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苦于无计,王杲从内侍口中探得鲁元公恩准吴起回乡祭母的消息,两个人谋划一番后,曹颉夜召刺客与管家,道:“壮士当星夜启程,埋伏于卫地,待吴起大队人马经过之时,觑准射杀。吴起身上功夫非同寻常,如果壮士矢发不中,即便吴起一人,壮士也绝非对手,故而壮士必得一矢取其性命。未付酬金,由管家携带,管家与壮士同行,事成即付。”曹颉又暗中吩咐管家藏带兵器,事成之后将刺客杀死,不可留下活口。第二天午时,曹颉的管家和刺客提前来到临近大野泽的一个三岔路口,因为弄不清吴起会走哪一条路,只好先隐蔽起来,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看到吴起只是一行四人走过来,然后上了去往西南方向的小路。刺客让管家就地坐等,独自一人从荆草丛生的野地里向前奔行,刺客身高体壮,顷刻便不见了踪影,管家等了约摸两个时辰,仍不见刺客转回,心中疑惑,顺着小路往前探看,走了六七里路,见小路向下有野草刚刚被踩踏过的痕迹,他顺着迹印走过去,陡地发现有一堆新土,近前再看,土堆旁边还有尚未全干的殷红血迹。他顿时预感到大事不好,壮着胆子用木枝把土扒开,埋着的正是刺客的尸体。管家急急返回告于曹颉,曹颉又气又恼,多日的苦心又落了空!但他很快又平静下来,对管家道:“吴起逃此一劫,是他命不该绝,日后再作计较,现在已是夜漏亥时,膳夫早已睡下,大夫我这里备有酒食,你自便用些,回房歇息。”边说边取出酒肴放于案上,“这几日也真辛苦了你。”管家受宠若惊:“奴才愿为大夫效命。”曹颉看着管家把酒饮下,道:“此事万莫与他人提起,要守口如瓶。”“奴才知,知……”管家突感肚子不适,紧忙放下筷子,“奴才这肚子,好,好痛……”曹颉上前扶起管家:“或许是你的肚子受了凉,来,大夫我扶你回房歇息。”管家被曹颉搀回房中,顷刻毙命。
虽说曹颉和王杲把事情已经做到了天衣无缝,但心里仍然不踏实,总担心吴起怀疑到他们的头上。适才他们回到府上,回想在城门外吴起与众大夫相见时候的情形,愈琢磨愈觉着吴起在看他们的时候,那笑脸和那眼神里似乎隐藏着什么,“难道真的被他怀疑上了?”两个人愈想愈心虚。曹颉忽地想到,不知刺客是自杀而死还是被杀而死,死前是不是说出了什么,这让他们越发不安起来。王杲咬着嘴唇思想了好一阵工夫,道,“在下还有一坛陈放多年的上好美酒,你我到他府上走一趟,就说为他接风,言谈间把话引他,听听他是何样讲说。”曹颉拍着脑门想想,觉得这样做虽然有“做贼心虚”之嫌,可又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于是王杲立命侍仆回府把美酒取来,同曹颉一人一车来到吴府。
吴起带领着韩车等人来到府门口,见王杲手里捧着一只精美的酒坛,酒坛为陶制,通体棕红,对称一对鱼儿形坛耳,成直立跃飞状,简直就是一件妙不可言的工艺品。吴起嗔怪道:
“二位这是何意呀?”
王杲笑吟吟道:“在下一位故友,前几日托付一位来鲁做生意的商贾捎来这坛美酒,我二人不敢独用,专等你吴大夫归来给你接风。”
吴起甚是感动:“这叫我吴起如何敢当?”
王杲笑道:“看到没有曹兄,他这一做上上卿大将军,便和我等客气上了。”
吴起上前接过酒坛又交到吴福手上:“二位快请。”
吴起、曹颉、王杲及韩车等人在前,吴祥领着曹颉和王杲的仆从赶着马车跟在后面进入府门。
吴起边走边道:“听敝府家人说,二位为我吴起乔迁又尽了大力,本想过两日请二位屈驾来舍略表酬谢,二位却携酒而来,这让我如何心安?”
“尽是多余之言!”曹颉一副肝胆相照地样子,“若是我等出门在外,诸事还不是同样靠你来照应?莫忘了我等同窗六年,非是一般友情,不能见外。”
众人来到高大建筑的东客厅门前,吴起礼让曹颉和王杲先入,二位只是不肯,吴起再三礼让,两个人才先一步走了进去,厅内灯明如昼,亮亮堂堂,令人心舒神畅。吴起礼让曹颉和王杲落了座,将韩车等五人向其引见道:
“这五位,是吴起我少年时候在故里结交的最好朋友,日后还要二位多多关照。”
韩车、子非、霍正、尚开、石固,一一朝曹颉、王杲施礼,自报姓名。
吴起又对五个人道:“这二位就是我对诸位说过的曹大夫和王大夫。”
韩车道:“小可曾和曹大夫见过面。”
曹颉稍思,忽地想了起来,笑拍着两只手:“对对对,是在学馆,韩相公自卫来鲁探望吴大夫,如果曹某我没有记错,韩相公家乃卫国梦邑,对否?”
韩车敬佩不已,道:“时过这么多年,曹大夫还能一口说出小可的故籍,真是好记性。”
下午在城外迎接吴起的时候,曹颉和王杲曾看到吴起身边有几个青壮汉子跟着,当时两个人都以为是吴起回去的时候路上遇到了刺客,归来时为防不测雇用的几个武功高手,如今一听是吴起少年时候在故里结交的朋友,心里顿时又压上了一块石头。时下吴起官高权重,又得国君宠信,他若把这几个朋友向国君举荐,必会授以官职,到时候处处都有他吴起安下的人,岂不更奈何他不得?曹颉心里这样想,但脸上仍然布满笑容,目望站立一边的韩车等人道:
“诸位快快入座呀!”
“我等布衣小民,大夫面前不敢过礼。”韩车等五人齐道。
王杲道:“诸位是吴大夫的朋友,我二人也是吴大夫的朋友,都是朋友,不必拘礼,坐坐坐。”
吴起笑对韩车等人道:“二位大夫都发了话,这里并无外人,入座吧。”
五个人刚刚坐好,八位身着同样服饰的窈窕女子,每人手上托着一具盛放着精美陶制水杯的黑漆木盘款款而上,步至摆放于每位面前的矮脚几案前,双膝微微下曲,将水杯轻放案上,说一声“请用茶”,然后缓缓起身,又款款退下。
曹颉取过水杯呷下一口,又放于案上,他想知道吴起对他的五个朋友做何安置,笑微微道:
“吴大夫允文允武,想这几位朋友亦必也是腾蛟起凤文武皆能之士,吴大夫奏过主公,共事于鲁岂不美哉?”
“曹兄言之有理!”王杲就象曹颉肚子里的一条虫。
吴起道:“二位大夫之意虽美,却是使不得。不瞒二位说,我这五位朋友,虽说是精通诸般武艺,却未曾投师受教,学识浅漏是做不得大夫的,只宜留在府上,下帷苦读,待日后有了长进,方可再行计较。”
王杲马上佯出一副敬佩不已地样子:“吴大夫身居高位仍能如此廉正自律,实乃天下之楷模也!”
吴起笑摆着手道:“不敢不敢,王大夫过誉。”
曹颉一本正经地:“其实王大夫之言毫不过分,当今天下如你吴大夫这般境界者,老国相之外,曹某我再不曾有闻,鲁有你吴大夫、老国相,实在是国家有幸,社稷有幸。也正是因为国家不能没有你吴大夫,曹某有句话还要对你说,如今你乃上卿大将军,身系国家社稷,当把自身安危放于心上,你此回故里,不带扈从卫队实是不妥,卫国久乱不治,盗匪出没,岂能不防?如若发生万一,如何是好?”
王杲:“曹兄所言极是!”
霍正道:“二位大夫还不知道,吴大夫在回乡的路上差点儿被刺客杀害。”
“吴大夫路上遭遇刺客?”曹颉、王杲故做大惊,“是何方刺客?”
吴起把路遇刺客的经过叙说了一遍,最后道:“刺客自刎身亡,且所用器物并无标识,也就无从判定是何方之人。”
“刺客没有留下一句口实?”曹颉的目光紧紧盯望着吴起。
吴起道:“或许刺客正是不想留下口实才用自刎手段结果了自己。不过照此看来,这个刺客倒也算得上一条汉子。”
曹颉压在心上的石头顿时落了下来,但表情则是佯出一副无比遗憾的样子,道:
“刺客自刎而死,又没有留下一句口实,寻找指使之人的线索岂不就断了?”
王杲看看曹颉,又转对吴起道:“依吴大夫猜想,这个背后的指使者会是何人?”
吴起淡然笑道:“没有一点线索,怎好妄加猜疑。事情已经过去,且又未损我一根毫发,还是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的好,不需为此事枉费心神,来,诸位用茶。”
曹颉:“太险了,太险了,日后吴大夫务必多加防范,再不可有丝毫大意。”
吴福走进来,报说在中大厅已备好酒肴,请大家移坐入席,于是大家穿过内门来到大厅,依照适才的座次坐到已经摆好酒肴的几案前。
曹颉和王杲确切得知吴起遭遇刺客丝毫没有怀疑到自己,心情完全敞朗开来,王杲笑望吴起道:“今日美酒佳肴,何不唤上歌舞,以助我兴?”
自从鲁元公赏赐给吴起女伎以来,他先是安葬娘子,接着又回乡祭母,一直没有心情也没有闲暇观赏女伎歌舞,似乎早把女伎忘在了脑后。如今王杲提起,便唤过吴福,吴福是个办事精细的管家,不论什么事情都想在头里,只可主人不用,不会主人用时无备,见吴起问歌舞,回道:“已在厅外候着。”
吴起:“唤来与诸位歌舞一曲。”
吴福朝外喊了一声“歌舞”,只见两个身着长衫手上持竽的乐师先行而入,朝座上众人施礼毕,然后走到大厅一边的坐垫前,面外跪坐,双手捧竽,两个人相互对视,微微把头一点,悠扬的竽声立刻在大厅响起。随着竽声,四位罗纱轻笼的女伎长袖舒扬,鱼贯而入,婉如从天上飘然而下,朱唇微启,边舞边唱起来。其歌曰:
喓喓草虫, 跃跃阜螽;
未见君子, 忧忧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