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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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遗事- 第2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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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闹了这么大娄子,不处罚怕也不行。”皇上说。
  “处罚是要处罚,只该适可而止。”安石说。
  权衡的结果:韩绛以本官贬为邓州知州;钟谔降为汝州团练副使,以后又一贬再贬。给韩绛的贬词,说是:听用匪人,违戾初诏。统制亡状,绥怀寡谋。暴兴征师,深入荒域。卒伍骇扰,横罹转场之伤;丁壮驰驱,重疲赍饷之役。边书旁午,朝听震惊。连皇上也下了罪己诏,说是:朕德不明,听任失当。外勤师旅,内耗黎元。秦晋之郊,重罹困扰。使人至此,咎在朕躬。其推恻隐之恩,以昭悔过之意。皇上如此,安石身为主事丞相,自然也要自责,请求免职。责任既不在他,皇上安慰一番,也就了事了。
  文彦博一伙既然只能扳倒韩绛、钟谔,而扳不倒安石,便转而全力攻击王韶了。王韶原是安石最看好的边将,不砍断他的这一只胳膊,他们说什么也不甘心。
  王韶字子纯,江州德安县人,也是进士出身,做过一任新安县主簿,一任建昌军司理参军。有人推荐他参加制科考试,他就离职赴京了。可命运不济,愣是试而不中。这一不中,却叫他幡然悔悟:官场如此因循守旧,照这样论资排辈,随水流年,什么时候有个尽头?就是有幸升官晋爵,不死不活,尸位素餐,究竟又有什么意思?大丈夫在世,应当轰轰烈烈,真正做一番事业,才不枉虚走一遭!一声长叹之后,他干脆辞官不做,一头扎进了西北。他一向关心边事,早已简册在心:四夷的关键,不过契丹、西夏;而上上策,则是暂和契丹,先取西夏。收夏,又当先收河、湟吐蕃,断其右臂。右臂一断,西夏腹背受敌,也就可以不战而胜了。计划虽有,毕竟纸上谈兵,要去那儿实地考察论证一番,才能提出最切实可行的方略。
  当时西北,大宋不过也就拥有秦州、渭州一带而已。大片的汉唐故地,所谓河西、陇上等,虽说仍是番汉杂居,却主要为吐蕃所占。吐蕃各部落中,尤以唃厮啰势力最大,几乎占领了河、湟一带黄河两岸的所有土地。唃厮啰是译音。“唃”是佛,“厮啰”是儿子,连起来,就是佛的儿子。崇尚佛教的吐蕃,尊崇一个人为佛的儿子,就如汉人称皇上为天子,其尊隆自不待言。唃厮啰接受大宋的分封,西夏与大宋对立,大体也是站在大宋一边的。不过,他始终是一支独立的政治力量,并没有完全归顺大宋。既非归顺,他在时已不免望风使舵,因势而动;到他死后,他的三个儿子董毡、瞎毡、磨毡角等走上舞台,更变化无常了。这三个人虽为兄弟,却同天不同地,只有瞎毡与磨毡角是一母所生,董毡另有生母。因为政治背景不同,三兄弟各占一方。董毡继承了唃厮啰的封号,最强,独自占领了西夏以南黄河以北的大片土地。瞎毡先死了,他的儿子木征,接替他统治着河州一线。王韶经过大量实地考察之后,终于给朝廷上了《平戎三策》,提出了系统的战略设想:河、湟原是汉唐故土,地可以耕,民可以使。西夏可取,先复河、湟。收复河、湟,就斩断了西夏的右臂。要复河、湟,黄河以北,先抚董毡;熙州、河州,当服木征。这两个人一臣服,河、湟一带就没事了,北进也有了稳固的基地。条件成熟,就可以前后夹攻西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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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遗事 第九十五回(5)
“王韶的平戎之策,与爱卿不谋而合,可谓天下至理!”皇上想起当年安石的设想,高兴地说。
  “臣不过坐而论道,王韶才是脚踏实地、实地考察研究来的,才真可钦可佩!满朝之中,能这样辛劳国事、踏实苦干的,几乎绝无仅有!这样的贤才,朝廷应当好好重用他!”安石动情地说。
  “当然,朕这就六百里加急召他进京!”皇上说。
  王韶进京一谈,不仅战略思想堂庑廓大,连实施的要领也无不了了分明,皇上与安石都高兴得什么似的。先是让他主管秦凤路经略司的机宜文字,后来又让他独当一面,提举秦州西路沿边一带的番部事情。文彦博原来说什么也不同意,无奈安石一再坚持,皇上最后还是同意了。
  王韶一到任,就提出两件事:一是,在秦州西边的古渭寨设立市易司,由官家垄断与番族的边境贸易,让全部通商营利尽归朝廷所有。二是,在沿边一带募人垦殖大片荒地。目的嘛,除了发展边境经济,解决守边经费困难,垦殖军民也是一支重要的战备力量。一举数得,不是再好不过吗?因为安石力主,这两件事很快就付诸实施了。就让王韶兼管,还专门给了他三十万贯钱作为营运的资本。
  刀子,也就是往这两件事上捅的。动手的,乃是秦州知州李师中,王韶的顶头上司。这李师中原是支持王韶的,不但支持,还高抬他,说他有王佐之才,举世罕见。及至听到风声,说枢密使文彦博、参政冯京都骂他生事邀功,立马就转了向,向王韶捅起了刀子。一是说,河西一带根本就无荒可开,王韶是在欺诓朝廷。再呢,就说远离秦州在古渭寨设置市易司,是开门揖盗,引诱西夏滋事进攻,而且又影响秦州方向的原有贸易;最不能容忍的,是王韶贪赃不直,将本钱交给亲朋故旧,让他们买卖取利。几千里路开外,要查,可没那么容易!何况,派的人不一样,结论还可以随心所欲呢!
  文彦博接到折子,当时就找皇上说了。冯京与他已经有过多次配合,自然也要帮着呐喊。
  安石苦苦一笑,辩道:“陛下,用人不疑。王韶是做大事的,难道会靠撒谎邀功?而且,他似乎也不可能贪赃不直,全部资本不过三十万,就是贪,所得也有限。当年,太祖皇帝任用边将,每每倾其所有:凡边境上的一应好处,全都赏给主帅。他们有职有权,富于资财,才更尽心戮力,忠于国事。那时边境相安无事,这不能不是一个重要原因!照臣看来,陛下可以不去计较。至于王韶该不该在古渭寨设司,最好也相信他的判断。他深入实地多年,所以选定古渭寨,总有他的理由。秦州原是要往古渭寨运钱的。那里生意做好了,省得运钱,一举两得,并没有坏处。番人里面也有富贵大户,资产远远超过三十万。要说启衅诱攻,首先该是这些番族大户,且轮不到古渭寨!”
  “安石说得虽不无道理,但李师中也是方面大臣,想来也不至于无中生有?不论怎样,派个人去查查,总不为过。”文彦博以退为进。
  “是呵,派人一查,是非黑白不都清楚了吗?两方面都洗清了。”冯京附和说。
  “不是不能查。难得有人勇于为事,王韶又是个难得的干才,我是怕挫了他的心气!”安石实在无奈,只好托出了心思。
  “是倒是。可不查一查,怎么能分清是非呢?是不是就请枢密院派人去查一下?”皇上有他的逻辑:凡有是非,就得弄个水落石出,皇上怎么能含混?至于有些是非可以、而且不必去计较,皇上暂时是没这个概念的。
  皇上都有了决定,安石也就不再说话了。
  文彦博派的人,还能查出别的结果吗?地是没有一亩;贪污,确有其事,九十贯左右。既抓住证据,文彦博、冯京当然不会放过王韶。御史们也闻风而动,纷纷要求严惩王韶。人家有证有据,安石有口难辩,只好退守:一是请皇上从宽处理;二是反复申述利害,请皇上另派人实查。皇上也看重王韶,又磨不开安石的面子,且贪污数目不大,欺诓事出有因,也就网开一面,只贬去了王韶的著作佐郎,依旧让他经管原事,以观后效;另又派了别人,前去复查。
  这新去的人更绝,两头不得罪。送折子回来说:贪污的事,弄错了,没有这事儿;至于地,还得进一步勘察体量,才能得出结论。
  虽没能彻底还王韶一个清白,到底有了转机。安石抓住由头,请皇上再派能臣前去调查。皇上也看出蹊跷,另外又派了人。他的结论是:两者纯属子虚乌有。荒地确实有,王韶也根本没贪污。既然如此,贬去的著作佐郎只好又还了他。反复之间,李师中自然也难讨好,被贬去知舒州了。文彦博、冯京,不过白白欢喜了一场。
  可颠来倒去让人反复核查,结论又瞬息万变,一个稍有自尊的人,心里都不能没有想法,何况王韶这样志大才大的人!他已经上了折子,请求辞职归田。那话,当然也不免刺激难听。因为到底还了清白,安石也一再去信抚慰,请他务必以国事为重,他这才一心任职了。至于安石,保住了爱将虽不无欣慰,那种辛苦恣睢的无奈,自然也同样要让他心里多少有些发凉。
  

大宋遗事 第九十六回(1)
诚先忌远人咸来服
  礼后兵熙河皆归国
  王韶既被洗刷清白,又一心想着报效朝廷,要实施他的下一步计划了:请朝廷准许设置洮河安抚司,以古渭寨为起点,用市易赚的钱,结纳收抚从武胜军到青唐城这一大片土地上的吐蕃各族。他还特别提到一个叫智缘的和尚,请朝廷准他赴西北协助边事。吐蕃人不是信佛吗?董毡、木征等对和尚特别尊敬,往往言听计从;更有那和尚,自己就领着一支人马。智缘是京内外有名的一个高僧,专在官场上厮混。请他,是要利用他的名望能力,以便打动吐蕃,更好交流。王韶这心,也真算用到极致了。
  皇上收到王韶的折子,请大家来商议。文彦博第一个就质疑道:“王韶说措置洮河事情,只要用市易赚的利钱就够了,无须动用本钱,恐怕有些言过其实!匠人造房,希望事成,开始也无不都往少里说,引主人上当。到真动起手来,多花十倍的钱都不止!可再多也得投呵,已经动了手,半途而废,就什么都没了!我怕这事,也是一样!”
  “不管怎样,房子坏了该修还得修。哪有坏了不修的道理?”皇上反驳说。
  “而且,主家也不尽是傻瓜,让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善于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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