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康在大央,去哪个府邸,人家皆是敞开正门迎接,恁般的正式,如今到了苍双鹤,撇去那等像模像样的迎接不说,就是正门都不得进,未等盛康说话,跟在他身后的扶缺先上了脾气,厉声道:“我说你这杂毛小儿,你家先生就让你如此失礼,也不擦亮你那招子瞧瞧是什么人到了。“
听扶缺口出恶语,雷心子并不恼火,反倒煞有介事的伸出双手使劲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然后扑闪着睫毛盯着盛康看了半晌,随即重重的点头道:“我瞧清楚了,还是西鼎侯爷,没换人。”
被雷心子这样一说,扶缺和盛康脸色皆难看了起来。还是扶缺先出了声,较之方才还要恼怒道:“既然知道是侯爷到了,还不敞开了大门恭迎着?”
雷心子撇了撇嘴道:“大王穿着寻常衣服来,许多时候也是走这旁门的。”
扶缺被雷心子一句话噎在了那里,盛康倒是陪着笑脸道:“毕竟是鹤先生的府邸,本侯走哪里皆是一样的,有劳小哥前头带路了。”
雷心子笑嘻嘻道:“侯爷说话就是比你那下人好听,您进来吧。”
见雷心子得意洋洋的表情,扶缺更是恼火,急声道:“侯爷,他们这是有意让您难堪,且不能让他们称心如意了。”
盛康回头狠狠的瞪了扶缺一眼,扶缺方才住了声,委屈不解的搔着头,想不透盛康为何能吃下这等闷气了。
来大央这么久,旁的地方都进过,唯独苍双府一直没有机会接近,盛康知道大央的镇国宝鼎存在苍双府,因此这里的防守格外的严密,也不是没想过派人来探探虚实,派别的地方去的武士即便无功而返,也要带回些对方防守的情况,可是派到苍双府的,全都是有去无回。
猜测着可有被苍双鹤收买的可能性,盛康寻了好久,他的武士就好像人间蒸发了,哪里都没有踪迹,扶缺曾说过可能那些人皆被苍双鹤杀了,这点盛康也想过,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终究没个定论,如今终于进来了,怎能不细细端量个究竟呢!
即便是先前没查过苍双鹤身边的人,只一眼也能端倪出雷心子的特别,盛康眼睛转了几转,随即上前一步,与雷心子甚是热络的走在了一起,状似不经意般的呢喃道:“你家先生这宅子瞧着实在别致,本侯近来也想修修园子,你且说说,要是修成这个样子,本侯该注意些什么呢?“
听盛康的问话,雷心子笑着转过头,恁般天真道:“备下足够的银子就好,别的倒是不用格外注意的。”
盛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即又笑着说了起来:“本侯最不缺的便是银子,不过以前倒是间或的听说过鹤先生的院子里密布阵法,不知这个……”
雷心子住了脚,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不解道:“阵法,侯爷您这不是好好的走进来了么,什么阵法呢,我天天这么走,怎么都没瞧见呢!“
扶缺跟在盛康身后听着,半晌冷哼一声,“还真是个傻子。”
盛康明白想从雷心子这里套出话怕很难,倒也不再出声追问着,一
路沉默的跟着雷心子到了客斋。
客斋里里外外皆以竹搭就,简单素雅,盛康见了却只是撇了撇嘴,见苍双鹤靠着软榻,手中擎着帛书,并不起身迎接他,习惯了被人奉承着,瞧着苍双鹤的举动,盛康心中有些愤愤,不过脸上却是和善的笑道:“鹤先生,本侯今日有些登门,实在荣幸至极!”
听了盛康的声音,苍双鹤再次放下了帛书,洒然的站起身,对西鼎侯拱手道:“侯爷到了,有失远迎,鹤失礼了!”
盛康挥手,“是本侯失礼,打扰了先生清净。”
淡笑相对盛康的虚礼客套,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苍双鹤对盛康此行的目的心中自是分明,如今要看的便是盛康会怎样同他谈起而已。
第九十章 带我走
“先生可知大王召晏亭入宫之事?”
盛康落座之后直接说出了此行的目的,苍双鹤把玩着紫玉,清淡的笑着,此乃盛康的风格,直来直去不虚耗了时辰。
“晏小上大夫此番功勋在身,大王召见也在情理之中。”
盛康尖声笑了起来,道:“以先生智谋,不诿如此短见,你我明人不说暗话,先生既迎本侯进门,想必也分明本侯此行目的。”
说到此处顿了一下,眼角余光在苍双鹤脸上游移,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复又接续道:“晏亭与卿玦如今有功在身,大王定会委以重任,观大王此举,先生宜早为自己做打算才好。”
苍双鹤嘴角绽开一抹笑,清淡道:“侯爷莫不是想为鹤寻个容身之所?”
看见苍双鹤的笑容,盛康信心满满的讲了起来,“先生入大央三
年,如今还是布衣之身,只要先生肯,封侯拜相又岂在话下?纵有经世之才,却不敌晏亭这等初出茅庐的杂毛小子受重用,即便是本侯也要为先生不值,今日又出了这样的情况,想必大王尚且未同先生说过堰国欲联姻之事,大王传召晏亭入宫,定是要把这等重事安排给他主持,可见晏亭在大王心中如今是怎样的地位,人往高处走,以先生之才,焉能不明白这等浅显的道理?”
别夕方才为盛康沏上的茶还温热着,尚不及沾口,盛康却已经将自己的目的清清楚楚的说了个通透,言罢显出成竹在胸的断然,笑看着苍双鹤,只等他开口做个回答。
苍双鹤顿住了把玩紫玉的动作,却是并不抬眼去看盛康,他这样待人,旁人早已习惯,盛康倒也不在意,即便别夕目不能视,可在许多人眼中,苍双鹤才更像是有眼疾的。
“大王传召晏小上大夫入宫,侯爷此刻却在鹤这里,听侯爷之言,如今已经登上高地了。”
原本挂在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却还是试图继续劝解道:“大央的局势皆在先生掌握中,先生这话说得未免太虚,本侯可以给先生做个引荐,只要先生愿意。“
苍双鹤伸手端起别夕为他倒上的清泉,啜饮了一小口,随即放下,继续把玩着紫玉,唇角勾着完美的弧度,声若山中清泉般怡人心脾,淡淡道:“诚如侯爷所言,若大央局势皆在鹤掌握之中,鹤何需去往他地,认人为君呢!”
盛康脸色丕变,愕然不已的瞪视着苍双鹤,略惊恐道:“莫非,你想……”
见盛康如此反应,苍双鹤依旧浅笑:“做个比较罢了,侯爷实不必如此惊恐。”
盛康一脸阴霾的点头:“罢了,算本侯看错了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本侯尚有要事去忙,先行一步。”
猛地站了起来,回身前看着苍双鹤始终如一的浅笑,勾得盛康愈加的焦灼不安,苍双鹤并不挽留他,对方才引着他到此的少年轻缓道:“雷心子,送侯爷出府。”
雷心子欢快的点头,快步走到了拂袖而去的盛康前头。
来得快,走得急,前前后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别夕偏着头听着渐行渐远的杂乱脚步声,略有些不解道:“盛康此番乱了心思,只是先生何必要给自己招惹这样的麻烦,虽然盛康有自己的算计,可他那话毕竟是对的,大王羽翼渐丰,单看这次堰惠王联姻之事便已经显出端倪,他还是畏惧先生的重瞳,想必将会渐渐疏离先生,先生方才的话,已经引得盛康转了注意力,日后对您更是不利。”
苍双鹤略略抬了抬眼,看着别夕一脸的紧张,悠然浅笑道:“注意了鹤总比时时盯着大王要来得容易应对些。”
别夕再次静默,苍双鹤也不多加解释,继续看着方才看了一半的帛书,那上头是姬殇传回的关于南褚方面的异动。
那厢晏亭进宫,弱水有了睿王的默许,即便心中还惶恐着,得知睿王与晏亭正在仪鼻殿中议事,还是禁不住内心的驱使,对镜贴花黄,遮掩了此许憔悴,妆点着娇俏可人,使了银子得了消息,偷偷的来到了晏亭出宫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可以‘不期而遇’的时机。
以前睿王即便幸着弱水,可发泄过后,多半还是遣走弱水,拥着姒塔成眠,可一连多少日子了,睿王点着弱水侍寝之后,即便还是赶走弱水,可也不再找姒塔陪寝,终究令姒塔隐忍不住,且昨天刚刚接了个消息,姒塔觉得她该好心的提醒弱水,这消息对她可是十分有用的。
见姒塔出现,弱水心头一
颤,即便宫中之人皆说姒塔如今是比不得她的,可弱水还要觉得姒塔令她心中畏惧,因此远远的瞧见了,想也不想便转身,却听见姒塔大声的说道:“西鼎侯爷当真不够坦诚,大王宠着的夫人死了相依为命的亲人,怎能不说一声,好歹生养了一回,怎么招也该尽尽孝道不是!”
弱水心口一窒,眼前一昏,勉强扶着宫墙站了脚,看着缓步走来的姒塔,一字一顿的问道:“姒夫人,您方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谁死了?这跟侯爷有怎样的关系?“
看着弱水一张小脸毫无血色,姒塔心中一阵欢喜,脸上也不禁露甚快慰的表情,撇嘴道:“啧啧,瞧着你打扮的这样花枝招展的就知道盛康没告诉你,还能有谁呢,旁人死了也跟你没什么关系不是!”
嗓子里发出一阵怪异的呜咽声,弱水依旧极力克制着,似乎并不全信姒塔的话一般,咬唇半晌,才微微平息了全身的颤抖,轻声问道:“姒夫人怎么知道西鼎侯府中的事情,若当真有什么,怎么可能不告诉我,反倒让你知道?”
姒塔大声笑了起来:“瞧瞧你这脸,还真是一副好骗的模样,你该知道自己为何能进宫,本夫人是何等身份,有什么事情侯爷怎么会瞒着我,不过这样待你也怨不得侯爷,若是如实告知了你,你还能这么顺从的进宫来?瞧着你现在终究知道大王的好,该是心甘情愿了,本夫人才好心承下这不讨好的差事,前来告诉你这事。“沉默,死一般的静寂,久久不见弱水做出回应,姒塔开始怀疑盛康的话是不是真的,他明明说这个是弱水的软肋,可如今弱水听到噩耗之后,竟没有反应,实在令人费解。
正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