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院之中,梅雪相映景色怡人,却又是悄无声息恍若无人。
不过是短短数日之间,父王竟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他立于书房之中看向窗外一言不发,而我则坐在椅子上呆呆看着父王。
千头万绪却说不出支言片语。我与父王便是这般一个站一个坐相对良久竟始终没有人开口。猜不出父王心中所想,脑海当中却浮出楼林身影,他气质凌厉寒若冰潭,太子却如春风拂面,玉般温泽。可他们眉宇间凝聚的霸气又是那般相象。转而看向书房桌上的明黄布卷,那便是皇上赐婚的圣旨。轻轻皱眉,不愿再往下想。
“婉儿”父王突然转过身面向我。我扬眉不语,等待他说下去。
“父王对你不起……”
“父……”话未及出口,父王便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说话。
轻叹一声,继而他开口道:“十七年来,父王都竭尽全力想要做一个好父亲,没想到最终却还是让这名利连累到你。
生于赫氏……或许本身便是一种不幸。虽是名门贵族,却仍要受制于皇室,父王年少时亦是心性高傲,不肯屈尊,但后来,却终因争名夺利害你母妃妄死。十几年来,我没有一天不责怪自己。
……但是权势二字竟是如此,一旦得到,便永不愿放手。赫氏一族最终被我推至顶峰,独掌朝政,架空皇权。我在明,你叔父在暗,一明一暗把持朝野,将势力遍布天下。直到十年之前,楼氏掘起,太子揽权,明着是朝廷实力壮大,无外敌敢侵。实则是将天下一分为三。
父王没有儿子,只有你一个女儿,女儿迟早是要嫁人的,只是没想到太子的速度竟是这般快,不给旁人任何反驳的机会,一道圣旨便将你定了终生……”
静默良久,感觉心中冰凉,漠然开口“女儿嫁给太子,若是日后太子大权在握,将我赫氏一族架空削藩,女儿应当何以自处?”
父王淡然一笑,“你嫁他为妻,自当为他谋权术,夺天下,但你要永远记住你的姓氏,亦要记住无论你日后做了什么,赫氏都是你永远的依靠,父王必保你一世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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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嫁
天运十二年,圣上旨意,将赫氏吟婉,指婚于当朝太子。旋靖王晋封为靖国公,加亲王衔。
圣上亲笔,太子鸿萧,皇后嫡生,出身正统,赐传国玉玺以正名份。吟婉郡主,靖王之女,高门之后,品性端庄。婚配太子乃才子佳人,天作之合。国之大喜,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太子大婚当日,镇威大将军楼林自西南凯旋回京,率大军入城接受封赏。路中正遇吟婉郡主出嫁鸾仪,全城百姓跪于街道两旁,场面之隆重清晰可见。
黑色铁骑之寒光与喜仗仪队形成鲜明对比。百姓皆偷偷抬头想知道双方谁先让路,谁料庞大的鸾仪队伍突然停下,吟婉郡主一身凤冠礼服自大红鸾轿中徒然步出,随手扯掉头上盖巾,身旁众随从皆惊恐万分,不敢阻拦。
街旁百姓连连抬头争先恐后想要一睹吟婉郡主之风华。郡主抬首看向相隔百余米外的千军万马,万千铁骑之中帅旗高挂,清晰可见的楼字显现其中。只是一个瞬间,那片黑色的军马顿时立在当地,当前一人身披墨色盔甲,腰配长剑,一马当先,奔向鸾仪。
……
脚下红绸铺路,我与他一人一马便踏着这大红喜绸走近对方。
楼林翻身下马,立于我面前,心中千言万语竟不能成言,只是与他痴痴对望。他眼睛深不见底,面如冬日寒霜,慑人心怀。所有的人都疑虑的看向我们,随行侍从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楼林却忽然开口“想不到在下凯旋之日竟正逢郡主大喜,楼林在此恭喜郡主了。”扬起一丝苦笑,正欲说话,急促的马蹄声骤然响起,转头望去,一队禁军快马飞驰而来,领头的竟是太子。
翩若惊鸿,面如春风,气宇轩昂。周身的气势瞬间给人一股压迫之感。嘴角明明挂着一丝淡笑,目光却冷冷的扫过全场。随驾侍从见是太子前来立时跪倒一片。街旁百姓恭声谦拜。楼林轻扬右手,身后众将与他一同齐声跪地参拜,齐呼“太子千岁。”
那一刻他威仪突显,官民参拜。惟有我,身着为嫁他而穿的火红嫁衣立于人群之中,抬眼所见是他踞于战马之上的耀眼身影,千军万马之前,他终是以居高临下的帝王姿态,不动声色的盖过了楼林的兵将之风。
短短时间之内便已知我与楼林在此迎面相撞,京中一举一动了如执掌。没有兵戎相见,不用一兵一卒,便挫了楼林刚刚凯旋的锐气。其势力之广,耳目之多,心机之深,手段之强,让我顿时心生佩服。只是不知他打算怎样处置犯了大忌的我,定了定心神,便转而直视他眼睛,四目相对之时,他却对我温和一笑,策马于我身边,向我伸出手。
思绪顿时恍惚,尤若梦中,一时竟不能言语。
“跟我走。”
语气柔和致极,却真真切切响于耳边,握住他的手,被他轻轻一带拽上马背。将我捆于双臂之间,方才看向楼林,轻笑出声,“楼将军快请起,吾妻任性,挡住将军入宫封赏之路,让将军见笑了。”
楼林俯首答到:“挡住太子妃出嫁鸾仪实乃臣之过。”
没有答话,他缰马转身,对送亲的侍从道:“吾妻乃将门之后,虽是出嫁,但也坐不惯这鸾车,是我这做夫君的想的不够周到,理应战马迎亲才对。太子妃我亲自接回府里,鸾仪队原路回宫,给楼将军让路。”
三言两语便将这件事情掩盖过去,一半威慑,一半施恩,让在场所有的人不敢再有任何疑虑。楼林亦是再无话可说。
策马飞驰,他不容质疑的将我带回太子府。心下仍是惊奇无比,没想到我赫吟婉竟是以这种方式出嫁,此事若是传出,定是我朝立国至今最大的笑话。
……
夫君太子(一)
迷迷糊糊中,睁开朦胧的睡眼。微微偏头,又是日上三杆通天大亮。支身坐起,叹息出声,我怎么还是如此嗜睡。沉吟片刻,对外唤了一声“平儿。”
闻声推门而入,“小姐您醒啦?太子方才还来过呢,听说您没醒,也没让奴婢叫您。”轻轻哦了一声点点头,随即道:“去准备点吃的吧,我饿了。”平儿哎了一声便退下了。
平儿是我从家中带来的丫鬟,与我相处多年,感情不错,说话也很是随意。但自从我嫁到太子府,那丫头竟总是帮着鸿萧说话,弄的我总是敲她脑袋问她到底还记不记得谁才是她的主子。
那丫头到是会装委屈,假装凄凄凉凉的说:“人家可是看到某些人对某些人真是好的不得了,但是那某些人吧,偏偏是在乎的紧,还装模做样,日日戏弄某些人,惹的某些人气的要掀房子。而另一个某些人啊,竟然不知道人家对她好,对人家又是冷漠又是不领情,生气了便又吵又打的,唉……这某些人和某些人啊,好好的金玉良缘,弄成这个样子,真是……”不等她说完,我便卷起书追着她打,她一边跑还一边笑着说,“某些人就是没有一点小姐的样子,别人家的小姐可都是温柔的像朵花似的,咱们家的小姐居然还打人。”
我累的停在当地,微喘着气说:“死丫头,还敢说我,别人家哪个小姐的丫头像你这般话多,赶快给我过来老老实实的让小姐我打几下,一会让我抓到,非把你扔进河里不可……”
轻笑出声,心想,这丫头到真像是从小便跟了我的,让我纵容的这般顽皮,日后可怎么把她嫁出去。转瞬又一想,父王不是也把我纵容成了这个样子,我还不是嫁出去了。念及此处,心里顿时晴空万里。
起身走到窗前,随手推开窗,看到满园绿意,深深呼吸了一下,嘴角荡起笑容,心情大好。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春天真是个充满希望的季节。坐到镜前,很满意早晨的心情,开始对镜梳妆。
大婚已两月有余,自第一天起我便霸占了这园子,不让太子进来。他到是什么都没说,痛痛快快的派人整理妥当,亲自送我到门口。末了还用无比戏谑的语气大声说:“娘子,何时挂念为夫了,随时谴人来知会我,为夫必定风雨无阻,立即赶到。”
我脸色顿时暴红,他却逗的满屋子奴才都随他大笑出声。
我一言不发,斜眼狠狠瞪他,就在他以为我要大发脾气的时候,态度忽然一转,扬起甜美无比的笑容,柔声道:“夫君对吟婉可真是关怀倍至,温柔体贴。吟婉也不知是哪一世修来的福气,这辈子竟能嫁一个这般好的夫君。”说完又含情脉脉的对他妩媚一笑。他顿时愣住,满脸迷惑,呆呆的看向我。我轻轻一叹依依不舍的将手指搭上他腰间,用力一拧,他眉头骤然皱起,却碍于身边奴仆众多,强忍着痛没有发出声音。我哀哀凉凉的开口:“夫君,吟婉这便搬进去了,夫君可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保重身体啊!”然后无限眷恋的悠然转身,大大方方的从他脚上狠狠踩过,头也不回的走进内院。
身后传来他似乎从牙缝挤出的声音“既如此,为夫还真要多谢娘子惦念了。”不用回头也能猜出他此刻表情,有苦说不出,有气不能发……心念一转,我顿时用他能听见的声音大笑出声。
自那之后,这园子就成为了我的独占天地。他白天时常来看我,但每次都气的我暴跳如雷,连打带踢的把他推出门外。他到是不生气,隔着门还能听见他嬉笑戏谑的声音,“太子妃,那本太子就告退了,明日再见啊,哈哈……”
每每如此,我都想破门而出,狠狠的赏他两巴掌。可我毕竟是个出身正统的郡主,岂能把我如此暴躁不堪的一面显露于他人面前。
再者,女子三从四德,温柔贤惠是最基本的品性,嫁做人妻,相夫教子,便更要贤良淑德。更何况我这还不是个普通的夫君,毒打太子……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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