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向总管透露什么消息呢?冯谖让他下乡?冯谖认为租子一下两下很难收齐?还是告诉他冯谖对孟尝君今后走势的分析?也许,这后面真有比较大的阴谋呢,不是总管对冯谖那么简单。
有的人只要一想到,他就会出现。
“有什么需要小的效劳吗?”
精猴的脸探进房内。
第十八章 在薛邑
薛邑是个富庶的地方,地处齐楚边界,很多人力田之余兼顾一些小小的经济。前领主靖郭君曾想给薛邑筑起城墙,因顾忌齐王的猜忌而停止。因此薛邑是有集无镇,安全一方面依靠强大的齐国为后盾,一方面依靠两代领主在诸侯国中的威望,总的说来,过得还算太平。
兰桂下到第一个乡村,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孟尝君来收债了!”消息传得很快,只见大人们从各处打量他们两三眼,就刚才在干什么又接着干什么了;有几个小孩一开始还围着他们的马车左看右看,被他们的母亲一声喊,瞬间就不见了。派来协助兰桂的小吏去找里正,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不见回来,弄得兰桂闷闷的。正百无聊赖中,来了一个人,径直走到兰桂前面,对兰桂拱拱手:
“老弟,你来了?”声音透着股熟络劲。
兰桂一看,不认识啊,这人怎么回事?
“老弟,别琢磨了,你没见过我,今天是第一次。”那人大大咧咧地说。
“仁兄可是里正?”兰桂嗫嚅着问。
“什么吊毛里正,不干那个。”那人说,“原先我也是干门客的,在幸舍呆了三年,提不上代舍,找公子要了两亩地,作农夫来了。”
那人咧开嘴,露出满口白得渗人的牙齿。
对这种自来熟的人,兰桂是一点办法没有。
“寒舍就在前面,请赏光前去一叙。”
“小弟等个人,仁兄自便。”
“等里正?哎呀,我说别等了,那吊毛今天睡哪个窝都不知道呢,有得找。老弟还是跟我去吧,他要来了,让人通告一声不就得了?” 那人指着一个车夫说,“这个兔崽子认识我,你让他等里正吊毛来了过来说声不就得了?”
“胡爷。”被指的车夫点头哈腰。
“那,仁兄头前带路。”兰桂看看那人说的有点谱,就不再矜持。其实他也很好奇,怎么门客倒作了农夫。不过兰桂还是吩咐自己的车夫到时来喊自己,那人的房子不远,看得到座落的方位。
进了那人的屋子,那人——还是叫他胡爷吧——喊了一声:
“嘿,有客人了,整点酒菜来。”
一个袅袅婷婷的少妇出来,虽布衣荆钗,难掩国色。令兰桂好一番眼热。
“来客人了?”妇人施个礼,“请坐,马上就好。”
胡爷随随便便地坐下,没一丝家藏重宝的人都会有的疑虑重重的样子。
“惭愧!”兰桂暗叫一声。一个男人娶了个漂亮老婆,分明就是自绝人民于牛粪一类。
酒菜上齐,酒是村醪,菜却出奇的精致,荤不腻,菜不素,不象村舍应有之物。
“老弟,尝尝,我媳妇就这下酒菜弄得像样。”胡爷口气中对自己老婆求全责备的味道相当浓。
兰桂挟了两下菜,把筷子放下,左右看了看:
“仁兄,家景不错嘛。什么时候小弟也要象仁兄这样找两亩地务农。”
“务农有务农的自由,门客有门客的悠闲。”胡爷道,“要是不指望驷马大车,百石食禄,作农夫倒也畅快。不瞒老弟说,老弟现在坐的车,老哥也曾经坐过哦。”话音中感慨多于洒脱。
“老哥为何放着门客不做而来务农,真的的是贪恋这份自在?”
“也不是,做门客有孟尝君养着,自由自在,百事不愁,谁不愿做?问题就在谁都愿做。从孟尝君那堂堂正正进来做的,走后门,由代舍长,幸舍长,传舍长那进来吃名额的,年复一年,三千门客编制早超编了。后来只好搞个下岗分流减员增效,老哥我估摸自己上面没人,又有两亩地分,干脆就下来了。就这么地,做了农夫。现在你们,至少可以安安生生过上两年。”
“也难说哩,现在孟尝君手头紧了些,这不,我们下来帮收下租子。”
“要说收租子,不是老哥打击老弟,收,可以来收,但要收到手,难!就说我们村吧,一半人口是做过门客的。当初向孟尝君借贷,谁不是把这借贷当遣散费看啊?没人打算还。且不说还有钱一到手就花个精光的人,现在他们想还也没有啊。”
胡爷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扫描在兰桂的脸上。
“那么,一个子都收不上来?”
“也不是。象我,有点积蓄,还不还都可。其他的人就不好说了。”
真要有打算不还的人,兰血书生嗤道,我看你胡爷就是头一个。看来这薛邑的租子钱难到手,不买断给商建君还真不行。兰桂暗忖。那还去其他地方有什么用啊 ?干脆回去告诉冯谖,让他早点死了心改主意,这事不是立功的事 ,说不定办砸了,把自己也赔进去。好在来之前别人送来一条后路,真是老天眷顾。想到这里,劝不劝冯谖死心别做已无关紧要,或许,看着他把事办砸了,倒能使自己在总管那边得到的利益最大化。
兰桂,像这样阴暗的心理,兰血书生说,你也分担着点想啊。
酒没两巡,车夫进来。
“先生,里正来了。”
“把他叫这来,就说我叫他的,来陪你家先生喝点酒。”胡爷大大咧咧地吩咐。
“里正说,他正有事呢,叫先生过去。还说先生不去,过一会他就走了。”车夫面有难色地回禀。
胡爷闭口不说了,面带同情地看着兰桂。
看来这里的人,一个比一个牛,一个比一个拽啊。兰桂心虚地站起来。
第十九章 人形鼠和人形猫
听说过这个故事吗?从前有只鼠,经常被一只猫戏弄,只好背井离乡躲开那只猫。在路上,鼠找不到或者说想不起这世界哪里会没有猫?有鼠处必有猫,这可是鼠前辈的谆谆教导。那么,在别处要不受别的猫的戏弄,就只有变成猫。可鼠却不敢,被猫欺凌久了,心理上受不了猫的任何神态、举止、甚至是声音。还是变成人吧,比猫更高级。顶着人的外皮,即使猝然被猫遇见,猫也不会以胡须张开,尾巴翘起做它的第一条件反应,这样鼠就能在人皮的掩护下选择反应:嘘声恫吓;强装镇定转进后方。主意打定,鼠就苦苦寻找变成人的方法。机缘巧合,有人给它喂了一丸药粒,把它变成一个形体虽然瘦小但是四肢五官具备的人。让鼠高兴的是,它自从变成人,见到动物猫,心中并不那么害怕,倒是猫见到他,虽然不愿象亲昵别的人一样亲昵他,也不再对他恶颜相向了。鼠正感慨自己从此以后过上幸福的生活,不想,一次碰上一个陌生的伟然大汉,见到他不由分说便痛打了一番,而鼠的天空分明响起凄怆版的《昔日重来》。大汉打完,拍拍手说:
“小样,换个马甲就不认识你了?”
大家应该猜得到,鼠能换成人形,那猫也能。以后的故事就是,人形鼠和人形猫在人的社会里重演自然界中的闹剧。什么?猫叫汤姆?鼠叫杰瑞?不对,这个故事,鼠叫兰桂,猫叫任何从底层爬起现在和兰桂大致相当的人的千奇百怪的名字。所以说,兰桂你要加油哦,争取不做人,做个高等华人,那么人形猫又被你甩下,你才可以认真考虑你的幸福生活怎样安排了。
见到里正时,我的眼睛闭上了十分之一秒,上面那个励志故事就是在闭上眼睛到张开眼睛的那段时间创作出来的。
“你是新门客?”我的人形猫问。他的整句话直接奔那个新字而去。
“正,正,正是,”人形鼠说,“兄,兄台可是里正?”
人形猫没做理会,抬腿踏着马车的踏板,撸了撸袖子,斜眼看着人形鼠。
“什么事啊把我叫来?老半天的自己倒去一边凉快着吃肉喝酒?什么事快说,有事说事 ,没事我走了。”
这人他一嘟噜把话说完,中间不让人插嘴,说完还真把放踏板上的脚放下,做要走状。你说有这么一见面就给人下马威的人么?如果不是人形猫碰上人形鼠那谁也得给谁一点脸面不是?人形鼠好在有绝招——笑脸。笑脸,一方面掩饰尴尬,一方面维持僵局。
“事有一些,”兰桂说,“这个,我呢,是孟尝君委派下来的,是通知你们该,该那个了。”
“该什么了?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不利索?”
“该,交租子了。”
“哦,交租子。”人形猫点点头,“交给谁?交给你吗?现在交?”
“不,不是。”人形鼠赶紧辩解,“不是现在交,现在我们只是请你到薛公府去,我们准备了一些牛酒,不是先和你们商议商议吗?”
胡爷不知什么时候尾随而来,袖着手,一边看着。
“吊毛,有酒喝你还不快去呀?”
胡爷这一起哄,人形猫的情绪被吊起来了。
“这酒有什么喝头?”人形猫说,“催租子就请喝酒,早干嘛去了?胡爷,你要觉得这酒好喝你去?”
“呸,这地方吊毛里正就你一个,你不去谁去?”
“不去!”
“那你别让这兄弟为难啊,总得给人一些话好让人回去交差呀。”
这么暖心窝子的话,也只有胡爷能说。不过还是有些被打发掉的微小不快。
“这位,”人形猫露出里正的样子,要不从头至尾就一流氓痞态。他说,“你恐怕得白来一趟,这就请回。至于租子,我们没说不交,该交!但我们也难说我们就交得起。即便我们交不起,是我们的租子我们都认了,以后交,慢慢交,迟迟早早我们都会交 。好不好?就这样了。”
只要你还当自己是里正,那就好说话。
“要不这样大哥?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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