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吹放口担当湖灵姻事,为已得水夫人口风也。在湘灵等听之却绝不触耳,所以为妙。
从素文眼中看出鸾吹、素娥面色,为后回淑媛悟道伏笔也。却妙在东方下场、素臣豹变。两解随手遮过。美人细意熨贴平,裁缝灭尽针线迹。读者切勿赏着鸳鸯,自得其秘。
湘灵古风,学正识超律严格浑,可为闺阁第一人手笔。七绝暨两词不过凄其欲绝而已,然是足感人,读之辄为酸鼻。
回目明标“四美弄情”,见情由弄生,非正情、非奇情、非俗情,展转搏弄而生,极趣、极雅、极谐、根幻之妙情也。鸾吹有东方可弄,素娥、湘灵有素臣可弄,独素文无可弄者,四美不缺其一手?作者忽撰“因何得偶”之一言,牵出洪长卿,更就洪长卿牵合司马长卿,遂使素文羞得要死、急得要哭。弄情于无可弄之人,岂非绝世交情。弄素文,三用长卿,而素文之媒终归长卿。伏笔至此,神化极矣!鸾吹云:“不知长卿意中可有这般佳偶。”则并不足称佳偶之洪儒亦呼之欲出,尤属极神化之伏笔。
乐极生悲,情之变即文之变。四美弄情,风流谐谑,乐极矣。宜有任夫人直跌进来之一惊也,而文章之变遂适得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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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贤母岂忘情发皆中节 淑媛能悟道色总根心
鸾吹等急问何事,任夫人大恸道:“京中有人下来,说文先生直言触怒,绑在午门,候旨处斩,是他亲眼见的。”夫人话未说完,鸾吹、素娥已放声大哭,湘灵泪如泉涌,面若死灰,素文也滚出满眼的泪来。鸾吹想起前情,哭晕了去;湘灵一阵心酸,把吃的几杯酒儿都倒出来,床席之上淋漓不已;素娥哭得发昏;连那晴霞丫头也是掩面悲啼,和素文两个靠着东壁边哭泣,其惊丫鬟、仆妇,没一个不短叹长吁。乱了一会,任夫人拭泪道:“你们不是啼哭的事,老爷恐传述不确,已差人到省中打听去了。若是假的,一天之喜;若是真的,当从长计较。该是招魂守节,或访寻着文太夫人奉侍终身,以慰死者之心。大小姐虽未有成言,然已心许文郎,断无改节之理;二小姐知书达理,自有同心。当商量出一个主意来,不可徒作楚囚之泣。”素娥哭道:“伯母之言固是正理,愿大妹为其难者,侄女俟得确信,当招魂设祭,以一死谢责,不复能计及他事矣!”湘灵道:“孩儿也是这个主意,劬劳之德,当报以来生。”夫人道:“一死何难,但事有轻重,道有经权。文郎事母至孝,今因尽忠,不能两全,虽死岂能瞑目?二小姐当思妇代子职,以慰泉壤,不宜草草以一死谢责。至于我女,虽有父母之命,未通媒妁之言,我女意中固已心许文郎,文郎意中实未知有我女,尚讲不到士为知己者死。况父母俱存,罔极未报,尤不当守匹妇囗囗之见,以自蹈不孝之罪也。”
素娥痛哭道:“妇代子职,自有田氏大娘,侄女岂敢上僭?不有居者,谁守社稷?不有行者,谁囗牧圉?相从地下,侄女之意已决,但空负姐姐一片深情,有恩未报,有德未酬,死有余愧耳。”鸾吹哭道:“妹子说甚话来,文兄此信果确,我亦何忍偷生?当与你同向黄泉,以报知己。但死节易,抚孤难。田氏嫂嫂现怀六甲,倘得生下一男,你当依着伯母所说,与他同事老姑,同抚孤子,才是正理。至若大妹子,则既有父母,又无成言,惟守此贞心,便足千古,死之一事,断断不可提起。”任夫人道:“大小姐之言真是金玉。二小姐及女儿俱当立定主意,不可徒死以伤死者之心。”素文带泪问道:“母亲说信还未确,这信系何人所寄?怎样不确?”夫人含泪道:“本营守备新选出京,到兵科去别他乡亲,正是那一日,文郎引见下来,许多校尉围在午门,候旨处斩,是他亲眼见的。因起身忽卒,不知以后之事。老爷想:满朝文武,岂没一个热肠之人,或有解救。也未可知。故此立刻差人至省,去都院衙门打听。省中还有镇守的太监、总兵等官,得信更速,只待差人回来,便知的实了。”素娥哭道:“目今宦寺当权,举朝结舌,谁人再敢批鳞保救?”鸾吹道:“据我看来,还有解救。文兄如此才学,如此性情,如此相貌,断无凶夭之理。三月中这场大病,兀是医好,只怕逢凶化吉,还有生机。”任夫人道:“我也是这样想头。朝廷因求直言而即杀直言之臣,亦无此理。朝廷未必无言,圣怒或还可解。”
鸾吹、素娥得此凶信,心如刀割,便不能用饭,哭别了任夫人母女,回到家中商议,俟明早探有确信再处,不可先惊坏了母亲,因吩咐未能速往县中打听。这一夜,鸾吹、素娥及县里的湘灵小姐,泪若珠流,沾床渍席,直哭到天明。鸾吹等着未能回音,身子便如热石上蚂蚁,在房里不住的打旋。素娥呆在椅上,如死人一般,没些气息。直等到黄昏,未能回禀:“省中差人未回,县里又打发急足,连夜赴省。小的怕小姐心焦,先来禀知,如今就到城门口候信了。”未能竟是一夜不回。鸾吹、素娥哭到半夜,窗上觉着风声,一阵冷气直逼到脸上来,鸾吹一个寒噤,毛发直竖,扯着素娥手臂,大哭道:“不好了!这是二哥魂魄来了!”素娥便也觉得面上及心口俱忽发冷,哭道:“真个来便好,好领着奴同去也!”恰好生素梦中被魇,鸾吹喊醒转来,说是梦见白相公,**地浑身是血,梦中惊喊,好生害怕。鸾吹痛哭道:“妹子好苦,二哥想已不在人世矣!”两人真如死了父母一般,搅做一团,哭做一片。直到五更天,精神乏极,渐渐收声。
明日清早,未能回来说,候了一夜没信,仍向县中打听去了。这一日,鸾吹、素娥也不梳头,也不洗面,一切水米总不沾唇,认定素臣已死,这未能之信,反若可有可无的了。到得傍晚,未能飞奔而归,道:“小姐,好了!文相公没有处斩,发往辽东去了!”鸾吹、素娥忽听此言,如出意外,心中一喜,耳目顿觉明亮,急问真假,未能道:“任老爷亲口告诉,说文相公参着国师继晓、司礼靳直许多款迹,朝廷大怒,要将文相公立时处斩,亏一个七岁的女神童,极力保奏,方得免死,安置辽东,是八月十六的事,省里已有抄报,怎么不真?”鸾吹、素娥如在鬼门关上放将转来,谢天不尽。见未能跑得苦,许赏一两银子。吩咐通知洪儒,说:“昨日大相公来劝慰,也出了好些眼泪,可给他一个喜信。”厨下送晚膳来,大家呷了几口粥汤,倒在床上,如死人一般,沉沉睡去。到半夜醒转,想起素臣只身远窜,举目无亲,野店荒郊,风霜雨雪,一种颠连困苦之状,重复悲伤起来。鸾吹道:“此时还好,再过几日天气严寒,冷风扑面,坚冰在须,如何当得?”素娥道:“塞外早寒,那比得南中光景。古人云:”春风不度玉门关‘,’八月霜飞柳遍黄‘,大约此时已是寒冷不过了。况且对头利害,主守官员还有许多凌逼,满朝佞幸,何时可望生还?真个与死为邻矣。“两人重复悲啼,哭一回,思量一回,又整整苦了半夜。
次日清晨,县中着人来说:“大小姐病重,要请两位小姐去一会。”鸾吹回说:“连日身子不好,一好就来。”与素娥商议,怕这信传至西庄,苦坏了水夫人,要亲去报知,好曲为宽解。因不贪茶饭,熬些米粥,尚未即食,素娥忽然一个头眩,直倒下去,鸾吹连忙扶住,掐着人中,正在喊叫,恰好县里又差丫头晴霞前来问候,入房看见,三脚两步赶至床前,帮同灌救,救得素娥转来,鸾吹已是四手如瘫,倒在床上,扶头不起。晴霞私向生素道:“我家大小姐病势忽重,要请二小姐去医治,那知两位小姐也是这样。我伏侍小姐顷刻难离,不能久待,俟两位小姐身子好些再来请罢。”说毕,茶也不肯吃,如飞的上轿去了。鸾吹、素娥歇息一会,勉强起来,兀自头重脚轻,不能行走,只得回了庄客,泥神土佛,你我相劝。定了两日,然后坐轿到西庄来。鸾吹、素娥料得水夫人忽闻此信,必有一番痛苦哭泣之事,恐老年人支当不起,到了庄上,且不进去,叫丫头煎好参汤。素娥又怕田氏动了胎气,另煎一服安胎药。都停当了,然后含着眼泪走进水夫人房里,行礼已毕,与田氏相叫过,素娥直立近水夫人身边,恐老年人气厥头晕以便搀扶,鸾吹宛宛转转的说道:“京中传有一信,二哥应诏极言,伤了国师,皇上本欲宽容,因碍国师脸面,将二哥暂时安置辽东,不日仍要召回复用。”水夫人道:“崇正辟邪,本玉佳素志,这是不消说了。但他因靳直擅权,阴蓄异志,常抱忧愤,怎此番独论国师,把这切近之灾竟不提起?只怕此信还有未确。”
鸾吹见水夫人并不惊惶,毫无愁苦;田氏虽有愁容,亦少哀痛迫切之意,便大着胆实说道:“还闻说二哥劾了国师及司礼许多款迹,皇上大怒,竟要加二哥极刑。亏得一个七岁女神童在御前极力保救,方得释放,安置辽东的。”水夫人道:“这便是了。玉佳之祸,轻则谪戍,重则诛戮,今但安置辽东,深感皇恩解网矣。曾否干连家属,大小姐必知其详!”鸾吹、素娥同声说是并未涉及家属。水夫人因向田氏道:“你夫婿侥幸生全,我与你均无连涉,此天幸也。我不是常和你说来,我之避难,非恐玉佳贾祸,罪及家属,实虑督学下石,辱及妻孥。倘因直谏触怒朝廷,既戮其身,复连及家属,自当投身有司,或刑或戍,顺受国法,岂敢逃避山泽以幸免乎?今蒙皇上天恩,祖宗福庇,得免西市刑诛,遐荒窜逐,我与你礼当叩谢。”田氏含泪应道:“婆婆所见极是。”叫冰弦拿出红毡,随着水夫人望北拜谢皇恩,又望南拜谢了祖先,然后留鸾吹、素娥坐着吃茶。
鸾吹、素娥满眼含着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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