿嫂说:“阿叔,你又不醉。我方才说了。是七个贩枣子的客人打劫了去。”何清呵呵大笑说:“原来这样。既然知道是贩枣子的客人了,还闷什么?何不差精细的人去捉?”阿嫂说:“你倒说得好。不是没地方捉嘛!”何清笑着说:“嫂嫂,倒要你担忧。哥哥放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