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缅边境地区所有割据政权均不发工资,“政府”只提供谋生手段,然后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杨总司令实践前言,准备将他手下的两个毒品工厂(作坊)交我经营。据他说,每年最低限度也有人民币6000万元的收入,但被我婉言谢绝,只答应为他的部队经销服装、被褥等军品。他当然高兴,点头认可。金钱这东西绝不是万能的,有尊严的人就不为所动。我不会忘记自己到这里来是干什么的!决不会染指毒品,决不会越雷池一步。对金钱的态度,正是我半生穷困的原因,但我至死不悔!
第10节:滴血的罂粟花(5)
杨总司令身边顾问人员很多,以经济顾问苏顾问为代表,有10多人。他们来自中国内地和港台地区,还有的来自新加坡和泰国。其中最让人感到奇怪的是一位来自香港的“生产顾问”,他每次来司令部都乘坐奔驰500豪华轿车,两名保镖护持,待遇不能算差,令人不解的是,他腕上竟戴着一副锃亮的手铐。此人50岁上下,长方脸,慈眉善目,鼻正口方,头发和络腮胡子连在一起,其貌有点像马克思。他穿一身皱巴巴的西装,未扎领带,敞怀,内衬花格衫,是一副落魄的学者形象。一天晚饭后,我问身边的警卫人员,他们七嘴八舌向我讲说“生产顾问”的故事,一起插话,莫衷一是。我指定口齿伶俐的小李主讲,其余的人补充。
原来,杨总司令虽然迅速扩大了罂粟种植面积,但是却没有迅速增加收入。原因很简单,他生产的是鸦片膏,只是制造海洛因的原料。由鸦片到制成纯度很高的四号海洛因并非易事,需要大量化学药品;还需要化工生产设备和各种检测仪器;特别需要一位精通此道的化学工程师。鸦片收获季节,杨总司令派出大批人马车辆,络绎不绝地将他生产的鸦片膏,运往佤邦和坤沙地盘,只能换回微薄的收入。卖给坤沙的价格虽然高一些,但运输路线长,需经过佤邦等多个军阀控制的地盘,仅过境税一项花费就很不少。
杨茂良掌权的最初阶段,从果敢运出的大量海洛因,都是“为人作嫁衣裳”,利润的大头在生产方。生性贪婪的杨总司令格外眼红,曾经多次派人到佤邦等地学习生产技术,都被人断然拒绝。一整套极为严格的保密制度,让他束手无策。总司令的心事,被来自香港的“销售顾问”赖先生看在眼里。他主动向杨茂良提议,绑架一名香港化工师,两人一拍即和,很快拟定了具体步骤和相关人员。吝啬成性的杨茂良,却为这次名为“请神”的秘密行动,提供了大量的经费。
那么,策划此事的赖先生本人是哪路神仙,他远道来果敢,究竟怀着什么目的?此人是香港黑社会组织“福帮”的一员干将,早在彭总司令掌权时就来到果敢,目的是寻找海洛因的货源。彭总司令被赶出果敢之时,将海洛因的生产人员和生产设备都带走了。杨茂良一时造不出海洛因,那为什么赖先生仍赖着不走?有两个原因:一是军阀要想养军,必然借助高收入的毒品,迟早能造出来。为了满足西方社会对毒品的需求,特别是还要面对其他黑社会帮派的竞争,必须多方寻找货源,不能放弃任何机会。再者,鸦片膏还是生产多种医药的原料,仅此一项需求量就很大。在香港,鸦片被称为福寿膏。许多有钱的香港老年人,把吸食鸦片作为一种精神享受。他们烟灯一盏,银枪一支,姬妾陪侍,锦被绣榻,喷云吐雾,香气氤氲,飘飘欲仙。仅上述两项,每年经赖先生的手运到香港的鸦片膏就多达10000吨。打着制药的幌子,手持香港政府的证明,此项运输畅通无阻。由此,赖先生获得了可观的收入。如能再上一个台阶,让果敢直接生产大批海洛因,赖先生作为有功之臣,包销全部产品当然不会成为问题,他将因此而置身香港富豪之列。
赖先生是何等的聪明,这步棋他是早就看到了,他要大动干戈,大显身手。赖先生陪同杨总司令的大女婿杨世奇,以及两三精干的帮手,择吉日出发了。其中一位,是早在缅共时期就跟随杨世奇的心腹干将麻福。他们一行人飞抵香港后,受到“福帮”帮主的热情接待。花天酒地,尽情享受了数日,让这几个未经世面的土包子,切身感受到人间竟有如此的富贵,如此的享受,如此的销魂夺魄!更燃起了他们贪欲的邪火。一个个欲心如炽,跃跃欲试。
在确定了绑架目标后,按照事先拟定的先礼后兵的原则,首先由杨世奇以果敢阔老板的身份,公开出面重金招聘。这天杨世奇认真装扮一番,带领麻福,乘车来到九龙北角,摁响了一户人家的门铃。这里居住的是香港一所大学的化学系教授,毕业于美国麻省理工大学的麦贤仁博士。麦博士自幼丧父,待母至孝。妻子贤淑,相夫持家。4岁的儿子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杨世奇被让进文雅的客厅饮茶就座后奉上厚礼,直言不讳地向教授申明来意。出乎意料的是,麦教授不为年薪300万美金的高薪所动,断然拒绝。用麦教授的话说:“钱是好东西,住在香港最需要的就是钱。如果是以出卖良知为代价,我视金钱如粪土!”杨世奇连同他的“厚礼”被逐出家门。杨世奇碰了一鼻子灰,骂不绝口,悻悻而归。于是帮主决定,实施第二套方案。杨世奇暂居幕后,由赖先生应对一切。
第11节:滴血的罂粟花(6)
半月后,一个风和日丽的星期天,麦教授早忘了招聘一事。夫妇二人和保姆一起,带着小儿子来到湿地公园。一是透透空气,二是给孩子增加一些自然知识。夫妇二人依偎在公园的长凳上,享受冬日和煦的阳光。保姆带着孩子玩耍始终在视线以内,决不允许超出这个距离。保姆紧紧拉着孩子的一只小手,孩子用另一只手拿着一根短树枝,在睡莲池边戏水。童稚的笑声不断传到父母耳内。就在这时,突然闯来一辆摩托车。教授“小心”二字刚刚喊出口,骑车人伸手抓住孩子轰鸣而去。保姆吓傻了,夫妇二人也惊呆了。他们惊慌失措地去警署报警。问车牌号,回答不出;问作案人长相,因戴着钢盔,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将孩子的长相和衣帽特征记录在案。警员让他们回家听候消息。像这类案件,在香港无异于大海捞针。
麦教授家中简直塌了天,老太太因见不到爱孙一病不起,麦夫人失魂落魄,保姆也引咎辞职。麦教授更是心乱如麻、如坐针毡。幸好当晚绑匪打来电话,并传来孩子微弱的哭声。对方以责备的语气说:“都是麦教授敬酒不吃吃罚酒,拒绝高薪聘请,才有如此变故。如果麦教授改弦更张,愿意合作,仍践前言,愿以年薪300万美金,恭候光临。条件是待麦教授上班后才能归还孩子。谈判地点是油麻地一家咖啡馆,时间是午夜一点。如果报警,那是拿孩子的生命开玩笑。”不管后果如何,总算有了希望,一家人把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来,老太太也开始进食。麦教授只身如约前往,一去不返。只给麦夫人匆匆打来一个电话,说是去果敢了。
杨世奇、赖先生和麻福,押送麦教授,登上了香港黑帮安排的“渔船”,乘着朦胧夜色出了港。夜海茫茫,时有巡逻艇的探照灯光扫射过来。他们仗着对海况的熟悉,更随时以礁石相遮蔽,渐渐地进入公海,经过3天的风颠浪簸,在一个傍晚到达泰国港口,在泰国黑帮接应下,换乘汽车,走偏僻山路,终于进入缅甸佤邦控制的地盘南邓。距离果敢已近,大功即将告成。杨世奇授意麻福选择了一家干净餐馆,要大吃一顿,弥补一下这些天来长途跋涉给肚腹造成的亏损。
赖先生首先提议,为麦教授敬酒压惊,大家举杯一饮而尽。就在这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麦教授手持酒杯未及坐稳,就一头栽倒在地。餐馆内一片哗然,众人纷纷围拢过来,音乐戛然而止。杨世奇走上前一摸胸口,心脏已经停止跳动。千里奔波,几经周折,好不容易得手,却功败垂成。兵痞出身的杨世奇,暴跳如雷,两眼冒火。他让人喊来餐馆老板,不容分说,一顿拳打脚踢,把满腔的怒火倾泻在餐馆老板的身上。他自己打得累了,才一把将老板从地上抓起来问话。此时的餐馆老板已是鼻青脸肿,面目全非。他用衣袖擦了下口角的血,回答说:“酒和酒具都是你们自己的人安排,餐馆的人并未插手。如果是餐馆的酒有毒,你们几位为什么平安无事!”杨世奇找麻福时,他却借着混乱,跑得没了踪影。这里是佤邦管辖的地面,杨世奇更是有劲用不上,有威发不出,他带着满腹的疑问回到了果敢。
杨总司令听了汇报,更是懊恼异常,但百思不得其解。麻福早在缅共时期就跟随杨世奇,鞍前马后,备受艰苦,两人生死相依,情同骨肉。几次更换门庭,从未动摇,为什么会突然生变!其实,在金三角这种地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值得大惊小怪。缅北17支割据武装有联合有斗争,当发生龃龉时,刀枪相见是常事,至于在对方内部安插谍报人员更是屡见不鲜。潜伏深浅,那是肩负的任务所决定的。西方有的战略特工,一生都无施展机会,他们只有在发生战争或重大事变的时候,才能起到决定性作用。麻福所为仍是小打小闹不足为奇。几天后,杨总司令通过自己在佤邦的情报组织,终于摸清了底细:麻福是在一次受命去佤邦执行任务时,被人抓住把柄,在威逼利诱之下,成为佤邦的特工,他所领受的任务,就是千方百计阻止果敢生产出高纯度海洛因,以保佤邦在区域内的垄断地位。说来方法也很简单,麻福在擦拭杯子的时候,在麦教授使用的酒杯上抹上了少许氰化物。所以没伤害其他人,是不想把事态扩大结怨太深。大功告成后,麻福除领到一笔奖金外,还被破格任命为佤邦联合军一个主力团的团长。
第12节:滴血的罂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