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评水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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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越评水浒-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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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这厮怎么头一夜就去他家寻闹?一定和你有干系!”唐牛儿禀告说:“小人只想撞去蹭碗酒吃……”知县大喝:“胡说!打这厮!”左右两边虎狼一般的公人把唐牛儿一索捆翻了。打到三四十,前后语言一般。知县明知他不知情,一心要救宋江,只把他来勘问。叫取一面枷来钉了,禁在牢里。那张文远上厅来禀告说:“虽然如此,现有刀子,是宋江的压衣刀,必须去拿宋江来对问,就有下落。”知县吃他三番五次来禀,遮掩不住,只得差人去宋江下处捉拿。〖一个因为关系好要开脱,一个因为是情敌杀人要追查。〗
  宋江已经在逃,只拿得几家邻人来回话:“凶身宋江在逃,不知去向。”张文远又禀告:“犯人宋江逃去,他父亲宋太公并兄弟宋清现在宋家村居住,可以勾拿追捕到官,责限比捕,追寻宋江到官理问。”知县本不肯行移,只想朦胧做在唐牛儿身上,日后再慢慢儿地开脱他;〖能想到日后开脱,也还算有良心。〗怎奈这个张文远正主文案,唆使阎婆上厅,只管来告。知县情知阻挡不住,只得发一道公文,差两三个做公的去宋家庄勾追宋太公并兄弟宋清。
  公人领了公文,来到宋家村宋太公庄上。太公出来迎接。到草厅上坐定。公人拿出文书,递给太公看了。宋太公说:“上下请坐,容老汉告禀。老汉祖代务农,守着这点儿田园过活。不孝之子宋江,自小忤逆,〖宋江以孝闻名,偏偏告的是忤逆,这不是天大的讽刺么?〗不肯本份生理,要去做吏,百般说他不从;因此,老汉几年前,就在本县长官处告了他忤逆,出了他的籍,不在老汉户内人数。他自己一人在县里住居,老汉只和孩儿宋清在这荒村守些田亩过活。他和老汉水米无交,并无干系。老汉也怕他做出事儿来,连累不便;因此,在前官手里告了,有执凭文帖存照。老汉取来请上下看。”
  众人都是和宋江好的,明知道这个是预先开的门路,苦死不肯做冤家。众人回答说:“太公既然有执凭,请拿来我们看看,抄去县里回话。”太公随即宰鸡杀鹅,置酒管待了众人,又送了十几两银子;取出执凭公文,让他们抄了。众公人辞了宋太公,回县衙去回知县的话说:“宋太公三年前告了宋江忤逆,出了宋江的籍,有执凭文帖可据,现有抄本在此,难以勾捉。”知县本是要出脱宋江的,就说:“既然有执凭公文,他又别无亲族;只好出一千贯赏钱,行移诸处海捕捉拿就是了。”
  那张三又挑唆阎婆披头散发去厅上禀告说:“宋江其实就是宋清隐藏在家里,不让他出官。相公怎么不给老身做主去拿宋江?”知县喝斥说:“他父亲已经在三年前告了他忤逆,出了他的籍,现有执凭公文存照,怎么能拿他父亲兄弟来追比?”阎婆禀告说:“相公!谁不知道他叫做‘孝义黑三郎’?这个执凭是个假的。还求相公做主!”知县说:“胡说!前官手里押的印信公文,怎么是假的?”阎婆在厅下叫屈叫苦,哽哽咽咽地哭告说:“相公!人命大如天!要是不肯给老身做主,只得去州里告状了!我的女儿死得好苦哇!”那张三又上厅来替她禀告说:“相公不给她行文拿人,这阎婆到上司衙门去告状,倒是厉害。倘若下来提问,小吏难以回话。”知县情知有理,只得押了一纸公文,就差朱仝、雷横二都头当厅发落:“你等速带多人,去宋家村宋大户庄上搜捉犯人宋江来县。”
  

吴越评70回本水浒传 第二十一回(2)
朱、雷二都头领了公文,点起士兵四十余人,奔宋家庄来。宋太公得知,慌忙出来迎接。朱仝、雷横二人说:“太公莫怪我们。上司差遣,身不由己。你的儿子宋江现在何处?”宋太公说:“两位都头在上,我这逆子宋江,他和老汉并无干系。前官手里已经告开了他,有执凭在此。老汉和宋江已经三年多各户另籍,不同老汉一家过活,也不曾回庄上来。”朱仝说:“虽然如此,我们凭书请客,奉帖勾人,难凭你说不在庄上。你让我们搜一搜看,好去回话。”就叫士兵三四十人围了庄院。 “我把定前门。雷都头,你先进去搜。”雷横就进里面,庄前庄后搜了一遍,出来对朱仝说:“的确不在庄里。”朱仝说:“我还是放心不下。雷都头,你和众弟兄把了门。我亲自再细细地搜一遍。”宋太公说:“老汉是个识法度的人,怎敢藏在庄上!”〖就因为你知法,手里有执照,所以敢藏在庄上。〗朱仝说:“这个是人命的公事,你却嗔怪我们不得。”太公说:“都头尊便。请细细地去搜。”朱仝说:“雷都头,你监着太公在这里,别让他走动。”朱仝自进庄里,把朴刀倚在墙壁上,把门闩了;走进佛堂里去,把供桌拖在一边,揭起那片地板来。地板底下有一条索头。把索子头一拽,铜铃一声响。宋江从地窖里钻了出来,见了朱仝,吃了一惊。朱仝说:“公明哥哥,莫怪小弟来捉你。只为你平常和我最好,所有的事都不相瞒。一天饮酒中,兄长曾说:‘我家佛堂底下有个地窖子,上面供着三世佛。佛座下有片地板盖着,上面压着供床。你有些紧急的事情,可来这里躲避。’小弟当时听说,记在心里。今天本县知县差我和雷横两个来捉你,没奈何,要瞒生人耳目。相公也有看顾兄长的心,只是被张三和这婆子在厅上发言发语,本县再不做主,她一定要去州里告状;因此上又差我们两个来搜你庄上。我只怕雷横执着,不会周全人,倘或见了兄长,没个做圆活处。因此小弟赚他在庄前,自己来和兄长说话。这里虽然安全,终究不是安身的地方。倘若有人知道了,来这里搜着,可怎么办?”宋江说:“我也这般寻思。要不是贤兄周全,宋江这次一定要遭缧绁之灾了!”朱仝说:“别这样说。兄长打算投哪里去好?”宋江说:“小可寻思,有三个安身的地方:一个是沧州横海郡①小旋风柴进庄上,第二个是青州青风寨小李广花荣处,第三个是白虎山孔太公庄上。他有个两个孩儿:长男叫做‘毛头星’孔明,次子叫做‘独火星’孔亮,都曾经来我县里相会。究竟去哪一处,还在这里踌躇未定,不知道投哪处去好。”朱仝说:“兄长赶紧决定,当行即行。最好今晚就动身,切莫迟延耽误!”宋江说:“上下官司,全望兄长维持;要金钱使用,只管来取。”朱仝说:“这事儿你放心,都在我身上。兄长只管安排去路。”
  ① 横海郡——据《元丰九域志》,宋代没有横海郡,只有横海军,属景城郡沧州。距东京一千二百里,距德州四十五里,距幽州五百七十五里。
  宋江谢了朱仝,再进地窖子去。朱仝依旧把地板盖上,还用供桌压了,开开门,拿上朴刀,出来说:“真个没在庄里。”叫一声:“雷都头,咱们就拿了宋太公去,怎么样?”
  雷横见说要拿宋太公去,寻思:“朱仝和宋江最好。他怎么反倒要拿宋太公?这话一定是反说。他要是再提起,我落得做个人情!”
  朱仝、雷横叫士兵都进草堂来。宋太公慌忙置酒管待众人。朱仝说:“不要安排酒食。且请太公和四郎同到本县里走一遭儿。”〖三郎是宋江,四郎是宋清;那么大郎和二郎呢?是大排行,还是夭折了?书中没交代。〗雷横说:“四郎怎么不见?”宋太公说:“老汉让他去邻村打些农器,不在庄里。宋江那厮,早在三年前老汉就已经把这逆子告出了户,现有一纸执凭公文在此存照。”朱仝说:“这怎么说得过去!我们两个奉知县台旨,来拿你们父子二人,你们自己去县里回话吧!”雷横说:“朱都头,你听我说。宋押司他犯了罪,其中必有缘故,也未必就是该死的罪。既然太公有执凭公文,又是盖了印信的官文书,不是假的,咱们要看押司从前交往的面子,暂且担待他些个,只抄了执凭去回话就是了。”朱仝寻思:“我只能反着说,要他不疑心!”就接口说:“既然兄弟这样说了,我没来由做什么恶人。”宋太公谢了,说:“深感二位都头相顾!”随即排下酒食,犒赏众人,拿出二十两银子,送给两位都头。朱仝、雷横坚执不受,拿来散给众人──四十个士兵──分了。抄了一张执凭公文,别了宋太公,离了宋家村。
  

吴越评70回本水浒传 第二十一回(3)
朱、雷二位都头引了一行人回到县里,正值知县升厅,见朱仝、雷横回来了,就问缘由。两人回禀说:“庄前庄后,四围村坊,搜遍了两次,确实没有这个人。宋太公卧病在床,不能行动,早晚临危。宋清前月出外未回。因此,只把执凭抄白带回来。”知县说:“既然如此,……”一面申呈本府,一面动了一纸海捕文书,不在话下。
  县里有那和宋江好的朋友,都替宋江去张三那里说开。张三也驳不过众人面皮;况且婆娘已经死了;张三平常也受过宋江的好处;因此也只得罢了。〖张文远并不知道宋江杀死阎婆惜的真正原因,还以为是和自己争风吃醋引起。怎么说也是自己去勾引人家的外室,应该有些内疚。〗朱仝自己凑了些钱给阎婆,叫她不要去州里告状。这婆子得了些钱物,没奈何,只得依允了。〖早知如此结局,还不如从宋江手里多拿些钱,还落一个有人养老送终呢。张文远能管她这个老婆子一辈子么?〗
  朱仝又拿银两叫人上州里去打点,不让上呈的文书驳下来。又蒙知县一力主张,出一千贯赏钱,行了一个海捕文书,只把唐牛儿问成个“故纵凶身在逃”,脊杖二十,刺配五百里外;关连的人,尽数保放回家。——这件案子,就这样了结了。
  且说宋江他父亲是个农家,怎么会有这地窖子?原来宋代,为官容易,做吏最难。为什么为官容易?因为那时候朝廷奸臣当道,谗佞(nìnɡ泞)专权,非亲不用,非财不取。为什么做吏最难?那时候凡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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