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她一面弯腰道歉,一面看了眼窗外,心里却是一惊。糟糕,她竟然坐过站了!
生活就是这样,三分之一的时间用来痛苦,还有三分之二的时间用来解决痛苦。
反正痛苦之后,仍旧得生活。
当傅佳音提着两手的蔬菜跑回楚放家时,已经慌得满头大汗。可一看到坐在客厅里翻看报纸的楚放,她还是不得不停下来,气喘吁吁地解释说:“我刚才——”
眼睛始终专注在手里的报纸上,楚放连看都不看她,只是发号施令:“你只剩下五分钟,还是省点时间动手吧。”
傅佳音怔了一下,也不分辨,就这么神情恍惚地走进了厨房。她哪里会做什么饭?可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丁湛予,根本就没想到这一层。她只是把冬瓜冲洗好搁在案板上,又拿起刀有一下没一下地切着,目光空洞,仿佛一个没有思想的瓷娃娃。
“傅佳音!”忽然有人一把夺了她手里的刀,紧接着握住她的腕。
傅佳音奇怪地抬起头,发现楚放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自己的身边。她低眸看了一眼,这才发觉她的右手食指上、还有案板上、刀刃上全都是触目惊心的血。天,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切到了手指!
看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楚放不由得攥紧她的腕:“下次你为我做饭的时候,不要把‘委屈’两个字那么清楚的写在脸上。”
“我……”
见他那样瞪着自己,傅佳音慌忙抽回自己的手,与此同时,钻心的疼痛立马从指尖涌上来,让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楚放阴沉着脸,拉着傅佳音就走进了他的卧室。这还是傅佳音第一次进入他的房间,从墙到桌到床都是简洁稳重的黑白色调,装潢的工艺却繁琐华丽,跟他的人一样骄傲而冷漠。
“拿去吃了。”傅佳音还在四处打量,楚放已经把水杯和消炎药递给了她。
她犹豫了一下,接过药仰头吞下去,很快右手又被他拽住。刚想惊呼反抗,他却从一个医药箱里拉出绷带和消毒水,似模似样地替她清理起伤口。
傅佳音有些恍惚,只是愣愣地看着他,看着他低垂的睫毛,看着他阳光下的侧脸。他的侧脸很漂亮,有着温情的轮廓,不像他的正面那样桀骜冷漠。
所以渐渐的,傅佳音竟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还是四年前那个新婚夜,她摔破花瓶割伤了手,丁湛予也是这样低着头一言不发地为她包扎着。那时候他要她相信她,说他绝对不会背叛她,第二天回门时就连爸爸也关心她的伤,嘱咐湛予以后要好好照顾她。
那时候她虽然心痛,可是她以为,她还是可以拥有全世界的。
而现在,她的全世界都已经抛弃了她。
眼泪是从他松手的刹那开始流出来的,本来傅佳音还拼命忍着,可是忍了半天却发现泪水根本就止不住。她索性不再压抑了,就这么咬着唇逐渐哭了出来。
她觉得自己很委屈,的确很委屈,从四年前新婚夜的变故,到自己稀里糊涂地进了监狱差点被终身监禁,再到现在丁湛予要跟她离婚父亲不认她这个女儿,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她想要的从来就很简单,只是一个温暖的家,一个爱她的人,为什么这条路走到现在,她却落得个众叛亲离、仰人鼻息的下场。
傅佳音抓起手边的枕头,把脑袋埋进去开始失声呜咽。也不知哭了多久,她才抬起湿淋淋的双眼,发现楚放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吸吸鼻子站起来,傅佳音走出房间,看到他就坐在卧室外的书房里,一手握着笔记本的鼠标,一手抽着烟。
他指节干净而修长,橙色的火苗,如同一抹簇开的星光,明灭在漆黑如镜的桌案上,又映照出一双同样闪着星光的眼睛。
“刚才,谢谢。”傅佳音揉了揉眼角,走过去。
眼光始终聚焦在电脑上,楚放并没有看她,只是指节微动,在烟灰缸上磕了磕烟。
见他不理自己,傅佳音忍不住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出息,为了一个抛弃我、和我妹妹在一起的男人,就这么没完没了的一直哭。”
闻言,楚放却突然顿了顿,一双眼睛沉默而明亮:“能遇到一个让你流泪的人,也是一种运气。”
傅佳音听得一头雾水,转身刚准备走,却不小心碰掉了桌角的相框。
她惊得掩了掩口,把相框拾起来,相框里是一个容貌清秀的男孩子,右下角用钢笔端端正正地写着“楚放十岁摄影留念”,在他的身后是一片波澜蔚紫的薰衣草花田。
“这是你吗?”傅佳音忍不住弯弯唇角,细白的手指抚着那行小字,“十岁的照片你还留着呢。”
楚放望了眼照片,眼里露出一抹罕见的温和:“为什么不留着?十岁的时候已经能有很多记忆了。”
“十岁的时候那么小,能记得什么?”傅佳音注视着那片薰衣草,莫名得觉得有些熟悉。
楚放扭头问她:“那你呢,你十岁的时候记得什么?”
“我?”傅佳音偏头,努力地想了想,才慢慢说,“我十岁的时候,记得家里有只狗,特别淘气总爱对着陌生**叫;记得妈妈唱歌很好听,她的歌声能让我很快就乖乖地睡下;我还记得爸爸很忙总是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记得隔壁有个大哥哥,笑起来很温暖很好看,眼睛就像星星一样会发光。可是他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会认识他我却全都不记得了。听说是因为——”
话到了这里,楚放却收回眼底的柔色,冷笑着打断她:“看来,你的记性不怎么好。”
第一卷 第三十八章 楚放,厨房?
“我记性好不好你很关心吗?”傅佳音瞪他一眼,她越来越讨厌这个时刻泼冷水的男人了。
“当然。你最好记得要快点还清债务。”关掉笔记本,楚放漫不经心地吸了口烟。
满脑子都是钱,说他是铁公鸡还真没错。傅佳音撇撇嘴,掷地有声地说:“你放心,我恨不得现在就还了钱搬出去。”当然这句是假话。
她现在没钱,当然是能赖多久就赖多久。
“那最好不过。”可楚放随手捻熄香烟,站起身。准备走时却发现她还在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不由得顿足,淡淡道:“还有事?”
傅佳音低着头,将樱唇咬了又咬,才看向窗外嗫嚅着说:“我……我饿了。”
这句也是假话。她只是不想再接着提醒他搬走这件事。
说起来,楚放这个人虽然小气、冷血、霸道、不近人情,又十恶不赦,但他至少还有一个优点是不容置喙的,那就是厨艺一绝。这年头会做饭的男人已经很少了,更何况还是如此手艺超群的。
看着他一个大男人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闻着那股冬瓜排骨的浓郁香味儿,傅佳音的心虚只出现了一小会儿,就全部都化为了来势汹涌的食欲。
这次她是真的饿了。
把煲好的排骨粥放在餐桌上,楚放看了眼目瞪口呆的傅佳音,淡淡说了句:“吃吧。”
傅佳音早就饥肠辘辘了,眼见饭端上来,开始还能矜持一会儿,等拿起碗筷真正吃起来,就已经狼吞虎咽完全不顾任何形象。
“楚放,厨房……”吃了有三分饱的时候,傅佳音还忍不住低头一笑,“你这名字起得真是太有水准了,你就是为厨房而生的嘛。”
见他脸色僵僵的,傅佳音慌忙收起笑容,摇头说:“我没有要取笑你的意思。”
“我只是想说,你怎么能做的这么好吃?你该不会考了厨师证吧?其实你的主业不是律师,是厨师才对?”她拿起勺子,边吃边转了转眼眸,认真地问,“或者,你的兴趣爱好是收集各种职业证书?”
楚放终于忍不住,勾起唇轻笑了声:“做饭难道不是一个人最基本的生活技能?”
这句话犹如一记闷拳捶到傅佳音的胸口,她干咳着嘟起嘴:“我是不会做饭啊。原本我打算等婚后好好学的,可惜还没来得及学就……”
这样说着,她的眼里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被掩藏起来:“不过,我虽然不会做饭,但修电器打蟑螂捉老鼠这种活儿我可是很拿手的。”
“你不是千金大小姐吗?这种事情用的着你来做?”楚放抬眸,似是而非地望着她。
“本来我是不会的,要是让你在监狱里住四年,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傅佳音说着,那些暗无天日的记忆又呼啸着涌向脑海,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岔开话题:“你不是八点要上班吗?”
楚放没有说话,只是停下了手里的勺子。
傅佳音怔了一下,然后主动拿过他的碗重新盛满热粥,递过去抱歉地说:“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翘班。这样吧,你今天工作少赚的钱,就算在我的账上,我会努力赚钱还你的。我保证!”
他这人虽然毛病多多,但好歹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收留了她,还为她包扎为她下厨,傅佳音不想欠人人情。
没想到她会为自己盛饭,楚放低眸,有些怔然地望着碗里的腾腾热气,心里也似被一股暖流横淌而过。
见她还巴巴地望着自己,眼底明明已经泛起笑意,可他吐出的话却依旧不近人情:“快吃,吃完了做家务。”
傅佳音冲他翻一个白眼:“我手都受伤了,你还剥削我。”
楚放看了眼她包的跟猪蹄一样儿的手指:“跟我有关系吗?”
还真当自己是资本家,傅佳音扁扁嘴,小声嘟囔道:“楚扒皮。”
“你说什么?”楚放边喝粥边说。
傅佳音立马抬头一笑:“没什么,我说我会炒西瓜皮,你要不要吃啊?”
“那就今天晚上吧。”最后一勺粥喝完,楚放擦了擦嘴起身。
“啊?”傅佳音差点没把汤汁喷出来,一双眼睛也瞪得圆圆地,望着他颀长的背影。天知道,她哪会做什么炒西瓜皮……
楚放不再说话,而是无声地弯了弯唇角,径直走向了书房。桌角上,那张照片还孤零零的立着。
夏末的风轻轻地从耳畔吹过,楚放把照片拿起来,修长的指尖缓缓抚上右下角的那几个钢笔字,仿佛还能听到埋葬在那年秋日的欢声笑语。
“楚放哥哥,我要送你一个礼物。”
记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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