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重整队形后的法军士兵们又一次步履轻快的哼起了《马赛曲》,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非洲或是印度###的战场上,拿破仑的###兰西精神总是在鼓舞着高卢子弟们前进,前进,再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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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升起,从纸桥撤退下来的右营队伍已出现在上安村外的大道上。杨著恩的死让埋伏在村头的前营将士们全都暗暗憋了一口气,一定要给这位性情豪爽待士兵如兄弟的将军报仇。管带黄守忠看了看天色,最后一次巡查阵地,传令全营准备应战。前营是黑旗军中人数战力仅次于刘永福亲兵营的一支劲旅,黄守忠将所部千余人马分为左中右三队,居中一队突前,负责正面阻击法军,左队右翼与右队左翼呈重叠状埋伏在突前一队身后,三道防线呈半圆弧状,既能兼顾两翼,又保证了防御阵地的厚实。
轻快的歌声,整齐的脚步声,大队法军出现在了地平线上,负责诱敌的右营余部开始减缓撤退的速度,摆出一副渐渐被法军追上的态势。
“五百步,三百步,二百步……”法军离阵地越来越近,甚至能看到法军士兵脸上洋溢着的自信与冷漠。黄守忠端着长枪,所有的黑旗军战士都绷着一根弦,只待他一声令下。
“一百五十步,一百步!”这是黑旗军所装备枪支的最佳射程,黄守忠下令开火!
“砰砰砰砰!”枪声大作,走在最前面的法军显然没想到黑旗军能发动第二次伏击,更令他们感到意外的是,先前溃退的黑旗军右营在枪响后掉转方向又杀了回来!正面是黄守忠前营的火力阻击,侧翼是右营大刀队的奋力反扑,遭到夹击的法军前队只能仓惶进行反击。
“轰!”每当步兵前进受阻,李维业就会命令火炮齐发为其开路,然而这一次,由于两军间隔太近,一旦炮火太过密集,冲在前面的法军士兵就会一同丧命,这在法军章程中是决不允许的。无奈之下,李维业只好带着两个连队亲自赶往前阵督战。
在李维业的亲自督战下,各连法军迅速组织反击,在强大的火力掩护下很快突破了黑旗军前营的第一道正面防线,开始向纵深挺进。黄守忠没有荒乱,他很清楚两军在武器装备上的差距,这种差距,只能靠人数、战法和斗志来弥补。
看着自己的士兵迈着整齐的步子一点点蚕食敌人的防线,李维业觉得方才的战斗只不过是黑旗军逞一时之勇的表现,一旦进入阵地战,面对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法国正规军,他们就会像那些一战即溃的越南军队一样很快在无助中败退。
李维业的骄傲得到了应验,在法军强劲而有序的冲击下,黑旗军前营的第二道防线很快陷入苦战。面对危局,黄守忠不得不临时调整策略,将左右两队的前后两道防线合而为一,同时收拢两翼,变横向阻击为集团阻击,利用人数上的优势死死顶住法军。
“父帅,前营快顶不住了!”刘成良一脸焦急的提醒着刘永福。
“呼……”阿虎趴在刘永福身边,喉咙里发出一种只有在战前才会有的奇怪声响。
刘永福摸摸阿虎圆滚滚的脑袋,一言不发的注视着前方的战场,多年征战的直觉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投入亲兵营做最后一击的时候,黄守忠的前营还能继续支持下去。
在叶成林率右营余部向法军发起反击的时候,刘奇谦悄悄的离开了队伍,在斜对战场的一处破废民居旁潜伏下来,怀里揣着杨著恩留下的那支短枪。
“想用人海战术来对付法兰西最善战的军队,简直是异想天开!”李维业冷笑着,很快来到交战最激烈的第一线,作为一军统帅,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在战斗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亲临前线来激励士兵们的斗志——李维业从腰间缓缓抽出军刀,高举向天!
“来了,就是他!”一直在搜寻目标的刘奇谦立刻把目光锁定在了那个身披华丽军装、右手高高举起军刀的大块头法国将军身上——擒贼先擒王,机不可失!
“砰砰!”接连两声枪响。在那一刻,李维业感到时间仿佛停滞了,枪声、炮声、喊杀声、惨嚎声统统消失,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一种莫名的清凉触感自前胸穿透后肩,粘稠的液体从身体里涌出,将笔挺的军装染的分外绚烂。
第6章 黑虎神威 战纸桥贼酋枭首(4)
“轰!”李维业重重倒地,飞扑上去掩护他的连长雅关也被第二枚子弹击毙。
“死了吗?”直觉告诉刘奇谦,这一枪打中了。黑旗军前营阵地上,黄守忠放下步枪,神情有些懊丧——居然有人抢在自己前头击倒了那个八成是李维业的法军军官。
副司令官殉职、司令官倒地重伤、炮兵连长殉职,三名高级军官的倒下让由步兵连队、炮兵连队和海军陆战队组成的法军一下子失去了直接指挥者,各连长排长开始互不统属的指挥起自己的队伍来,直接延缓了法军的攻势。
“父帅!”不等刘成良把话说完,刘永福已亮出那柄黑乎乎的长刀,下令全军出击!
“杀!”埋伏在上安村北面的黑旗军亲兵营主力如潮水般冲向战场,拉开了反击的序幕。
“兄弟们——杀!”被法军火力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前营战士在黄守忠的带领下同时冲出阵地,与正在激战的右营余部合兵一处,从正面向法军发起反击。
黄守忠、吴凤典、刘成良,黑旗军三路齐出,很快凭借数量和士气上的优势将数百名法军三面围住,一场混战就此拉开。混乱的法军士兵们一边放枪一边往后撤退,全然没有了法兰西军人固有的风度与秩序,他们甚至忘了派人去照顾重伤的司令官李维业。
刘永福站在存旁土庙前的高台上,一手握刀,长刀拄地,一手叉腰,按着腰间的十三响。仗打到这个份儿上,胜局已定,刘永福已无需亲自上阵,他所要做的便是学一回谢安,看儿郎们杀敌。刘成良统领的亲兵营在反击中犹如一把尖刀,在吴凤典、黄守忠两支人马的掩护下直插法军腹地;而这把尖刀的刀刃,便是冲在最前方的一团黑风!
“呼!”黑风呼啸,从人群中疾掠而过,径直朝李维业倒下的方向扑去。阿虎有灵性,刘成良率一支人马紧随其后,很快便发现了重伤倒在路边的那位法军高级军官。黑旗军杀散了周围的法军,阿虎像是发现猎物一般猛扑上前,在半空中张开大嘴一口咬下。
“虎,留活的!”刘成良的喊声晚了一步,阿虎近乎本能的将它那四枚尖利的虎牙扎进李维业的脖子里,后腿一蹬,“虎尾”一挺,一股浓烈的血腥气顿时弥漫开来。
李维业被枭首,断颈处鲜血喷涌。阿虎翘着“虎尾”,叼着那血淋淋的战利品,猛一抖周身漂亮的黑毛,窜到了不远处的一块土丘上,状若天神。
“虎!”数千名黑旗军战士高喊着阿虎的名字,七星招展,奋勇向前!
“痛快啊!”看着各营将士如狼似虎的冲向法军,刘永福深深吸了口气——多少年了,终于能够痛痛快快的跟法国人干上一仗!这一仗,既是打给法国人看,也是打给大清看,没有精良的枪炮装备,没有后援,全凭血勇之气,同仇敌忾,这一仗,杀出了黑旗军的威风,也杀出了中国人的威风!
“呜……”阿虎的妻子蹲在刘永福身旁,眼中闪动着对英雄的景仰。刘永福用手拍了拍它的脑袋——它是法国犬,还是不要放它出去残杀同类了。八条黑乎乎的小犬既兴奋又害怕的围在母亲身边,时不时亮出细细的尖牙,血腥的味道激起了它们最原始的冲动。
“不愧是阿虎的种,闻到法国人的味道就来劲!”刘永福笑了,不论是人还是狗,只有经历过战火的洗礼,才能真正感受到生命的精彩与顽强。十年了,他从未像此刻这样痛快过。
“李德才!”刘永福猛地一声大喊。
“大帅!”李德才一溜烟来到刘永福身边候命。
“拿酒来!”杀气盈腾,刘永福决定破戒。
李德才张大了嘴,眨眨眼道:“大帅,您有令在先,军中戒色禁酒……”
“放屁!”刘永福脱口骂道,“今天全免了,立刻把酒给我备好,我要为兄弟们接风!”
“喳!”李德才唱个诺儿,正要走,刘永福又道:“北宁有何动向?”
“北宁清军严守各处,像是不打算出兵了。”李德才小心翼翼道。
“一群只会吃白饷的废物!”刘永福强忍住心头愤怒,心里早已将黄桂兰的全家问候了一遍,若清军能从背后夹击法军,黑旗军岂会打得如此艰苦,伤亡岂会如此惨重!刘永福再次将目光投向激战正酣的纸桥,为了击退法军,黑旗军付出了更为沉重的代价……
“传令下去,各营收兵!”刘永福一咬牙,做出了一个无奈而明智的决定。身为一军主帅,杀敌之外,更需要把握整个战局的分寸——法军败退,可战力犹在,如果继续死战下去,只会让兄弟徒增伤亡。
“撤军?!”刚刚从战场赶回来的刘奇谦和李德才相视一眼,震骇莫名——眼下各营士气正旺,黄守忠的前营和刘成良的亲兵营在正面攻击,吴凤典的左营从背后直插纸桥去断法军退路,照此下去,黑旗军完全有可能将这支法军围歼在纸桥周围……
“大帅!”刘奇谦话到嘴边,却生生收住——他看到的是刘永福坚定的目光和决然的神情,军令既已下达,便无法收回,作为军人,唯有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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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撤军?!”杀红了眼的黄守忠和刘成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刘奇谦将刘永福的命令重申了一遍,又看了眼战场上无数正在浴血拼杀的黑旗军战士,喝令道:“二位将军,这是军令,临阵抗命,军法处置!”
第6章 黑虎神威 战纸桥贼酋枭首(5)
“狗屁军令!”黄守忠低声嘀咕了一句,一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