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说过要陪着她度过六月初八的,可却还是担心他会因为她的冷淡而就此离去,虽然听不见苍双鹤的脚步声,可是晏亭还是明显的感觉到他慢慢的向远离她的位置走开,伸手遮着眼前的位置,晏亭睁开了眼看着还在榻前的苍双鹤,他没有因为她的冷淡而愤然离去,甚至他脸上的笑容都没有任何的改变。
终究忍不住,轻缓的开口,“为何没走。”
苍双鹤淡笑:“你舍不得我走。”
晏亭冷声道:“没有什么舍不舍得的,先生莫要太在意自己。”
看着晏亭脸上的表情,苍双鹤并不出声反驳她,方才负在身后的手送到了前面,手中捏着镂花的小盒子,轻缓道:“这个给你。”
心头浮现一丝暖意,可晏亭却依旧板着脸,脑子里全是梦里卿玦落寞的眼神,虽然很想知道苍双鹤要送她的是什么,却总觉得若是接了苍双鹤递过来的东西,便是背叛了她对卿玦的誓言,因此视线绕开苍双鹤手中的盒子,眼睛冷淡的扫着苍双鹤的脸,讥诮道:“莫非先生也同外头那整日守在我晏府门外的官员一般,以为送些东西便能换取自己的便利了,其实本大夫与先生也算有些情谊的,先生若是有求于我,倒也不必落了这样的俗套,只要开口说个“求”字,本大夫总会给先生些颜面的,终究是曾经欠下了先生的,总也需要的还的,不然将来哪一日若是活得不够明白,直接入土了,却还要背负着欠债,死也不能瞑目。“
爱与不爱间徘徊的人,情到浓时,便成了双刃的剑,伤人害己,以为可以抽身,却在痛后才发现,情根深种,若只是伤害便可断了,那也便不**。
即便脸上有药性的保护,却还是遮不住她的苍白,苍双鹤看着晏亭的脸,终究不再淡然自若的笑,擎着木盒的手几不可查的抖了一下,随后缓缓的说道:“此物非鹤所赠,若你不接下,将来有一日见了姬将军,追问起来,莫要将罪过推到鹤的身上。”
那个时候卫都离开了城门之后直奔着晏府而来,并未得见晏亭,难免有些焦灼,章化见他急切,得知是送十分重要的东西给晏亭,思来想去,找了几个见证的人,把卫都送来的东西收下了,不过先前晏痕吩咐一早谁也不得去搅扰晏亭休息,章化在晏亭的院子外徘徊了许久,见了晏痕,把东西交给了晏痕之后才算稳了心。
章化问过卫都这东西来自何处,卫都藏了个心思,并不敢直接声张说是卿玦送来的,支吾之后回了句,“军中之事。”
听了卫都的话,章化也便不再多问,交给晏痕的时候只说是卫都送来的东西,晏痕也是这样告诉苍双鹤的,可苍双鹤接过木盒只一眼便颤了心。
晏痕离开后,苍双鹤拎着木盒回到房间,看着依旧躺在榻上熟睡的晏亭。心中是满满当当的动容,可看见木盒之后又耸搭了眼皮,那木盒上的封口对于他来说实在是件十分容易的事情,温润的手指来来回回的徘徊在封口上许久,最后勾了唇笑,把木盒完好的放在了一边,不再多看一眼。
缓步回了榻上,他如今动作总是慢条斯理的,或许在不知情的人眼中,他是一如既往的优雅着,可天尘子却可以在第一眼便看出,他的动作慢,绝非是因为天性使然,只是因为余毒未尽,每一个动作皆好像散了骨头般的痛着,那般远的距离,坐在马背上颠簸,若是换一个人,大概会痛死在半路上,他也是肉体凡胎,但是怀中的紫玉告诉他,这个时候晏亭需要他。
几岁开始便一直挑战了自己的极限,风浪中独行过来,成就了波澜不惊的性子,或许按照萱草雅的说法,他太过凉薄,若非如此,她或许会要嫁他的,他只是浅笑着对着萱草雅,或许便是这等笑容,才会逼退了许多女子,也让他落了个清闲。
距离大梁二百里的时候,再一次体会了死亡近在咫尺的感觉,那般的深刻,好像只要他闭上眼睛,便真的不能再见到那个曾经捏着桃枝拨弄静水的女子了,咬紧了牙,告诉自己她的心在等着他,只要他坚持下去,便会笑着出现在她眼前,让她知道她身边有他给她撑着。
天尘子说他,凉薄了二十几年,待到情感溃堤之后,会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汹涌,或许原本便没有信与不信的说法,因为本不在意,又如何要去追究是是非非呢,如今对着沉沉的睡着的面容,顷刻恍然,原来爱已经这般的深沉了,只要看着她在,便已满足,其实,他的感情并不比木盒的主人来得浅。
慢慢的躺在晏亭身侧,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莹润的手指轻拭去晏亭眼角的湿润,将自己的脸贴在晏亭的脸上,轻轻的呢喃:“流云,我是真心的爱上了你。”
可是,片刻的温馨,尚且不容他回味,她却在他的怀中叫出了卿玦的名字,替她遮了阳光耀眼,到头来,一并遮住了他心中的暖阳,可是,他还要对着他笑,笑得多深刻,心中便有多痛,只是因为如今的他不知道自己除了笑外,还可以拿什么遮掩自己的无力。
听话的下榻,取来了搁在一边的木盒,她却不接,他淡然的说出那番话之后,晏亭竟没有迟疑,直接伸手抢去了木盒,当着他的面打开,纤细的手指捏出盒中的玉簪,没有过多的花纹,与他们头上那对乌木簪子一般的样式,簪子的前端细密的雕着几个小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眼睛一眨,再一眨,还是承受不住泪水的重量,那一颗晶莹滚落的时候,苍双鹤伸出了手,那泪满满当当的落在了他的手心,伤心随着那泪重重的砸在上心头,无法畅快的呼吸,就好像那个时候死亡逼近的感觉。
晏亭转身就向外面冲去,苍双鹤倾尽全力上前几步,将晏亭拉回自己的怀中,呢喃道:“别去!”
“放开!”
“不能去!”
“别让我恨你!”
晏亭的口吻是坚决的,可苍双鹤非但不松手,反而将晏亭压在了一边的冰凌纹的高柜前,倾身吻上了她的唇,堵住了她的狠言恨语。
挣扎,厮打,推不开身前与过往判若两人的苍双鹤,待到她软了情绪,他才软软的搭在她身上,附在她耳畔小声道:“若你这般走出去,莫不说能不能寻见被睿王隔离在大梁外的卿玦,而你的女儿身也将显露人前,现在还不是时候。”
确定晏亭清醒了,苍双鹤对着晏亭露出一抹较之过往更温柔的笑,再然后,缓缓的滑倒……
第一五三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如何能与你沧海桑田,此情不渝,只要时间可以就此停住,那么爱就永远不会变质!可是,成就永恒,要经历剧痛的历练,若如斯,宁愿情移心变。
兜兜转转,本不欲争红尘绝恋,却生生的陷落,逃出无路,怀中的身子是冰凉的,总是那般清淡的人,如今即便是昏厥,嘴角也要残着一抹满足,就像那年桃花林中的初见,他便是如此的笑,笑得她灰暗的天空一瞬间晴蓝了,经年以后回想当初,还是心悸,若是可以选择,她亦希望自己能如他一般笑傲红尘。
泪水恣意,却还要咬紧了牙关说着冷情的话,她是这样说的:“苍双鹤,你又开始玩花样了,你以为如此我便会信了你的,不会的,我不会再上当了,你若死便死了,念在你我相交一场的份上,我会亲自埋了你,不见倒也好,省得糟心。”
她的胳膊揽在他的身子下,让他可以枕在她的臂弯中,泪水模糊了视线,看不清他那浅淡的表情,她披散的发丝垂在他的脸侧,与他半拢的发混在一起,竟分不清彼此,伸出闲着的那只手一直轻拍着他细致的面容,碎碎絮絮的念叨着:“你若这般死了,我决计不会救你,师父的赌注便算我赢了,我不会为你停丧,我现在就将你拖出去埋了,让你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
不管她说什么,他都没有反应,那一年,他浅笑着点亮了她的天空,若这世上真的没有他了,那么,她的天空也便会从他消失的那一瞬间开始,恢复黯淡吧!
手中的玉簪子在苍双鹤倒下的瞬间掉在了地上,那么精致的物什,原来也是那么的不经摔,残破的碎玉不复先前的精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也一并散了开来,不成语句!
晏痕原本便没有走远,听见了这屋子里的声音,快速的冲了进来。
那厢萱草雅懒洋洋的起身,习惯性的翻上墙头,便瞧见了晏痕冲进屋子里急切的背影,快速隐进房门后,看不清是谁,萱草雅猫儿样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喃喃的念叨:“一早便有老不休偷看人家闺女,呔!
那个糟老头子,你给本女侠站住!”
说罢也跟着翻入晏亭的院子,不待站稳步子便追着晏痕的身影冲进了晏亭的房间,可瞧见房间里的情况的时候,萱草雅的身子不禁打了个颤,大声道:“师兄!”
晏亭跪坐在地上,搂着苍双鹤的身子,她身上宽大的袍子半滑了下来,露出半个圆润的肩头,上面散着凌乱的发丝,晏亭的表情有些木然,口中絮絮的念着什么,听不太清楚,她的手颤抖着抚着苍双鹤的面容,间或还要笑上一笑,那样的苍双鹤让萱草雅紧张,而那样的晏亭却令萱草雅害怕。
萱草雅清楚即便苍双鹤身体内有残毒,却万万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损了自己的性命,若是如此轻易的就死掉了,那也就不是她的师兄了,可晏亭的反应却委实让萱草雅害怕,怕苍双鹤和卿玦两个人的深情外加睿王的好奇心早晚有一天会将她逼疯。
晏痕痛心疾首的看着晏亭,半晌也只是小声的说了句,“云儿。“然后便默了声。
萱草雅迟疑了片刻之后,缓步上前,蹲在晏亭身侧小声的说道:“找人来给师兄瞧瞧吧,若是一直这么摆着,恐怕真的会没命了。”
晏亭听见了萱草雅的声音,缓缓的侧过了脸,对着萱草雅露出一抹含泪的笑,缓慢的,好像当真不知缘由的问了起来,“为何要医?”
如今近距离的看着泪流满面的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