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公务员”几个字,还真的扎进了熊炎的耳朵,这在中国最诱人的字眼,以及衍生的最诱人的待遇,竟然跟他的命运要联系起来了。
熊炎听到这里,有点感激地注视了一下馆长,半晌,嘟哝出一句话:“干这个,我能行吗?”
馆长一听熊炎的这句话,精神大爽,觉得已经有了下文,便语音铿锵地道:“小伙子,只要你认真学,认真干,保你大有出息,至少你从此进入高薪白领阶层。”
其实馆长谈的无非是钱的问题,除此诱饵,便无其它,但这对熊炎来说,已经足够了。他自始至终明白,他在保安队伍里是排不上号的,就拿保安队长的一句话,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那句话就是:“当了那么多年保安,你抓到过一个坏人没有?”
熊炎从此脱下保安服,干起了火化师这个职业。
还别说,火化师这个职业非常适合熊炎,他在这个职业上干得风生水起,深受馆长赏识,死者家属爱戴,因为他是永远那么谦恭,温良,随和,他没有霸气,也没有傲气,也没有恐惧感,被火化的死者虽然不知道被交给了哪个火化师,但家属知道,他们太需要一个令他们满意的火化师了,而熊炎的一直从事的低阶位人生,使他知道被善待对于一个人心灵的优化,尤其对那些处在丧失亲人之痛的人眼中,最后的告别场景,太需要一个好的火化师做调味剂了,甚至是画龙点睛的作用……
可没想到,熊炎也因为这个他最热爱的职业进了看守所,而且罪名不轻,是杀人,据说是杀了一个将要被推进火化炉的人……
然而,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呢?一个活人怎么会被带到殡仪馆呢?或者说一个将要被火化的尸体又怎么还魂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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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苏醒的死者
这天,火化间送来了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据说这个男子是某铁路局的物资管理干部,平时贪得无厌,最近偷偷地把单位供暖的几百吨煤卖给了一个私企老板。
那天,他正兴高采烈地伙同几个人打麻将,一个打麻将的人无意中说起偷偷卖煤的某个职工被警察抓了,他闻讯后,当场双手抱头,说:“我完了。”就趴在麻将桌上耷拉下了脑袋……
后来急送医院,医生听说是个贪官被吓死了,又看他没有了呼吸,就众口一词地开出了死亡通知单。
熊炎把裹在死者身上的白色被单掀起来的时候,发现死者的右手腕上还挎着一块手表,就想顺手取下来。
熊炎取这手表倒不是想占为己有,实在是殡仪馆有规定,金属物体不能带进火化炉,因为火化炉的温度很高,极容易氧化后粘附于炉壁,日积月累,会损坏火化炉。
况且,熊炎也不是享受主义者,他也压根不知道这块表的价值,他想去下死者手腕上的表,完全是火化尸体之前的例行公事。
熊炎带着他的橡皮手套去取手表的时候,用力显得过大,因为他认为死者的肌肉骨骼已经僵硬,所以对死者的触动也比较大,谁知,熊炎的左手刚扣住死者的手腕,右手想取下表的时候,死者的身体弓了一下,随即死者还睁开了眼睛,死者还下意识地说出话来:“你敢偷我的手表……”
熊炎有点闷了,他还是第一次在火化死人前遭遇苏醒过来的,更致命的是,这个活过来的人对他充满敌意,说的第一句话中竟然用了一个“偷”字,这是何等的侮辱与诽谤……
熊炎一生中还真没拿过别人任何一样东西,就是在做保安期间,有些保安监守自盗,但他却是从来没有过的,虽然保安队长总是奚落他总是抓不住坏人,保安能力低下……
做了火化师以后,他确实取下过一些死者身上的伴随物,遗物,夹带物,比如,有些家属会在裹死者的床被里放置很多冥钱,希望死者把钱带到另一个世界去,不至于再过贫穷的生活,读不起大学,或者卖不起楼盘……
但殡仪馆有规定,任何纸质的东西必须在火化之前取出,否则火化的时候会产生大量的烟雾,由此污染环境,破坏环境。
现在,熊炎的正大光明突然被蒙上了雾纱,他自己也撩不明这是偷窃还是例行公事,但在这个“死人”面前,他觉得有口难辨,一生的清名不容玷污,熊炎不由兴起,一把扼住这个“死者”的咽喉。
熊炎是稍微有点蛮力的,谁想刚扼住他的咽喉,那人便喷出一口鲜血来,熊炎不及躲闪,胸部被喷得到处是血。
熊炎僵在那里,面对这个苏醒过来的“死者”,这个喷了他一身血的“死者”,不知如何处置。
倒是那个“死者”先说话了:“我是不是已经死了,这里是哪里,怎么有火化炉,我是不是要被火化了?”
面对“死者”的诘问,熊炎也缓过神来,说道:“是的,你已经死了,我只是在例行公事,你身上的金属物件不能一同在火化炉里火化,因为金属物件氧化后必定粘附于炉壁,如果长此以往,金属粘附物多了,火化炉就会损坏,这个你应该知道的。”
听了熊炎的话,“死者”的下意识已经不存在,他已经明白他现时的处境,他明白现在不是追究一块手表的时候,对他来说,一块2…3万元的手表,谁拿去也不是稀罕事。
他的恐惧来自于仕途,来自于公安机关的传讯,既然已经“死了”,何必再活,连累家人,连累“朋友”,至少自己死了,已经死无对证了,家里的几千万家产可以保住了,要不然,儿子,老婆都得完蛋……
他不敢想下去,面对生的恐惧已经胜过面对死亡的恐惧,这恐怕是他最大的悲剧。
他想着想着,忧愤又起,一口鲜血又喷将出来,喷得他的胸部全是血污,只在铺板上气若游丝地耷拉着脑袋。
熊炎是个实在人,可是此时,他觉得手足无措,应该把这“尸体”火化,还是立即告诉家属,他们的亲属未死,还有挽救的希望?
他需要立即做个决定,每个尸体火化的时间是有规定的,超出这个时间,下面的安排就会被打乱,因为一个殡仪馆每天有很多尸体等着火化,时间久了,一定会有人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到时真的是有口难辩了。
熊炎看着自己胸前的血污,又看看铺板上同样满身血污的“死者”,他第一次感觉到不能从容应对这样的局面,如果把真相告诉“死者”的家属,“死者”会不会说出他偷窃他的手表,甚至扼过他的咽喉?如果趁他不能动弹,直接把他推进火化炉,那么一切会不会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熊炎的人生还真的没有接受过这样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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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死者的妻子
熊炎面对这个躺在铺板上的满身血污的“死者”,真的很想把他推进火化炉,况且眼前这个人,本身就是个贪得无厌,死有余辜的人,即便是被活活烧死也是恶贯满盈,罪有应得。
但,熊炎还是没有勇气打开火化炉的门,即便这个人会污蔑他偷窃手表,或者曾经想扼死他,他良善的内心还是觉得必须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如实告诉家属,让家属马上把这个“死者”带医院去抢救,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样一想,熊炎就打开关闭的通道,找来了“死者”的家属。
待“死者”的妻子和唯一的儿子进入火化炉前,熊炎又关闭对外的通道,他有点如临大敌,又似如履薄冰。
熊炎把刚才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讲给“死者”的妻子和儿子听,并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血污,又指了指躺在铺板上“死者”胸前的血污,再次强调刚才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并不是空穴来风。
“死者”的妻子听完熊炎的诉说,跟他的儿子对换了一个眼色,很震惊的说:“怎么可能,你说的一切怎么可能发生,这是你的幻想吧,我丈夫已经死了3天了,医生的结论难道有错吗?你不是想讹我们吧,我们现在孤儿寡母,够凄惨的了,请你高抬贵手,不要编什么故事,将我老公火化了吧,所有亲属都等着他入土而安呢!”
熊炎对“死者”妻子的回答感到很意外,他原本以为这个女人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去看看他躺在铺板上的丈夫,证实一下他说的话,可是这个女人什么也没干,只是对他的话提出质疑,并要求尽快履行火化程序。
“我不能,我不能火化一个活人,他还活着,刚才还跟我说话呢,我做不到,请你们把他送医院去吧!”熊炎的态度很坚决。
听了熊炎的话,“死者”的妻子愣了一会。她终于跑到“死者”的铺板面前,伸出手,探了探“死者”的鼻息,好一会儿,她说:“我老公确实死了,没有一点鼻息。看来,你确实有不正当的目的,这是你们讹财的手段吗?是不是听说我老公是有钱人,是不是还听说我老公已经被公安机关传讯,知道我们难以就坡下驴,也想趁机讹诈一把!”说完,这个人女人耸了耸她略带高傲的眉条。
熊炎感到吃力不讨好,他隐约感到这个女人已经不可能相信他的话了。
“那怎么办呢?”熊炎想得到一个确证的话。
“履行火化程序吧!”“死者”的妻子淡淡的说。
熊炎依旧保持惊讶的程度,但在知道这个女人的态度以后,她变得平静许多:“或许,你的丈夫,能听到刚才你说的话,他只是说不出话,张不了口……”说到这里,熊炎打住了,本来他还想说:“你不内疚吗?”但这样的话,熊炎觉得,不在他的权责范围之内。
“你是个疯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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