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沅说着,先一步跟上大部队,苏于溪犹豫片刻,最后又看了一眼那头海象鱼,它此时已经背过身去,静静浮在水中,半月形的尾部一左一右,缓慢摆动一如时光滴答的节奏。
苏于溪心头忽而涌上些许,无法言喻的难过。
大概又过去两个小时,最下层就全部看完了,人群陆续乘电梯上到地下二层,这一层是海水鱼馆和珊瑚馆。
珊瑚馆里与水族箱布景不一样,都是活珊瑚,有的形状扁平,枯木树枝一样,还有的像半开的蘑菇。海水鱼馆除了可以见到各种五彩斑斓的鱼类,还有很多肥肥胖胖的海星和浑身是刺的海胆,以及苏于溪以前从没见过的海马。
继续往上一层,就到了极地馆。这里与别处不同,一半是水一半是岸,巨大的玻璃屋,分区域饲养了北极熊、企鹅、海豹。孟沅兴致高昂,还买了几条鱼喂给它们吃。
“嘿嘿,看来它们跟我一样,都喜欢吃鱼啊!”
孟沅一边喂一边总结心得体会。苏于溪听着忍不住有些好笑,身边大多都是大人带着小孩子来玩儿,他竟觉得有孟沅在身边,他也像带着小孩的大人似的,看孟沅在旁玩得不亦乐乎,他心情也不由自主放松起来。
“小酥鱼,你笑什么呢?什么事这么开心,说来我听听?”
“没什么,”苏于溪摇了摇头。
孟沅卯足力气,将手中最后一条小鱼远远扔给最角落那只有点孤僻的北极熊,见它踟蹰了片刻,试着过去闻一闻,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吃掉,孟沅这才心满意足拍了拍手,“走吧,那边还有更好玩儿的!”
进入表演区,二人选了一个靠近舞台的位置。一只白鲸和饲养员正在进行互动表演,白鲸是灰白色的,目测足足有六米多长,头上有一个巨大的突起,在饲养员的指挥下,白鲸先是“咿咿呀呀”地唱了一首歌,听不出调子来,倒也有几分悦耳。
孟沅转头看苏于溪看得出神,便笑着问,“你听过海豚唱歌没有?”
“海豚?”苏于溪只在书里看见过图片。
“嗯,海豚,它唱歌比白鲸好听,我觉得是,不过这里的表演也就一般,改天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到那儿听听海豚唱歌,一定让你一辈子都忘不了。”
孟沅说着,似乎连眼神都充满向往,苏于溪也不由生出了强烈的好奇。
接下来出场的还有小丑和海狮,小丑表演倒立,海狮用前肢撑着地,尾巴努力高高上翘,虽然显得有些笨拙,但也成功倒立起来……
走出海洋馆的大门,不时还能听见小孩子在争论,海狮和小丑的倒立表演谁更精彩。
现在已经是中午,小广场徘徊的游客比起早上明显减少了许多,路边有个绘成彩色的小推车格外打眼,孟沅远远瞧见,忽而灵机一动。
“小酥鱼,你等我一下。”
孟沅说着,就朝那个小推车跑过去。苏于溪看见他跟推车旁的小姑娘说了几句话,然后拿出钱包付钱,过了几分钟,等再回来时,孟沅左右两手已经各举着一个蓬蓬松松云彩般的东西。
“给,吃吧!”
孟沅递给苏于溪一个,自己则忍不住先咬了一口,“嗯嗯还是这么甜,我小时候就爱吃棉花糖,现在回味起来真不错!”
苏于溪暗暗想,原来这叫棉花糖啊,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呢?
正要学着孟沅的样子也尝尝看,却忽觉身后衣服微微一沉,回头看去,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怀里抱着一个气球,正仰头直勾勾盯着他看。
“……?”
顺着她视线过去……或许,她应该是在看他手里的棉花糖。
“小姑娘,你也想吃么?”
苏于溪蹲下身,微笑着柔声问。
小女孩先是不好意思地小小点了一下头,忽而却又连连摇头,只是苏于溪看出来,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分明写着“想吃”二字。
“呐,给你。”
苏于溪将棉花糖递给小女孩。
小女孩却不接,抱着气球的手收紧,将半张小脸埋在气球后面,支支吾吾,“妈妈说,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
……这倒是。
苏于溪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总不能教坏小孩吧,可是这小姑娘分明馋得要命,他看着又实在不忍心。
不过这种矛盾的局面并没持续多久,小女孩的父母已经先一步朝这边找过来,“静静?静静!”
小女孩听见妈妈的声音,连忙跑过去。
“妈妈……我、我想吃棉花糖。”
“好,你乖乖的别到处跑,一会儿妈妈就给你买。”
小女孩欢呼一声,很开心地原地蹦蹦跳跳,两个羊角辫在头顶雀跃着,像欢脱的小兔子。
“妈妈妈妈,那个大哥哥好漂亮呢!”
远远的,小女孩的声音甜甜腻腻,就要跟着父母离开了,她还不忘回头看一眼苏于溪,依依不舍地朝他挥手。
苏于溪也对她挥了挥手。
等他们走远,苏于溪才转过身,孟沅仍旧在原地站着,苏于溪举起手中的棉花糖尝了一口,点头说,“的确很甜……”
可是很反常地,孟沅并没有吱声。
苏于溪疑惑抬头,却不期然间撞进两弯深邃的瞳孔,瞳孔中折射出的眼神太过突兀,也太过迷茫,就好似蒙着一层挥散不去的迷雾,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恍惚之间,苏于溪竟然有种感觉,孟沅……似乎是隔着他在看另一个人。
“孟沅?你……你怎么了?”
。。。
 ;。。。 ; ; c城冬日的夜晚,仍旧繁华似锦。
数不清的大小、形状各异的霓虹彩灯,将回环婉转的街道映照得姹紫嫣红,宛如浓妆美人的眉黛,带着点睡未足的朦胧和慵懒。
这样的夜景,在栖凤国是绝对看不到的,而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苏于溪就从没在七点之后出过家门,所以现下走在街边,眼前这幅景象,令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可惜总有人不识时务专门来煞风景,孟沅就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个。
“小酥鱼,你在看什么?”
大脑神经几乎是多转了足足一圈,苏于溪才总算反应过来,这是在叫他,他就是孟沅所说的“小酥鱼”。
而这也是今天晚餐中颇受欢迎的一道菜,按苏母说的,还是孟沅最喜欢吃的一道菜。
“你这么叫我,总会让我想起我妈做的鱼。”苏于溪直言,语带不满。
孟沅看他皱眉一脸别扭,明明还想着做最后一次无谓的挣扎,却又不肯直接表现出来,心里就笑得前仰后合。
“巧合,巧合而已,谁叫你的名字是‘苏于溪’,可不就是头两个字的谐音嘛,会联想到也很自然,反正在‘苏苏’和‘酥鱼’之间,你已经做出选择了,就不要再纠结,认了吧!”
这话说得,活似他除了怀揣这两个“昵称”,在五十步笑百步的困境里徘徊,就没其他可选的了似的。
不过事实也确实如此,因为苏于溪没意识到他其实还有更加彻底的选择,那就是跟孟沅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也不用再受他胁迫,这样不是更加乐得清静?但他既然没往这方面想,我们作为看官,也就不必好心提醒了。
于是苏于溪仔细一琢磨,觉得比起肉麻兮兮的苏苏,还是这酥鱼更符合他的性别,勉强算可以忍受。
那么这个话题总归告一段落,苏于溪正式成了孟沅口中的“小酥鱼”。(画外音:这话貌似有歧义啊喂?)
可是除开这个,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没有解决,因为晚饭时苏母在场,苏于溪和孟沅很默契地没有提起,现下苏于溪被苏母推出去送孟沅,两人肩并肩安静地压马路,这气氛就很适合说点心里话了。
“小酥鱼,你是不是生我的气?”
“也没有。”
或许一开始苏于溪的确是不太高兴,任谁被欺骗都会如此,更何况他已经将孟沅真正当成他的朋友了,而且是来到这世界之后,第一个真心想交的朋友。
孟沅仔细观察苏于溪的神情,隐约发红的灯光下,他面色也很红润,只有微微抿紧的嘴唇无形中泄露了他真正的情绪。
“小酥鱼对不起,我的确骗了你,我不是保安。”
孟沅停住脚步,对着苏于溪站定,垂着手低声下气说出这句道歉的话时,态度活像个小媳妇。
“……我知道了。”
苏于溪回答的时候,语气淡得像白开水,却仍旧温和如初,孟沅也有些摸不透,“你……你不怪我?”
苏于溪摇了摇头,“你既然选择骗我,那肯定有你自己的理由,这是你的事,我没有权利怪你。”
孟沅听他说得无所谓,心不由往下一沉,“你的意思是,你不怪我,是因为不在乎?”
苏于溪诧异抬头,孟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明亮的黑瞳仿佛被火红的霓虹灯点燃了,灼灼发亮。
迅速偏过头,苏于溪不知怎么,有些不敢直视孟沅此时的眼神,“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小酥鱼,其实我会骗你,恰恰是因为我不想让你觉得我骗你。你还记得么?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个晚上,我对你说我是保安,那是我一时心急撒了谎,可是后来当我真的认识你之后,我……”
孟沅顿了顿,嗓子有点发涩,“我想跟你做朋友,所以我怕你知道我那天晚上是骗你的,对我印象就不好了,这才决定把谎言编到底,专门装扮成保安的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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