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脸冷起来:“你想吃这种菜,买半斤肉,回家自己做去吧!”
常大杠子:“你……你说的这叫啥儿话,我……我也不是不给钱。”
男子侧过身,手向外做了一个滑稽的请的姿势:“先生,请你出去,我们这儿不接待你这样的人。”
常大杠子在天岗乡下,方圆几十里,要是有人敢对他如此不敬,他早上去就一脖拐,可市里藏龙卧虎,他不敢造次,不过,他也急了,想争辩几句,但越急越说不出话。
男子不由分说,把常大杠子拽起来,往外推,嘴里吐出的中国话还掺杂着日语,估计是在骂人。
常大杠子本来脸就黑,这下子气得变成茄皮色了,手里提着东西,站在门外,掉在屋里一包糕点,被那男子扔出来,撒落一地…… 。 想看书来
第十五章
马万川听完常大杠子的叙说,怒发冲冠,一拍桌子,站起来:
“妈拉巴子的,这日本人也太欺负人了吧?不行,这事儿不能这么算完。”
常大杠子:“唉!我也是臭得瑟,有俩儿钱烧包了,你说我上哪儿去干啥儿?”
马万川:“他日本馆子挂杀人刀了?咱们去吃饭,也不是不给钱,换句话说,就是个要饭花子,他也不该这么对待呀!”
郑廷贵:“不会吧?这家日本‘樱花’料理馆……”
常大杠子忙说:“不是卖花的地方,我看清了,是饭馆,屋里还有人喝酒呢!”
郑廷贵:“我说的是这馆子名叫‘樱花’,就是你说的饭馆,我去过好几次,日本人挺客气呀。”
马万川:“咱吉林市的馆子,都让你吃遍了,哪儿有不认识你郑大爷的,他们看老常是屯里人,才这么寒碜他。”
郑廷贵心中还存有疑惑:“店大压客,可这‘樱花’馆子也不算大呀!”
马万川沉着脸,在地上来回踱着步。
佣人进来,说菜已摆在小餐厅了。
马万川对郑廷贵说:“大辫子,你陪老常先吃着,我出去一趟。”
常大杠子见马万川还为他受辱的事儿生气,心中十分过意不去:“老东家,你……你老这是要去哪儿呀?”
郑廷贵:“是啊,都晌午了,你不在,我们能开席吗?”
马万川:“你吃你们的,对了,你把带来的日本清酒打开,老常日本馆子没下成,尝口日本酒吧,不过,老常,你喝一口就知道了,一股马尿味,能喝喝,不喝倒扔了。”
郑廷贵:“哎,倒扔了多白瞎呀,他不喝,我喝!”
马万川没搭腔,转身出去了。
郑廷贵摇摇头,对常大杠子感叹地:“你们东家的脾气,一般人摸不透……”
常大杠子颇为担忧:“老郑大哥,老东家会不会……我……我去看看他老干啥儿去了。”
郑廷贵:“不,不,你别跟着,他没让你去,你去了,他还不骂你呀?来,坐,咱们喝茶等着他。”
常大杠子忐忑不安,眼睛不住地溜看门外。
郑廷贵来马家大院,一惯如同在自己家中,对佣人说:“告诉灶房,除了炒菜,再支个火锅,炭火等一会儿再生。”
佣人应声出去。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十六章
郑廷贵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与常大杠子说着话。常大杠子虽心不在焉,但他知道郑廷贵的身份,更知道郑廷贵在马家大院的地位,所以对郑廷贵的问话,自然是毕恭毕敬,小心地回答。
郑廷贵沿用马万川对常大杠子的称呼:“老常啊,你名字挺怪呀,这大杠子叫起来到顺嘴,听着却不雅。”
常大杠子笑了,说他有真实的名字,这大杠子是马万川起的,也是马万川叫响的,他讲起其中的缘故。
二十多年前,马万川在天岗一带购置不少土地,做为地主,就得把地租出去,从中获利,他来到天岗物色承租者,附近大小粮户,闻讯赶来,围前围后,远接近送,巴结马万川,但马万川自有他的独特用人之道,路过一个场院时,见几个人在凉晒粮食,其中有一年轻人,用一个碗口粗的圆木杠子,挑起两麻袋的粮包上垛,而别人,肩扛一袋累得气喘吁吁,他觉得惊奇,走近前,与这些人闲唠起来。拍着那个年轻人肩膀,夸其有力气,也别这么蛮干,累坏身子骨,媳妇孩子就没人养活了。大伙儿笑说那年轻人还没成家,是个生忙子。细问得知,年轻人姓常,家里房无一间,地无一垅,因为肯吃苦,干活不藏奸,一个顶两个用,粮户都争相雇佣他。又问他为什么不用扁担,他憨笑说,扁担承不起这近四佰斤重,只好选用结实的杠子。马万川赞许说:你有这么大力气,以后就叫大杠子吧!常大杠子就是因此得名。当天晚上,马万川把常大杠子叫到临时住处,让常大杠子陪他吃饭。常大杠子实在,拘束得不大敢动筷,后来,待马万川吃完,他才放开量,好家伙儿,三碗菜,一小盆饭,吃得一点没剩。饭后,马万川与常大杠子唠起庄稼院的事儿,不想这常大杠子不但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干活也是把好手,说起话来,更是有板有眼,深得马万川的欢心。当即,他问常大杠子愿不愿意做他的粮户,租他的地,常大杠子惊得跳起来,以为是在梦中,半晌,他平静下来,他说他愿意,但没有这个能力。他说家里穷得叮当乱响,雇工,种子,牛马,犁杖,那么多的地,他租下来,两手空空,到秋交上租子,对不起东家。马万川就喜欢常大杠子这种诚实,又有头脑的人,他说这些都考虑到了,先期所需要的钱,他垫付,算是借给常大杠子的,待秋后从地租扣回。常大杠子翻身下炕,连磕三个响头,泪流满面地说,他常大杠子要是把地荒芜了,少交一粒租子,不用东家责罚,他自己找棵歪脖树,结束他的性命。不用说,常大杠子言而有信。再后来,马万川把在天岗买的山林,也交到常大杠子手里,每年由常大杠子组织“木帮”采伐,运出山外,数年过后,常大杠子已是马万川最值得信赖的粮户和最看重的人。当然,常大杠子也很快成为方圆百里,远近闻名的大粮户,骡马成群不说,大院套也垒起来了,可以说是人财两旺……
郑廷贵听得津津有味,一赞马万川独具慧眼,二说常大杠子福星高照。
这时,佣人急火火地走进来,不住声喊郑大爷。
郑廷贵一天闲得无精打采,就爱听人讲个趣事,正在兴头,被人打断,当然不快,冲佣人瞪眼说:
“喊啥儿,喊啥儿,不是跟你说了吗,你们东家不回来,我们能上桌吗?”
佣人说有个叫酒井的人来电话,找郑廷贵。
郑廷贵好生纳闷,酒井怎么会找到这儿来。
佣人又说,酒井让郑廷贵赶快去趟樱花馆,说老东家在哪儿与人发生了口角。
郑廷贵一拍大腿,对常大杠子说:“坏菜了,准是你们东家把樱花馆给砸了……”
第十七章
马万川还真如郑廷贵所说去了樱花馆,他咽不下那口气,在他跨出房门一瞬间,他有了主意,先来到后院,让干杂活的老徐头给他找了身破得不能再破的衣服,他穿上,又在炉膛里掏把灰,抹在脸上,顺手拽条草绳扎在腰间,老徐头愣怔地看着,不知也不好问东家想干什么。眼睁睁看着东家从后门出去。
中午,樱花馆客人不少,但还算安静,日本人就那德行,刚开始,彬彬有礼,几杯酒下肚,便原形毕露,不是唱就是跳,要是有女人在场,搂在怀里,那就更丑态百出。
马万川来到樱花馆,直闯进去,在一个小隔间盘腿坐下,也与常大杠子一样,没有脱鞋。
这一举动,把那个迎宾的日本人,吓得瞠目结舌,别说鞠躬问候,根本不敢靠前,慌里慌张向后面跑去。很快,还是那位蔑视常大杠子的日本男子快步过来,看都不看马万川,完全把马万川当成个叫花子,或者说是大烟鬼,厉声地让马万川出去,第二句就带个滚字,让马万川滚出去。
马万川不气不恼地问:“你是日本人?”
男子下意识地:“对,我是日本人,你……你少废话,给我滚出去!”
马万川:“妈拉巴子的,你跟谁这么说话呢?我都赶上你爹的岁数大了。”
男子精通中国话,自然明白爹这个字的含意,他气白了脸,上来抓马万川衣领,想把马万川扯出去,没拉动,他另只手也伸过来,使尽全身的力气,脸憋得通红。
马万川纹丝不动,见小日本气力用得差不多了,抬起一只胳膊,向上一翻,破开小日本的双手,而后顺势一推,小日本踉跄退了两步,“扑通”坐到地上。要知道马万川年轻时,走南闯北做生意,为了防身,学过几套拳脚,现在老了,还常到后院,找个没人看到地方,杀杀腰,提提气,走几趟太极步。
男子爬起来,不大敢上前,但其凌人的盛气没减:“老东西,你想干什么?”
马万川故作憨态一笑:“我想吃饭。”
这时,相邻的隔间,有人探出头看,也有的人,走过来,还有的日本人,用日语问那个男子发生了什么事。
男子向其他客人接连鞠躬,用日语说些抱歉之类的话,转过身,面对马万川,还是个横眉冷对。
马万川掏出一块大洋,放在桌上:“看见了吧,这是啥儿?我不是要饭的,咱有钱。”
男子在摔倒后,以为遇到来闹事儿,若真是闹事的,他还真的不怕,再说了,敢上樱花馆找麻烦,那得有多大的胆子啊。现在,看到大洋,他明白了,眼前这是位“穷大爷”,也不知几日没吃没喝,积攒下这块大洋,想来这儿开开洋荤,如果是这样儿,那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想到这儿,他换上一副笑脸,决意要把马万川好好地耍戏一番,他复上前,拉着长腔问:
“这位先生,刚才冒犯您了,对不起,对不起,请多关照。”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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