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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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罪-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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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李凤娘妒火中烧。只怨我不够警觉,总想她恨也罢,怒也罢,总不至于加害黄贵妃吧。但我想错了。那一天,我出宫祭祀,回到宫中,李凤娘派人来通报我,说黄贵妃突发疾病暴死身亡。我惊骇无语,悲痛至极,眼泪就流下了。我心里明知道这是李凤娘下的毒手,可是我没有证据,我无力去质问她,我的勇气湮没悲伤中,我觉得无比虚弱。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我怎么可能不疯?
  知道这个李后多么坏,多么毒辣了吧。我的父皇孝宗曾经和老臣史浩秘密商议,要废黜这个该死的皇后。可是,老臣史浩认为,废后的举措会引起天下的议论,使政局不稳。
  如果当时父皇不听从史浩意见,也许我的病也不至于越发严重。可惜,历史没有也许,没有如果。我的精神恍惚,时而清醒,时而混沌。有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身在何处,在说什么,在做什么。
  父皇为了给我治病,四处搜集民间秘方,照方开药,本来想派人给我送来,但又怕李凤娘阻拦,便打算等我到重华宫问安的时候,再让我服用。
  万万没想到,父皇的这个安排,竟让李凤娘以为父皇要毒害我。她极力劝阻我别去重华宫。别以为她这是为我着想,她是为了她自己。因为,在此之前,父皇不同意立我们的儿子嘉王为太子,所以李凤娘耿耿于怀,怕自己的皇后地位不保。在一次宴会上,李凤娘公然责问父皇,她理直气壮地说,我是你赵家明媒正娶,嘉王是我亲生的,为什么不能立为太子?我父皇气得拂袖而去。
  这之后的一年里,我不愿去重华宫见父皇了。因为李凤娘不断絮叨她的猜疑,她总是说我父皇要谋害我,这恐吓犹如咒语,让我不得安宁,醒着做噩梦,满口呓语。就在黄贵妃“暴死”当晚,父皇来看望我,我感觉他就像一个邪恶的影子,要夺我性命。我昏厥过去,人事不省。
  据说,我父皇见此情景,又急又气,召来李凤娘,训斥她,说你没好好照顾皇帝,所以他病成这样,他一旦有不测,我灭了你李家。
  接着,父皇还嘱咐丞相留正,让他劝我保重身体,如果我不听,就等我到重华宫时,他亲自规劝我。
  几天后,我病情有所好转,李凤娘却向我哭诉,她说你身体欠安,太上皇就迁怒于臣妾,打算诛灭臣妾全族,臣妾有什么罪过啊。
  哭诉完,她还告诉我,我只要一去重华宫,父皇就会将我扣留,从此不让我离开。我再次感到恐惧,我想起过去在东宫担惊受怕的日子,我有强烈的预感,父皇要将我这个皇帝废黜。这个感觉让我再也不敢前往重华宫了。
  在这个问题上,大臣们也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劝谏我,劝得多了,我也曾动心前往重华宫。便去和李凤娘商量,李凤娘总是危言耸听,我始终未能成行。

宋光宗私房话:我怎么可能不疯—(南宋)(3)
大臣们继续苦劝,有一次我差点就动身了,可李凤娘从屏风后突然杀出,对大臣们河东狮吼道:你们这些秀才要砍了驴头吗?
  很多大臣不敢再言声。只有宗室赵汝愚继续劝谏。他是我最信任的大臣,可我还是犹豫,对他的劝谏我是“出闻其语辄悟,入辄复疑”。
  就这样,关于过宫一事,李凤娘的挑拨阻拦和大臣的劝谏,让我在犹疑不决中反复煎熬。我的精神在夹缝中挤压,我怎么可能不疯?
  从绍熙三年始,我已经无法处理朝政。一应事务都由李凤娘代劳。所谓“政事多抉于后”。李凤娘掌握了大权以后,却没有兴趣参抉朝政,她的心思都用在为她娘家人捞好处上了。她封娘家三代为王,她的侄子孝友、孝纯官拜节度使。有一次,李凤娘归谒家庙,竟然将她的172个亲属都授为使臣。连她府上的门卫都补了官。这种滥施官职的行为,在南宋时期是前所未有的。
  如此一来,李氏一门的权势越来越大,他们拥有巨额的财富,家庙的卫兵比太庙的还多。他们儹越规制,气焰十分嚣张。
  而这一切,都是我这个精神时而正常、时而反常的疯皇帝所赐。
  再羞于启齿我也要说,在两宋历史上,患有精神障碍的皇室子弟并非我一个。太宗的弟弟赵廷美、太祖的长子赵德昭、太宗长子赵元佐和六子赵元偓,他们的死都和精神疾病有关。
  我要告诉你的秘密是,我的精神疾病和心理因素有关。当然,你会问,一个精神病人怎会如此条理清晰向你讲述这一切?
  原因很简单,这是我无从诉说的心里话。在冰冷危机四伏的皇宫里,作为皇帝其实比谁都孤寂,什么叫高处不胜寒?就是没有一个可以真心交流、可以毫无保留倾诉的对象。我精神错乱时,疯言疯语;偶尔正常时,我便体味到无尽的悲哀和痛苦。一切恐惧压抑的经历,无处发泄,只能在心里说给自己听,说给多年后的你听。
  我说过,我的病态心理并不是李凤娘一手造成的,她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加剧了我的病变。真正让我患病的,是我的父皇孝宗。在他将我立为太子后,我便一直渴望早日登上皇位。我勤奋好学,谨小慎微,一举一动严守礼法。生怕不小心做错事,说错话得罪了父皇,或是成为皇位竞争者的把柄。我每日都要看父皇的脸色行事,父皇情绪好时,我也“喜动于色”;父皇情绪低落时,我也“愀然忧见于色”。总之父唱子和,讨好中伴随着紧张。我相信,这种感受,对于如今渴望出人头地、兢兢业业往上爬的小公务员们来说笃定很熟悉。
  可是,就这样殚精竭虑地在东宫做了十几年乖太子、大孝子。直到我年过不惑时,父皇还没有半点要传位的意思。
  我有些把持不住,终于忍不住开口试探。我对父皇孝宗说,我的胡须已经开始白了。有人送来染胡须的药,我却没用。
  哪知道这话一说,父皇就听出我的弦外之音。他当即回复道,有白须好,正好向天下显示你的老成。还用得着什么染须药啊!
  从此,父皇的威严在我心里烙下某种不祥的阴影。什么不祥呢?就是总有被废黜的预感,总有到头来一场空的宿命感。
  于是,我决定去求很疼爱我的祖母,就是我祖父高宗的吴皇后,我的太皇太后。我多次宴请太皇太后品尝山珍海味。太皇太后知道我的心思,她在恰当的场合多次暗示我的父皇,让他早点将位传于我。可父皇仍不为所动,迟迟不肯让权。这使我产生种种猜测,终日疑虑不安。

宋光宗私房话:我怎么可能不疯—(南宋)(4)
淳熙十四年,公元1187年10月,我祖父高宗驾崩。这时候我的父皇已经60多岁了。他终于萌发了禅位于我的想法。这个想法,并不是出于爱我、信赖我,或者器重我。他萌生这一想法只有两个原因:一、他年逾六旬,感到恢复中原力不从心;二、我祖父高宗曾禅位于他,他一直心存感激。
  所以,祖父高宗驾崩后,他没有实行为先帝服丧以日代月的惯例,而是坚持守丧3年。这样,既表明他的孝心,又脱离了繁琐的朝政事务。
  两年后,也就是淳熙十六年二月,我终于迎来了内禅大典。父皇高宗退居重华宫。即位之初,我效仿父皇侍奉太上皇的先例,每月都会去重华宫朝见父皇4次。可是,每一次见到父皇,我仍然惶惶不安,父皇曾经的权威是我永远抹不去的阴影。
  渐渐地,我不愿再去重华宫,我不断找借口疏远回避与父皇见面。
  大臣们因此议论纷纷。说高宗在世时,每逢出游,我的父皇必会随行,而我却只顾自己游乐。这等奏章父皇看了以后自然是勃然恼怒。恰在此时,我又不小心打碎了父皇赐给我的玉杯。宦官回到重华宫就搬弄是非,说我见到父皇的赏赐就很气愤,故意摔碎了玉杯。父皇居然信以为真,也不想想,我怎么会得到赏赐反而愤怒呢?
  父皇觉得我没有礼数。太学生们还写下《拟行乐表》,其中两句说“周公欺我,愿焚《酒诰》于康衢;孔子空言,请束《孝经》于高阁”,以讽刺我尊孝道。
  这时候,在立嘉王为储君的问题上,父皇再一次显示出他的霸道,他不许我立嘉王为太子。这使我们父子的矛盾更为深刻。
  我恼怒,我压抑,我怨恨,我从未就有过自主权,从小到大,就生活在父亲威严下,从来都受人牵制,从来就没有自己的位置。包括该死的李凤娘,也并非我愿意娶的,那是身为祖父的太上皇高宗一手安排的。如果说李凤娘是一粒苦果,那也是祖父一手栽下,让他的儿子、孙子,饱受其苦。
  所以,你知道了吧,我的疾病,是父皇赐予我的。我和他之间的感情,就像那只不小心打碎的玉杯。
  绍熙五年六月,我的父皇孝宗驾崩。丧事由我祖母太皇太后一手操办。大臣们对此充满疑惑,都想知道为什么我不主持父皇的丧事。真实的原因我没说,怕他们不敢听。因为我总感觉父皇没死,他是装的,他精心设置了一个篡夺我皇位的圈套。
  你一定认为我这想法可笑。而当时我却吓得大汗淋漓迈不动道,我窝在深宫里,时刻担心遭人暗算,于是带弓佩剑用以自卫。可是,就在我终日提防父亲的时候,我的皇位却被我的儿子嘉王取代了。因为我的所作所为在群臣看来,是病情恶化的表现,他们认为,如此下去政局将动荡不安。据说,他们无法容忍我这个疯子皇帝。
  于是,在绍熙五年,公元1194年7月,以赵汝愚、赵彦逾为首的宗室大臣开始密谋策划,决定拥立我的儿子嘉王为新君。他们说服了殿前指挥使郭果,取得了禁军统率权,暂时控制了军队,同时联络外戚韩侹胄,让他争取太皇太后的支持,使所谓的“内禅”名正言顺。
  这里还有一件事,就是我的一封御笔书信,上疏八个字“历事岁久,念欲退闲”。我要说,这是仿造的,我没有写过这样的书信。这根本不是我的心意。试想,如果我真有逊位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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