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榆愣了片刻,忽而笑开来,“是啊,是他告诉我的,说你心里从来只有凤剪湖,于我,不过是利用而已,我起初不信,可如今瞧见你的反应,又不得不信。”唇边的笑容极为苦涩,他站起身,俯视着慕染,“你知道吗,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傻?即便你这么对我,我依然停不下对你的爱。”
“王爷……”慕染沉声唤他,继而又道:“我是骗了您,明烬说得不错,我不过是在利用您而已,至终,是我辜负了您的一片真心,所以就算王爷恨我,慕染也无话可说。”
泽榆歇斯底里地笑着,笑声越发的显得苍凉,“直到这一刻,我才真的……真的有点恨你了。”言下,他转过身,缓缓地走了出去,那背影分显落寞,而心里却蒙上了一层无比的绝望。
他好疲惫,心已支离破碎,回想近四年的相识,一年的真心相待,到头来竟得了如此下场,宫泽榆,是你傻,又怨得了谁呢?
那个深夜,他回到王府,亲手烧毁了那幅画,画上的人是离慕染,却又好似不再是他深深爱着的小染了。
仿佛一切,皆止于这一夜,黑暗尽头,谁都不知道等待着的会是什么。
明烬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环住了他的脖子,而后踮起脚尖亲吻他的唇瓣,那样疯狂却又绝望。
柔软的舌头在明烬口中生涩地掠夺一轮,二人的津液融合在一起,直到感觉彼此呼吸都显得粗重起来,泽榆方才撤离对方的唇,而手臂却仍然挂在明烬的颈间,他喘着气,低声启口,“明烬,我们来做。”
明烬一愣,继而温柔地抚摸着泽榆的脸颊,柔声而道:“泽榆,你别这样。”
泽榆的眸中瞬间浮现起满满的哀伤,他自嘲着说:“原来,我宫泽榆如此不济,如今就连你都不要我了。”
明烬俯下头,在泽榆的唇上又轻柔地一啄,“别胡思乱想,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背弃你,我明烬也会永远陪在你身边。”说着,他勾着泽榆的肩膀往屋里走去,“你累了,早些睡吧!”
那夜泽榆并未回自己的卧房就寝,而是在西厢的客房里睡下,一整晚明烬都陪着他,告诉他说:“离慕染并不是你的全世界,没有了他,你还有我。”
当时泽榆双唇翕动,显然是想说什么的,可最终他却选择了沉默,只轻轻颔首,而后睡去。临睡前,心里想着一句话,那句他没能说出口的,“不,对宫泽榆而言,离慕染就是全世界,没有了他,不如让我去死。”
(卷卅玖完)
'2009…11…6 15:00:00 染°'
卷卌 一曲离歌
半夜转醒,望着身侧的明烬,泽榆深深地叹了口气,尽量放轻了动作,他下床走到香炉前将事先准备好的迷香点燃。香只有半炷,却也足够让明烬至少半个时辰内醒不过来。
将香炉放到床边,而后他又取了文房四宝走到桌边,慢慢地磨了墨,提起笔蘸上墨汁写下一封信。
再回到床边的时候,明烬已经睡得很熟,泽榆取出口中含着的避毒珠,而后轻柔地在明烬额间落下一吻,他说:“明烬,再见了,再也不见了。”言下转身而去。
已近寅时,泽榆孤自走在宫里,莫名地感觉心里很空旷,那里本该装着一个人的,可如今,他似乎再也找不到那人的踪迹。
他依然记得四年前,江南画舫之上,少年对月举杯,偶然间的一个回眸,那时的粲然笑颜,因而沉沦的又何止宫泽锦一人。
是时慕染眼梢带着一点媚,望着他与皇兄,微笑着说:“我叫离慕染。”继而指向对桌的男子,“这位是冷弦。”
那夜的月很圆,如今夜一般,却好似并未散发着刻骨的寒意。
宫泽锦是被从睡梦中硬拉起来的,因为侍卫来报,道安亲王有要事求见,他心说天色已晚,有何事当早朝再议,可那侍卫去了又回,禀明安亲王的意思是不见到皇上,则在养心殿外长跪不起。
宫泽锦无奈,只好顶着双朦胧睡眸出去会他一会。岂料泽榆口中的要事,竟是和慕染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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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殿中,宫泽锦单手撑着脑袋,慵懒地倚在皇座之内,“所以呢?你深夜造访就为了和朕说你喜欢慕染?”他狭长的凤目中忽而闪过一丝戾气,“泽榆,你当明白离慕染的身份,如今你同朕说这话,可是在向朕挑衅?”
泽榆轻轻地摇着头,继而谦卑地跪下身,“臣弟不敢,只是臣弟不想再瞒下去,有些话,希望能够趁着今夜全部说与皇兄听。”
宫泽锦闻之一挑眉,细细地将泽榆打量了一番以后,他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坐下说罢,朕也很想听听看你到底要怎么说。”
于太师椅上坐好,泽榆幽幽启口,“皇兄是在四年前的江南游时爱上小染的吧?”他淡然一笑,“我想我也是,因为他有一双天下最美的眼睛,还有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动人。”如是说着,他口吻顿然一变,“可是皇兄,你有没有发现,这些年来他已经变得不再是当初的样子了,你将他绑在身边的这些日子里,又可曾见过他如当日在画舫之上那样笑过?皇兄,你难道不知道吗?他一点都不快乐。”
宫泽锦眯起眼,周身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你这是在责怪朕,你觉得是朕把他变成现在这样的?”慕染一直活得不快乐,他又怎会不晓得,他也曾试图让那人快乐,让他幸福,可是离慕染从来不领情。不是他不想慕染恢复那时的模样,而是慕染自己不愿意。四年了,他无时无刻不想走进离慕染的世界,可是对方却始终将心门紧闭,让他找不到任何的空隙,他能怎么办?
而此时的宫泽榆却显得前所未有的勇敢,往日假装的懦弱无能如今再也不需要了,他褪下了伪装,真诚且决然地面对着他的皇兄,“是,我确实这么觉得,皇兄,我相信你爱小染,可是我不信你能给他幸福,爱情本来就该是两个人的事,我也至今才知,一厢情愿是没用的。”
宫泽锦略微一愣,眉宇间泛起几许薄怒,从龙椅上走下来,至泽榆面前,他凑近他,问道:“泽榆,你胆子不小啊,敢教训朕了,嗯?”
泽榆沉声而笑,笑声极为悲戚,“皇兄,纵然您是一国之君,却也只是个人而已,哪有听得了赞美,却听不得忠告的道理?”
片刻的死寂,随之“啪”的一声,一个重重的巴掌毫不留情地甩上泽榆的脸颊,宫泽锦愤怒地盯着他,许久后压低了嗓音问道:“那你如今算什么意思?你希望朕怎么做?”
泽榆被打得偏过头去,而他却依然挂着一抹悲伤的笑容,“承蒙皇兄厚爱,泽榆才有幸活到今日,然我此生只有这一个请求,恳请皇兄放小染自由。”说着,他又对上宫泽锦的眼,平静地说着,“我爱小染,绝不亚于皇兄您,但是为了他,我愿意放手。”
宫泽锦闻言,眸中瞬间泛起一股杀气,一把揪起泽榆的衣襟,他愤然启口,“你凭什么让朕放了他,宫泽榆,你信不信,朕可以立刻杀了你,让你没法再为他说任何话?”
面对宫泽锦的威胁,泽榆却显得极为淡然,往日的懦弱恍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义无反顾,“死了倒好,却是一种解脱。”喘过一口气,他的目光渐渐空洞,“用我的命来换小染的自由,等我死后,就放了他,如此可好?”
宫泽锦不可思议地皱起了眉,“宫泽榆,你发什么神经?”他大力地捏住泽榆的手腕,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望着他须臾,终是轻呵了一口气,语气也放柔了,“是朕方才说话重了,你这个傻瓜,怎么说你都是朕的皇弟,朕又怎会轻易杀了你?”
泽榆唇边噙着的那一抹微笑顿时变得苦涩,那一刻心中仿佛有什么信仰正在慢慢死去,至终空留悲绝,“我宁愿死。”见宫泽锦脸色一变,他又接着启口,“在这艳红宫墙围砌成的奢华牢笼中,我们都不过是宫囚,你怎就不懂?”
眉头更深地凝起,宫泽锦沉声训斥,“宫囚又如何?生在帝王家那是你的命,就算你再不喜欢自己的人生,也必须这样过下去,要做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人。”
泽榆笔直地立在宫泽锦面前,脸上不再有丝毫笑容,“那是您必须承担的,皇兄,我根本没必要去背负所谓的责任,我早该死在十年前的,宫泽榆并不贪生,如今我也只有这最后一个心愿。”
说话间,他瞥见墙角挂着的一把没有剑鞘的长剑,忽而又扬起了唇角,“小染曾说,养心殿内挂着的这把剑是有灵魂的。”他缓缓走到那面墙的前面,取过长剑放在手里轻轻抚摸。
宫泽锦大惊,立刻冲上前夺过长剑,生怕泽榆又发疯干出一些疯事儿来。
而泽榆只是笑着,随后用极度凄楚的嗓音道:“皇兄,我真的很爱小染。”两行清泪忽然划破眼眶,他的话语听似语无伦次,却分明想要说明些什么,“也许在我被安陵信脏了身子的那天我就该死掉的,皇兄,望您成全。”
这一句“成全”说得坚定无比,却让宫泽锦一时没能明白,泽榆希望他成全的,究竟是他与慕染的爱,还是让他早日死掉得个解脱?
“我很爱他,即便他一直都在利用我,即便他心里不曾有过一小块属于宫泽榆的位置,或许在他眼里我只是个一厢情愿的小丑,可我依然深爱他,我曾说过,我可以为他去死,我愿意给他我的一切,我想他幸福、想他自由,哪怕他根本不爱我。”那一番话说得分外绝望,让宫泽锦听了有一瞬间的茫然。
泽榆无声地哭泣着,那模样比撕心裂肺的恸哭还让人揪心,他紧紧握住宫泽锦的手腕,竟是突而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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