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不若我去见三弟,三弟自小最是听孩儿所言。”杨广暗自琢磨了一会,大抵也知道杨俊为何闭门不出。
独孤皇后抬头看看杨广,刚想说什么,杨勇就抚掌道:“二弟所言极是,为兄也是忘了,二弟既归,三弟能不为所动,就如二弟所言,为兄与二弟一同前去。”
兄弟二人离开甘露殿,并肩走在往杨俊寝宫的途中,层层殿宇之中已灯火阑珊,提着宫灯的宫女纤弱地走在前面引路,后面亦跟随着一众宫卫,却是刻意与兄弟二人拉开了些距离。
杨广毕竟年幼,身量比之杨勇矮了半个头,许久没有与大哥独处,杨广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杨勇背负着双手,宽大的衣袍迤逦着还不是很浓的夜色,好似闲庭漫步一般,嘴角犹自带着一丝疏懒的笑意,腰间的配饰随着脚步的移动发出清脆悦耳的轻响。
杨广稍稍慢了杨勇小半步,步履却是十分强健,白色的斗篷被晚风吹得沙沙做响,杨广见杨勇没说话,自己也闭口不语,感受着兄弟间许久不曾有过的亲近与静谧,亦感受着大兴宫傍晚的凉意,竟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
就在杨广嗅着花香的气息心神大畅之时,杨勇慢悠悠地开口道:“二弟,三弟与阐儿自*好你知之甚详吧?”
杨勇的这句话一出口,杨广便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测是对的,沉默了半晌,叹息道:“阐儿与阿姐如何安置大哥可知?”
杨勇脚步稍稍一顿,沉声道:“父皇已封阿姐乐平公主,奈何阿姐对父皇积怨颇深,仍自称宣后,令父皇母后一直不郁。阐儿……你也知此子身子向来不甚健朗,现已卧病于床榻,想是时日无多。”
杨广皱着眉头,想起那个总是面色苍白外甥宇文阐,那个总是安静温顺得令人厌烦的孩子,想来也只有九岁,正好跟三弟杨俊同龄,宇文阐一见到自己和杨勇便吓得只打颤,只跟杨俊脾气甚为相投。
“想必阿姐心中定是甚为难过,阐儿不过九岁孩童,向来极为温顺。”杨广略带嘲讽地说道。
杨勇听了,低低地笑了起来,看了一眼杨广,道:“二弟所言甚是,阐儿向来温顺,然不温顺又能如何?废帝岂能安享太平否?”
杨勇一缕变幻莫测的眸光一闪而过,使得杨广心里一惊。
人都道杨勇性喜奢华,生*荡不羁,杨广却是知道,大哥早年也曾在军中历练,杀伐果敢,艰苦而不惧,因而,在杨广心中从来就没忽视过这个大哥。
“大哥是说……”杨广眸光一沉,在脑中一直盘桓的想法就要脱口而出。
而就在这时,杨勇立即打断了杨广,恢复了一贯的懒散与漫不经心,道:“二弟心里明白就好,皇权霸业岂能妇人之仁,以后二弟铭记,天下是我杨家天下足矣。”
听到杨勇最后一句话,杨广的心头一震,一股豪气油然而生,眼睛里似乎点燃一簇火苗,眸光竟比天上的星辰还要亮上几分。
不知不觉中,儒子殿已经到了,这座儒子殿是未成年皇子的居所,杨坚的姬妾很少,之前因为一些缘由收了两个侍寝,如今已被封为妃子,想当然尔,杨广的兄弟也不是很多,除了大哥杨勇,三弟杨俊外,还有两个侍寝所出的四弟杨秀,五弟杨谅,这两个皇子还是孩子,一个七岁,另一个五岁而已。
照理说杨广也只有十二岁,还未成年,理应居住在此处,但独孤皇后偏爱杨广,破例为杨广另觅了大兴宫东侧的神龙殿为居所,此事杨坚也不以为意,因此,杨广对儒子殿倒不是很熟悉。
杨广看了一眼儒子殿的宫墙,只见宫墙之上已经长满了青苔,上头的琉璃瓦也是斑驳不堪,只有上头的匾额还是簇新的,但这并不使得整个宫室显得颓败,相反的,反而有一股清幽的意味,倒是适合静思的好地方。
正在杨广站在门口观察这座宫殿的时候,走在前头通报的宫女已经引来儒子殿的众人,一时间灯光如织,想是儒子殿所居主仆皆以到场,独不见杨俊的身影。
第2章 杨家天下
杨勇和杨广的到来,儒子殿上下不敢怠慢,杨秀和杨谅在众宫人的簇拥下给大哥和二哥请安,两个孩童神情肃穆地行了大礼之后,有些不安地看着两位兄长。
杨勇没说话,挥手示意众人起身,杨广看着两位怯生生的幼弟,皱了一下眉头,淡淡地道:“不必多礼,你们自去准备赴宴便是。”
杨秀与杨谅本来就是孩子,平时与杨勇和杨广相见的机会很少,见杨勇和杨广站在那里被众宫卫簇拥着,没来由地带着一股威严气势,两个孩子也不敢多言,被宫人带着回各自寝殿。
杨俊的居所在儒子殿的修竹居,是这座儒子殿正中的宫室,园内种着许多竹子,幽静非常,杨勇和杨广一踏入门廊,一股清凉的气息使人精神为之一震。
杨勇扭头看看杨广,笑道:“二弟,你看三弟的居所,可像座寺庙否?”
杨广也笑了一下,道:“三弟素来喜静,小小年纪也是难得。”
杨勇摇摇头,故作无奈道:“还道三弟小小年纪,二弟今年也不过十二,然为兄却不敢当二弟孩童,怎地吾家阿弟都不若常人家孩童,小小年纪便自有主见,常令为兄汗颜。”
杨广看看杨勇道:“广素来以大哥为榜样?想是三弟亦然,大哥可有话讲?”
杨勇抚额长叹:“为兄无话可言。”
就在这时,带路的宫人对二人道:“太子殿下,晋王殿下,三皇子正于佛堂礼佛,已有半日未出,三皇子入内之前命人不得打扰,老奴未敢通报,还请二位殿下恕罪。”
杨勇和杨广对视一眼,挥退宫人,二人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随着房门的推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瘦弱的背影,只见那一身灰色衣袍的少年跪坐在一个蒲团上,像一尊石像般盯着一尊玉雕的佛像,佛像两旁的素色宫灯也是静静地亮着,使得灰衣少年的身影斜斜静止于地面上。
那少年听得房门被推开,依旧动也没动,好似周遭的一切与自己无关一般,兀自盯着佛像,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杨勇似笑非笑地看看灰衣少年,眼中似有无奈,道:“三弟,两位兄长前来探你也是不理么?”
灰衣少年身形移动,旋即一扭头,一张犹带稚气的清秀脸孔现出几分复杂的情绪,盯着站在门口的杨广默然不语,可心中的激动却是掩藏不住的。
杨广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三弟,唤了一声:“阿弟不喜二哥前来?”
灰衣少年看着二哥的笑容,又看看在一旁背着手目光懒散地瞟着自己的大哥,面上似有惭色,正要站起身,无奈跪坐得太久,还没站起来就又要跪坐下去。
杨广手快,一个箭步窜过去就把杨俊扶住,而杨勇也拖着懒散的步子走了过来,拍拍杨俊的头道:“吾家阿弟甚是虔诚,想必佛主定会佑得三弟娶得美娇娘。”
杨俊脸色一红,急道:“大哥莫在佛主之前妄言。”说完,重新抬头看着杨广,有些难为情地道:“二哥莫怪为弟,为弟不知二哥今日于军中归来。”
杨广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也拿了一个蒲团坐了下来,再一看杨勇,已然懒洋洋地半卧下来,眯着眼睛看着两个弟弟,那样子不由得令人心中也是一松。
杨俊在二位哥哥的注视下显得有几分拘谨,再加上近几日一直居于修竹居佛堂,有时三餐都忘了吃,更别说整理仪容了,不用想就知道自己此刻在兄长面前非常失礼。
杨广看着杨俊双手都不知往哪里放好的样子,使劲拍了一下杨俊的肩膀,皱眉道:“阿弟,可有何心事要对我和大哥讲,此处没有外人,阿弟尽言就是。”
杨俊一听,神色一黯,有些萎靡地坐在蒲团上,哑着嗓子道:“阐儿将不久于人世矣,奈何阿姐和父皇都不准我探望,我心痛煞。”
杨勇闭上眼没搭话,杨广也在一旁沉默不语,杨俊顿了一下道:“那日听阿姐所言,阐儿是被父皇所逼,才会至此,果真如阿姐所言否?”
杨广被杨俊这么一问,立刻想起刚才在途中大哥所说的话,皱眉看看杨俊,眸中若有所思。
兄弟三人心思各异地沉默了半晌,杨勇缓缓睁开眼睛,看看杨俊,问道:“三弟,若父皇不为帝,阐儿来日将我杨家上下至于死地,你心安否?”
杨俊脸色一白,难以置信地看着杨勇,急道:“阐儿定不会如此,父皇是阐儿外公,我们皆为阐儿血脉至亲,况……阐儿生性良善,怎会如此?”
杨勇抚额摇头,重新闭上眼睛,叹道:“稚子!”
杨俊见大哥如此说自己,无助地看着杨广,似乎想让二哥为自己说几句话。
杨广眸光一沉,冷声道:“阿弟知阐儿之心,可知阐儿来日之心,可知阐儿之外众人之心?父皇若不为帝,来日阐儿置我杨家于死地,三弟焉能安心礼佛?”
杨广的话使杨俊的脸色更为苍白了,闭目不语的杨勇嘴角挑起一丝笑意,宛若睡着了一般。
兄弟三人又是一阵沉默,杨俊的神色变幻莫测,似乎在心里琢磨着大哥和二哥的话。
宫室之内,三个兄弟,或坐或卧,神态各异,殿内的香火气息和兄弟三人间流动着的心思使得殿内宛若静止一般。
就在此时,就听门外一个太监的声音道:“三位殿下,皇后命老臣前来迎三位殿下前去赴宴。”
杨广和杨勇偕同杨俊赶往甘露殿内,两个庶出的皇子和杨坚的两个妃子已经到了,除了两个妃子外,还有两名公主,分别在两个妃子身侧,仰起脸好奇地看着这三个难得一见的哥哥。
杨坚还没到,独孤皇后端庄地坐于上首,见杨俊被杨勇和杨广带来了杨俊,面上一柔,道:“勇儿,广儿,俊儿,快快入坐,你们父皇即刻就到。”
杨勇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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