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 作者:君子在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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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夭 作者:君子在野-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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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榻上两人正在缠绵,殿门口却不合时宜的传来了咳嗽声,宫女含烟捧着刚熬好的参汤,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已经等了半天,眼见再不进来,两人便要宽衣解带了,只好冒着被骂的危险进屋送药。
龙渊的视线一离开公子寒就没了温度,看谁都是一副“你这拖累”的神情,冷冰冰的打发了那小宫女,一手端着药盏,另一手抽出匕首往小臂一划,鲜血滴滴答答沿着手臂往下淌,从手背滴进碗里,将参片染作粉红。
公子寒瞧见这一幕,骇的要叫,龙渊示意他噤声,撕了一片纱帐缠好手臂,扶他靠着软枕坐起来:“可相信我?”
公子寒不明就里,听他这么问了,只好点了点头,龙渊也就不再解释,盛了一勺参汤送到他唇边:“你记住,无论我做什么,绝不会是在害你,从今往后一切听我安排,最多半年,保你恢复如初。”
公子寒仍面露迟疑,龙渊哄孩子似的啧了一声,佯怒道:“听不听相公的话?”
公子寒一闭眼睛,将那一勺腥甜的汤汁吞了进去。
说来也怪,被迫把一碗混着血的参汤喝完,公子寒便感觉头皮发麻,眼前发黑,身子倦怠无比,舌头也僵直的不听使唤,不出一盏茶的工夫就昏睡了过去。
从这一日开始,连续数月,公子寒吃着血浸的参,一天十二个时辰里倒有十个在酣睡,偶尔醒来也形同痴傻,别说吃饭穿衣,就连解手出恭都不能自理,从小陪伴公子寒的小宫女见陛下真的傻了,急得手持烛台要杀龙渊为他报仇,龙渊也不恼,闪身避开她的偷袭,回头吩咐道:“陛下流口水了,快去收拾。”
每日忙完政务,回来见公子寒被宫人们梳洗的干干净净,坐在御花园里晒太阳,龙渊便来了兴致,走过去抱着他这儿亲亲那儿摸摸,像摆弄一个娃娃,趁宫人不注意,使劲掐他一把,凑到他耳边道:“你这憨儿,是不是想问我捣什么鬼,我偏不告诉你。”
又心疼的揉了揉被自己掐紫了的地方,叹道:“你也醒醒吧,若再无转机,我这一身修为,怕要散尽了。”
当初公子寒只剩三天阳寿,龙渊用千年山参为他吊命,再以自身修为收集天地灵气,充盈衰朽的身体,修补亏损的精元。为防止排斥,只能暂时将他的意识封闭,等身体渐渐康复,元神恢复生机,自然能够重回肉身悠悠转醒。
这一过程相当于起死回生之术,极其耗费仙者修为,公子寒却无甚痛苦,整日如同在钟灵毓秀,灵气充盈之地飘游,也不觉得时间难捱。
然而前朝久不见皇帝,听闻公子寒已经痴傻,私底下都认为龙渊是在挟天子以令诸侯,忠臣嗟叹走了豺狼又来虎豹,祖宗基业竟要拱手送至乞儿手中。
但议论归议论,没有人敢公开质疑,龙渊那时已经正式接管了政事,他性子里的孤冷不仅表现在当初怠慢公子寒,更让他对仇人性命和战争杀戮毫不迟疑的加以运用,帝星代表权力,野心,谋略与胆识,却从不妇人之仁。当他下令将当初参与叛乱的将领及九族全部凌迟示众后,众大臣就再不敢对他指手画脚,后来他挨个儿收拾了一干老臣,亲自监考选拔年轻士子,朝中便连最后的反抗者也销声匿迹了。
初春到夏至,百花次第开放,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
随着前朝纲纪的重新整顿,公子寒本已经衰朽不堪的身体也出现了新的转机。
大家都说不出皇帝当初的突然消瘦和如今突然康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他确实重新长出如漆黑发,骨棒似的四肢开始附着匀称而紧实的肌肉,皮肤白皙如玉,他甚至长高了不少,十七岁的锦衣郎,外貌颇有成年男子的气度,偏是一双眼睛呆呆傻傻,有时龙渊与大臣议政回来,看到他嘟着嘴跟花儿鸟儿说话,也觉得忍俊不禁。
初秋的第一场雨落下时,龙渊来御花园遛弯,只见公子寒扶着廊柱,立在雨中瞧着桂花发呆,当即黑了脸色,把宫人招来斥骂:“怎么让陛下淋雨?”
公子寒闻声回头,冲龙渊一笑,道:“是我让他们走开的,睡了太久,淋淋雨才觉得头脑清醒。”
龙渊正凝神思索怎样控制私盐的贩卖,呆呆的望着公子寒,手里一把工笔描绘的折扇啪的跌在地上,青玉扇骨摔得七零八落。
心里的石头也跟着一下子落了地,龙渊长长舒了口气,感叹道:他这条早就该断的命,总算是续上了。

第十九章

帝君看尽尘世万年浮华,性情孤高了太久,以至于人间种种所谓至情至性、感天动地,或者惊涛骇浪的情思,对他而言都只能称为麻烦,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俯身亲近一位凡人,更未想过,只为了他的一个笑、一句话,就生生的被绊住了脚步。
那天公子寒转醒,一脸清朗的笑意,披着细雨的落花朝他走来,执手曰相公安好,龙渊心里咯噔一声,知道即便百般不愿意,也再离不开了。
伴随这种认命情绪而来的还有一些荒唐幼稚的举动,譬如看见公子寒与宫女谈笑,明明知道他只是天性温和可亲,偏偏忍不住要上前冷言讥讽几句,一直闹到不欢而散,才冷着脸负气离去;又譬如处理政务,一整天没见他来探视,便连晚膳也不让人好好吃,非要冻的一屋子宫人面面相觑,大气儿都不敢出才作罢。
相比于这些小磕小碰,最让龙渊不明白的是,自己不惜犯下逆天大错才换回了江山,公子寒却并不快乐,反而对自己日益冷淡疏远。
尽管他一如既往的驯顺而温和,但眉宇间的神情不同往昔,有时龙渊忙于政务,他在一旁陪坐,望着龙渊的侧脸,眼中渐渐流露出猜疑和戒备。
伺候在旁的小宫女也察觉了异状,偷偷问公子寒:“陛下近日和龙渊公子闹别扭了么?”
公子寒正伏案作画,闻言抬头笑笑:“并不曾,何出此言?”
他对下人一向和善,宫女便鼓起勇气直言道:“我见龙渊公子日日勤政,对陛下又好的不得了,为人夫君一丝错处也挑不出来,但陛下却好像不愿意亲近他。”
说着突然红了脸,羞怯的嗫嚅:“陛下的身体也早已经大好,一直同公子分房而睡……”
公子寒的目光骤然凌厉,一抬手腕,抓起案上的墨锭狠狠砸在宫女脚边,啪的一声,四分五裂。
“住嘴!可真是朕管教不力,这种不知羞耻的话都说的出来,朕的起居也是你能议论的?”公子寒大声呵斥,见宫女吓得哆嗦,也知道是自己话说重了,摇头道:“这些话你在此说也便罢了,不要在他面前提起。”
缄口沉默了一会,眼中闪过复杂情绪,很快又归于平静,淡淡道:“有些忌讳,就算是他也犯不得。”
说罢安静的提笔继续作画,纸上画的是几杆墨竹,一蓬兰草,想到宫女方才的话,手腕忽然一抖,一滴墨汁沿着笔尖滴下来,在本该留白处溅出一个大而圆的黑斑。
公子寒望着那墨迹发呆,看的久了,恍惚觉得它在眼前逐渐扩大,一直化作头盔底下一张阴森的脸,几颗牙齿从腐烂的嘴唇呲出来,又一转眼,还是病中情景,只见大殿冷寂空旷,床前帷帐被风吹起,龙渊端着药盏坐在榻边,身旁立着一名身穿黑袍头戴黑帽的鬼差,面色惨白,手握镣铐,吐着一尺来长的红舌头望着自己。
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龙渊回头冲那鬼差一摆手,用口型道:“无常退下。”
眉宇间不动一点声色,仿佛面对的不是人人闻之变色的索命无常,而是日日进屋打扫的宫人。
明知还是幻觉,公子寒忽然胃中作呕,扔了手中毛笔,捂住嘴冲了出去。
有些话,若再不说出口,即便自己再习惯忍耐,也要憋死了。
秋日的天空爽晴,迎面吹来的风里带着隐约凉意,公子寒紧了紧披风,大步朝水云殿走去,到了地方却不进龙渊卧房,穿过中庭拐了个弯,直接朝偏殿走去。
偏殿收拾的比正殿还气派,门口一对威武的石狮子,石阶雕刻五瓣莲花,向上直通进打开的青铜殿门,殿前一块大匾,书写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洞明斋。
取世事洞明,人情练达之意。
龙渊不问政事的那段时间,这里一直被当做库房锁着,后来公子寒卧病,龙渊代理政事,便重新修葺了偏殿,当做议政书房,终日门户大开,递送奏折的臣子可以随时出入,若真有急事,哪怕是半夜三更,也可以由管事太监安排与龙渊会面。
公子寒身体初愈时曾来过几趟,发现满屋竟无一张熟悉面孔,原来龙渊为广开言路,新选了大批胸有丘壑的年轻才子做帐中幕僚,这群人在家乡做书生时就已经崭露头角,有的锋芒毕露,有的沉稳隐忍,有的诡计多端,因为彼此熟悉,又彼此不服气,说话辩论都像在打哑谜,有时发话者一个眼神,其余人就能看透机锋,激烈辩论下去,颇有春秋士子之风。公子寒坐在一旁听政,只觉得越来越摸不着头脑,龙渊也无暇顾及他,因此来了几次,索性就放手不管了。
慢慢的,公子寒发现这里已经没有自己的位置,也没有自己说话的必要了。
书房依旧热闹,隔得老远就听见里面的吵嚷之声,公子寒推门入内,只见一屋子人或坐或立,龙渊坐于上首,捧着一盏茶,正掀开杯盖往水面轻轻吹气,手指白而修长,端的是一副冷眼旁观的做派。
这表情公子寒最熟悉不过,先皇在世时,众皇子一同读书,他总是这副神情坐在角落里,但每次太傅以为他走神出言刁难,他都能一字不差的答出来,像有什么耳听八方的神通。
神通,他确实身有神通,公子寒忽然闭了闭眼睛。
众人听见门响,抬头看见一位衣着极尽奢华的清俊少年站在门口,都有些诧异,公子寒知道许多人未曾见过他,尴尬的解释:“朕……朕是皇帝。”
这样的出场未免寒酸可笑,公子寒也后悔不应该害怕打扰众人,就没有让太监提前通报,果然,一位面容桀骜的武将最先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完了,又纷纷跪地行礼。
龙渊也跟着扬了扬唇角,神情颇有被心上人惦念的骄傲,将茶盏放在一旁,带公子寒走进一间内室,关了门便把他按在雕花壁刻上,两手握着他暖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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