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彦俦转身对着武守谦道:“烦请监军大人在此坐镇,彦俦是一定要去一趟!”
武守谦道:“好啊,你刚刚是在扰乱他们!为何不加上我?”
高彦俦道:“既如罗大人所言,我们并不知敌人虚实,怎可为了我的女儿让大家冒这么大的险!彦俦是一定要去的,武将军何不先观察着,待彦俦不敌,再做支援!”
武守谦抹了抹胡子,“你说的有理,我的精锐部队也让你带去!”
“多谢!”
高彦俦转身用力地抱向我,“等我回来!”他放开我,向下走去,我一把拉住他的手,千言万语都在眼里,刚刚气他不去救霜合,如今却又害怕他去救,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我都不能失去。
他向我微笑,一如当年,他的笑仿佛能照亮一切阴霾。
敌军士兵中的火把在一步步逼近霜合,他们已经等了很久,却丝毫不见我们这里有动静,一个时辰已过,他们应该已经确信我们不会答应他们的条件也不会出城救人。
高彦俦带着一千死士从外城墙悄悄攀岩而下,没有惊动任何敌军,这边有人正穿着高彦俦的衣服站在武守谦身边,而武守谦继续对着敌军破口大骂,扰乱敌方的注意力。
当高彦俦突袭开始时,我更是眼睛都不敢眨地盯着前方,手指甲在石墙上抓起了条条裂痕,显然他们的突袭很成功,对方太措手不及了。高彦俦没有一丝耽搁,直直地向霜合所在的高台奔去,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对方开始时方寸大乱,可是没多时,他们便在张廷翰的指挥之下变得从容不迫,他们的攻击又快又恨,但是高彦俦的先机也不是白取得的。
接下来的战斗是我这一生见过的最惨烈的一次,一千死士对抗五千精兵,他们的主要的部分还扎驻在白帝庙西。还未至高台,高彦俦已经是伤痕累累,死士也损失近半,但是他们还是拼命地护着高彦俦一路披荆斩棘。
我的心像是被丢在了高高的天边,随时都要掉下来摔地支离破碎,若是他们都不能回来了,我也只有从这高高的城墙上跳下去,与他们葬在一起。
看着高彦俦前后左右挥刀不停,直到高台,又看着他如何在高台倒下的前一刻将霜合救下,到这儿,我觉得我已经死过了好几遍。
高彦俦将霜合护在怀中,抢了一匹马,不断有死士抢得马匹,不断地冲向重围。张廷翰亲自挥刀,向高彦俦挥去,高彦俦的马上功夫不错,但已经身重数刀,面对一样身手不弱的张廷翰,没有丝毫逊色,同样锐不可当。
他们真的拼劲了全力,这样不怕死的模样,震撼了所有的敌军,也护着他们冲出了重围。高彦俦达到城门时,身边只剩下了十几个士兵。
鲜血染红了高彦俦的衣服,也染红了霜合的衣服,他们顺利进了城,倒在了城门下,我向他们跑去,三人的手终于合在了一起。百姓欢呼着奔向了我们,此时彦俦已经是全城百姓的英雄!
武守谦在我们身边大叹:“不愧是我们蜀国的女儿啊!”他朝霜合竖起了大拇指,霜合的脸上兀自有着慌恐,却在此刻向着全城的百姓展开了无畏的微笑。
我为我的女儿骄傲!
第三十三章 夔州失陷
我替霜合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我全身都因兴奋而颤抖。她在高台之上还表现地那么坚强,可是回到家里还是怕了,我轻声问:“你怪娘吗?”
她缓缓摇了摇头,依偎在我怀里,“子谦哥哥他没了父母比霜合更可怜!”
彦俦也已包扎妥当,还在都没有伤到筋骨,但是伤处太多,若是敌军此时攻进来也是不能抵抗的。我看他穿上盔甲,道:“你还要出去吗?”
他道:“若是不出去,他们倒真以为我伤得有多重!”
我点点头,放下霜合,帮他穿好盔甲,过程中他难免痛得皱眉,连带着我的心也跟着痛起来。
他又去了城墙上,我和霜合守在彭岩和鱼丽的灵前。我们不敢将他们的尸骨停留太久,害怕中途出什么变故,匆匆地下了葬。
入夜,彦俦和副使赵崇济、监军武守谦、判官罗济,聚在前厅中商议战事。我悄悄躲在屏风之后,蜀国已经吃了连连败仗,若是夔州也失手,最后只得江山易主了。我想起那些宋军的嘴脸,心里就一阵厌恶,我们只想守住我们的家。
彦俦二十年来久经战场,经验丰富,又连夜分析敌我优劣要害之处,当下对其他人说道;“宋军涉远而来,他们的利器就在在于速战速决,战斗力虽强,但长期作战就不行了,因为粮食等战备物资不能及时输送过来。而且,他们的战备供给都是从长江运来,长江到夔州段的江水湍急,危险重重,很不利于船行,更何况他们之前南征北讨钱粮都消耗过大。所以,我们不如建造坚固的城墙壁等着他们,死守夔州,只要时间一长,敌军自然又累又饿。毫无还击之力,到时候再出击,一定事半功倍!”
武守谦鼻子里哼哼一声,“死守?那要守到什么时候?他们已经兵临城下,对我们步步紧逼,甚至耀武扬威!难道我们还要龟缩不出吗?老子可忍不了这口鸟气,现在一定要出击,挫挫他们的嚣张气焰!”
“不行!我不同意!”高彦俦态度坚决,他知道武守谦虽然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麾下士兵锐不可当,但现在不能冒一点险。
赵崇济和罗济都附和高彦俦的计策。
武守谦顿时勃然大怒,吼道:“妈的!难道你们都怕了他们不成?高彦俦,几天前见你孤身冲入敌军阵营勇救女儿,斩杀不少敌军,还当你是个铁铮铮的好汉,如今怎么了?勇气消退了吗?为何不出去和他们大战一场?”
高彦俦道:“此一时彼一时!当时是我的个人行为,如今我要顾着全城的百姓!不能再冒险!”
罗济道:“主帅说的不错,我们如今要死守夔州!”
武守谦还是怒气不消,指着高彦俦道:“他虽是主帅,但我是监军,你们还是得听我的号令!而且陆续而来的宋军远来疲惫,我们刚刚又在外面的浮桥上打过一场胜仗,何不趁着这个大好时机,一举歼灭那些狂妄的宋军!”
座中的人都不说话了,武守谦看向赵崇济,赵崇济却看向高彦俦,表示一切都听高彦俦的,高彦俦面色沉重,不发一声,显然心中主意一定,再难动摇。罗济更是一早就表明了立场。
武守谦愤愤道:“好好好!我不会逼你们,更不会强迫底下的士兵去送死!要战我自己去战,他们愿意跟随的就跟随!”一转身,大步而出。
如此不欢而散,也大出所料,其他人都离开了,
高彦俦一手撑着头,颓然地坐在椅子里,我慢慢走过去,紧紧地抱着他的头,“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
高彦俦低低地叹息一声,道:“武守谦也是好将,但是太过意气用事,更可惜与我意见相左,他的官职又在我之上,若我们再闹下去,事情一定更糟。只盼他能早点想通!”
我缓缓点了点头,道:“进去吧,我先替你换药,再去守城!”直觉告诉我武守谦说得出做得到,高彦俦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他完全没有能力阻止,在这样的情况下,赵崇济和罗济也不得不听武守谦的。我们剩下的就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武守谦果然是说得出做的到,天一亮,他就带着一千多名士兵冲出了夔州,向刚刚登岸的宋军杀去。对方派出的是禁军侍卫司马军都指挥使张廷翰,带着锐不可当的精兵和武守谦在长江边上的猪头铺展开厮杀。
消息传回,我已经将子谦和霜合收拾妥当,自己也规整以待,不管最后的结果是胜是败,我们也已经做好了准备,我抚摸着手腕上的佛珠,默默地祝祷着。
吵吵嚷嚷的百姓从我们府前奔过,武守谦还是败了,他为夔州城尽的最后一点力就是带着追杀的敌军尽量地远离夔州城,可他最终还是战死沙场。
刘光义带领的宋军还是登上了城门。
夔州——失陷了!
彦俦跌跌撞撞地跑进府邸,身上插着十余只长枪,鲜血不止,身后跟着喋喋不休的罗济,我连忙扶他进来,鲜血很快染红了我的衣衫,我的心在颤抖全身都在颤抖。他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臂,眼神神色复杂,可我只需看懂一种,就已经觉得肝肠寸断。
他突然伸手拔掉了长枪,鲜血长流,他咬牙道:“快!帮我换上新的官服!”我含着泪,忍着痛,给他穿上一件件的衣服,但血还是浸了出来,我再也仍受不住,哭了出来。
罗济还在说着:“元帅趁着现在还没完全失守,还是带着夫人孩子奔回成都吧!”
我为彦俦穿上最后的盔甲,他面色惨白,仍厉喝道:“我以前已经失守天水,如今又不能守住夔州,纵使皇上不忍心杀我,我也没有面目回去见蜀中百姓!”
罗济又道:“那……我们还是投降吧!”
彦俦一脚将他踢翻在地,怒气冲天:“我的老父亲族都在成都,若我一人苟且偷生,那我的家族怎么办?”他的眼神忽然暗淡了下来,“我今日……惟有一死殉国!”
我的手蓦地顿住了,泪水长流,长长的指甲全都陷进了手心,我仰望着他,仿佛心已经停止了跳动,连痛地感觉都没有了,只有一个声音在说着,我不能失去他,我不能失去他!
彦俦低头凝视着我,染满鲜血的手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脸,“你答应过我的,不是吗?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用尽一切办法活下去!”
“不!不要……”我猛烈地摇着头,紧紧拉着他。
霜合冲出来一把拉住他的衣襟,哭道:“爹!你要去哪儿?”
他一把将我们拥入怀中,哽咽道:“彦俦今生拥有你,拥有霜合,已经此生无憾!若是有缺憾,便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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