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桥直通龙池正中的凉亭,站在凉亭之中远远看去,原来掩映在树木之中的竟是一座竹楼,可是这四面环水的,如何过去呢?
韩保正走到凉亭一侧的石阶下,伸手从凉亭下拉过了一只小船,回身道:“臣在此处准备了几艘小船,可通对岸绿柳榭!只因此处荷花丛生,大的画舫可是进不来的!”
一行众人上了三只小船,各有三个掌舵之人,小船滑行穿梭与荷花之间,只觉得扑鼻的都是清香,坐于船中只觉得那荷花都与我一般高了,船行其中,人都要小心躲过,其间水路错综复杂,船行地极慢!此时两船之间已互不可见了。
孟昶的那条小船上传来张芷兰的声音:“原来蜀地也可以见到这江南秀色啊!真嫔妹妹,韩大人巧思匠心真是让人佩服啊!”她倒是一直懂得审时巴结,料想孟昶此时心中正是欢喜的。
韩保正忙道过奖,真嫔倒是低低笑了一声,道:“徐贵妃的才情倒是一直让众姐妹们佩服,此时到对岸水榭还要些时间,不如请徐贵妃为大家做首诗吧!”
顿了一会儿,荷叶之外传来了徐阿琭清脆的声音:“龙池九曲远相通,杨柳丝牵两岸风。长似江南好风景,画船来去碧波中。⑴”
清朗的声音如这碧水绿荷一样让人迷醉,四下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张芷兰也未再说一句话,我呵呵轻笑了一声,拍拍手掌,笑道:“画船来去碧波中!真美!寥寥四句已将韩大人所建的美景一点儿不差得描绘了出来,韩大人,您说是吗?”
不知道韩保正是否领教过一群女人之间的隐秘小心思,只得诺诺地答是,齐乐凑着热闹道:“依本宫看,阿琭姐姐的这首诗就刻在凉亭上吧,韩大人可以吗?”
一人一个韩大人,不知此时韩保正是否头都大了,他还未及回答,就听到孟昶的声音也学着我们的语气问道:“韩大人,可以吗?”虽不见他的表情,但也想象地到他此时必是隐忍着笑意。
此时绿叶拂开,恰好后面船上的高彦俦和王昭远的脸露了出来,高彦俦脸上带着戏谑看着我和齐乐,王昭远倒对这种场景有些无奈。我看着他们一笑,却听见韩书真出来打圆场了,“皇上、姐姐、妹妹们,可别拿我哥哥开玩笑了,他脸可都红了!皇上若是觉得好,就嘉奖我哥哥吧!”
孟昶笑道:“你这还不是在为你哥哥讨赏赐,行了!保正营造有功,赏赐时必不可少的!”
“谢皇上!”
小船终于停靠在了水榭前,我的脚还没踏上暗,就听见一声尖利的声音叫了起来:“恭迎皇上!恭迎皇上!”这声音说着人话却不像是人的!
众人好奇地看去,只见廊下的木藤架上正立着一直通身雪白的鹦鹉,嘴里在含糊不清地叫着:恭迎皇上!
大家都被它逗乐了,连一路上有些闷闷不乐的德妃都忍不住去看它,刘沛柔见状,连忙道:“这鹦鹉可会别的话?”
韩保正向后挥了挥手,随后登岸的一随从从怀里拿出了一颗瓜子喂给了鹦鹉,鹦鹉手脚并用极其灵巧地吃了瓜子,看着随从的手势歪了歪头,叫道:“娘娘美丽!娘娘美丽!”
韩书真掩嘴笑道:“它这一声娘娘,可把我们全都夸了!”
韩保正道:“这只鹦鹉名叫雪儿,是最纯正的品种,这水榭本就清幽,加上个雪儿就多了些灵气!”
“的确甚妙!”孟昶抬步进了水榭。
“雪儿!雪儿!”我逗弄了一下鹦鹉,跟随着众人进了水榭。
水榭有两层,楼上有床榻可供歇息,楼下摆放着几处矮几,可供喝茶赏景,韩保正早有准备命人上前斟茶,众人各自落座,一面欣赏外面清幽的风景,一面说着闲话。
有别于一路走来的金碧辉煌的殿宇,这座水榭显得既简朴又精致,却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比那座华丽的水晶殿更让我觉得好。
我喝了一口茶,往徐阿琭看去,深恨自己为何一直这么犹豫不决,一年多了她也未曾怀孕,若是这一生……难道我是在害怕吗?害怕我自己一不小心让她知道我也是害了她孩子的帮凶,不知道她会如何对我?
她脸上虽是在笑着,可是眼睛里不曾有过多的笑意!我蓦地捏紧了手里的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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⑴选自花蕊夫人诗词。不知当时花蕊夫人写此诗时是不是这样的场景,君因剧情需要挪用在这里!
第六十四章 推卸
“你在我面前已经坐了很久了,还要这样心神不宁地坐下去吗?”徐阿琭的声音轻轻的,像是从天边飘来,却字字清晰有力地进入我的耳朵,自有一股慑人的威力。
我的手指已经在桌下绕了很多圈了,被她一句话激地不得不抬起头来,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我……我……”
徐阿琭回头看了丹丹一眼,丹丹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带着楚云、湘雨等人走出了内殿。我看着丹丹不放心的眼神,想起徐阿琭那次去教坊没有带上她,也许并不是她真的生病了,还有某些场合也没有丹丹在场,我想徐阿琭是故意的吧,丹丹足够忠心,但是却太过单纯没有机心,很容易将很多秘密泄露出去。
徐阿琭轻抿了一口茶,将茶杯推到了一边,“说吧!”
“嗯?”
她似是轻叹,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盯着我说:“你要说的话!你的茶已经喝了很多杯了,可是你的话一直没说出口!”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转着茶杯,浅浅开口,“若我说了,姐姐一定会怪责我的,所以我不知不敢说?”
“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事了!”
我猛吸了一口气,抬头道:“是!很重要,关乎姐姐你的!这些日子以来,绮回虽见姐姐笑着,可是眼睛里始终没有笑意,我知道那都是小皇子的死带来的。可是绮回明明知道一些事可是一直犹疑不决,不敢说出来……我……我对不起你!”
我猛地起身,朝着她跪了下来,“我看到张太医和德妃的贴身宫女佳蓉有一次鬼鬼祟祟地不知在说些什么,见奴婢来了就匆匆分开了。当时我以为他们只是为德妃的安胎事情交谈,而且张太医也是宫里的老太医了,我也不疑有他。直到姐姐的孩子出了事,我才觉得事情有些蹊跷,那天我直接冲到了德妃宫里找她求证,可是她……她反诬是我送的药是我害的姐姐,我实在没法,也很害怕,才没有过多的声张,当时喜德殿一路上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眼泪却如断弦的珍珠般颗颗滴落,我摇着她,她却一动不动,“很多人都看到的!姐姐……对不起,若不是我的粗心大意,若不是我送的药,你一定不会喝的……对不起——”
我伏在她的腿前,仰头看去,只见她生生地被我的话镇住姐姐——你不要吓我!”
她回过神来,慢慢得低头看我,双眼却没有多少神采,愣愣地看着我,狐疑地说:“你说的是真的?”
我哭道:“姐姐小产那天我大闹喜德殿,德妃的表情确实是有异,她虽然矢口否认,可绝对与她有关,随后我跟她大吵了一架,她动了胎气,来的是张太医,两人又叽叽咕咕了一阵,碍着有我在才不敢多说,看来姐姐小产的原因根本不是张太医说的那样是体质造成的!后来她还威胁我说……是我下的药,是我害的姐姐,当时我的嫌疑确实是最大的,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我……我害怕了,我不要像上次一样无缘无故地就进了监牢!可是……如今她一直防着我,对付不了我,就去对付鱼丽……鱼丽在浣衣局很惨!”
“鱼丽?她也知道这件事吗?”她眼光一闪,猛地盯住我。
她的眼神让我心里很害怕,颤抖着说:“她也跟我一样很怀疑!”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蹲了下来,抱住我身子,拍了拍我的背,“事实如何我一定会查清楚的,我不会让我的孩子枉死,是谁做的,我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凌厉的话如同尖利的刀刺入了我的心口,我的身子忍不住瑟瑟发抖,若是她真查到了那药经过我的手上,那我会如何?
我不敢再想下去,既然已经说了,结果如何交给上天来决定吧!
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赵安青的娘家依然势力雄厚,她要对付我还是轻而易举的,只是如今碍着皇上和姐姐,她才不便动手,只是带着刘沛柔找鱼丽的麻烦,可是这样下去,她还是会报复我破坏了她的换子计划。
徐阿琭扶起了我,“你的脸上很差,看来这件事也在你心里折磨了很久了,是不是?你回去休息吧,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我愣愣地瞧着她的脸,“你不怪我么?我早该说的,你可以骂我、打我,我都可以接受,可是你听了这么平静,真的很让我害怕!”
徐阿琭看着窗外的芭蕉,轻轻叹了口气,“他已经走了,也许他并不想来到这个世界上,不想成为投身于皇室,只是让我匆匆地瞧上他一面就走了。若是我们有缘,我相信他还是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赵安青!”她露于袖外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姐姐——”我不敢再说下去,若是那个孩子再也不会来了呢?若是你这一辈子都没有孩子了呢?
我冷笑了一下,这样也好!赵安青这个罪魁祸首一定会遭的,若是也连带了我,那我也认了,谁叫我欠她的,不!她也欠了我啊!我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来,原来我一直狠不下心对她就是因为我没有任何损伤,但是我却杀了她的孩子。
我默默转身,擦干了脸上的眼泪,面色平静地走了出去,丹丹这个单纯的丫头正焦急地站在外面,见我出来了,立即跑了进去。听香走过来扶住了我,“娘娘,你的脸色好差!”
“徐贵妃此刻的脸色比我更差!”
我们走出了玉宸殿,我回头看去,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是不是一场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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