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亭听见了苍双鹤的话,脸上飘出别致的红润,伸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也端正了身子看着章化,轻声道:“莫不是大王又派了人过来?”
章化见他二人已经分开,这才恭谨的回应道:“大王遣人过来,欲寻小姐入宫,老奴过来问问少主,该如何是好?”
晏亭一愣,随后吃惊道:“大王竟如此明目张胆?”
章化咳了咳”点头道:“人还等着接小姐,少主,可放小姐入宫?”
晏亭迟疑的时候,苍双鹤轻笑道:“让小姐跟着去吧,不好耽搁了人家的差事。”
章化偏过头看了晏亭,见她点头,他才复命下去。
见章化走远,晏亭将苍双鹤拉进房间,关了门板紧张出声道:“他如何这个时候便来寻妙萏了,且还是明目张胆的寻她。”
苍双鹤笑着抬手顺过晏亭鬓角的碎发,不紧不慢的应道:“如今距晏左相“身亡”的日子并不远了,你回来这么久,他一面都未曾得见,心中本就焦灼,又瞧着原本算计好的日子就在眼前了,如何不急,纵然他脑筋活络,终究多半手段自我这里得来,我怎能不知怎样应他,妙萏那里他自先便要找的,只是有些乱了分寸,才这般匆忙。”
晏亭静默了片刻,仰头轻笑了起来,轻声道:“依你之见,晏左相什么时候暴毙妥当?”
她问得轻松,他回得也痛快:“夜长梦多,免得睿王心慌,便这几日好了!”
第二三五章 几人欢喜几人愁
风携料峭,仍寒,却已过这一季最难的光景,去岁春头,但见暖阳渐长,人心犹自悲凉,尚且能笑者,唯有苍双鹤!
所有人都以为晏亭挺过了这个冬天最冷的时候,打了春许将日益好起来,却不科,这几日街头巷尾的传得沸沸扬扬,说眼见换季,晏相竟熬得油尽灯枯,大概没多少日子了。
空口无凭的总要惹人非议,那说得头头是道的人便将质疑的引到晏府外,如今大梁,也就是晏府这条街最为热闹,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不分贵贱,一并侯在府外,可能自由出入的,也就是睿王派来的御医和晏府自民间请来的高人。
御医平头百姓是沾不到的,可平和些的民间高人他们能问,只见了影,顷刻便聚上了一群,七嘴八舌的关心起了晏亭如今的情况,那高人并不多话,只是沉着脸连连摇头,随后分开人群,叹息着离去。
此时无声胜有声,那一个细微的动作便将所有传闻坐实,得了消息的人同那高人一般的反应,摇头叹息着离去,在他们眼中,晏亭是前途不可限量的,可惜天妒英才,这一年,她也不过将将二十一岁罢了——正当好年华啊!
晏府笼在阴霾中,三年前他们操持了晏痕突然而至的后事,那时叹息仓促,他们还表来得及感激了晏痕的大恩大德;不想才事过三年,竟坐待晏亭一天天的衰弱下去,让他们如何能开心了。
晏痕近乎疯癫,似乎对晏亭是生是死并不十分在意,每日挂在嘴边的便是盈姬今日要吃些什么,要不就是晏妙萏嫁给谁不会吃苦之类的。
屠幼菱天天守在晏亭的屋子里,虽然柴安这一年多来总来府中,可他二人在人前的表现再正常不过,就连晏府的下人们之间也没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 —— 即便他们原本就是知道屠幼菱和柴安是什么关系的。
先前睿王赏给晏亭的二夫人春娥,在宫中之时便耽搁了年岁,如今在晏府中又蹉跎了三年,见过了许多是非,心态也淡然了许多,她见晏忠本分,也听府中的婆子议论说他早些年是娶了女人的,可惜难产死了,他那人念着旧情,先前他便是晏痕的心腹,晏府中除去章化便是他递得上话,许多人给他介绍了年岁正好的姑娘,可都被他拒绝了,一连独守了这么多年。
回到府中闲着的时候,晏忠最喜欢的便是扛着晏子恩到处跑,春娥撞见过几次,先前他们并不说话,尽管知道她并非是个真夫人,不过晏忠待她还算恭敬,见面点头而过,一次又被她撞见晏忠举高晏子恩骑着他的脖子跑,春娥壮了胆子同他搭话,“你待小公子真好!”
晏忠顿住步子,尴尬的笑道:“尤其喜欢小孩子,不单单是小公子,府中这般大的孩子我都喜欢。”
那一次的照面过后,春娥对晏忠愈发的好奇,还专门去打听过了,真如他说的那般,认识晏忠的婆子还将晏忠缘何喜欢小孩子同春娥讲了个明白,那时他娶了女人,他待那个女人极好,后来有了孩子,每每总见他小心翼翼的护着那个女人,婆子还记得第一次得知他的女人怀了孩子的时候的情节,晏忠逢人便说他要当爹了,他看似粗狂,人确是刚中带细的,他极其渴望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却是天不遂人愿,晏忠的女人一次怀了两个孩子,而且胎位不正,熬了三天三夜,终究撒手人寰,一尸三命的去了。
那时的晏忠好像疯了一般,好在有晏痕照应,他才挺过了那段时期,他的女人活着的时候,给孩子缝制了许多小衣服,听说现在晏忠还收着,如果没事的时候,他可以看着别人的小孩子,一看就是几个时辰。
那婆子说完连声叹息,春娥却将每一个细节全记在心里了,那时候还没传出晏亭病危的消息,晏妙萏曾试探过了她几次,她毕竟是睿王赏给晏亭的,虽然明白屠幼菱这人没有坏心眼,可她还是小心谨慎的含混过去。
直到传出晏亭病危的前一晚,屠幼菱半夜进了春娥的房间,将晏亭教她的说法原原本本的转述给了春娥,她说若然春娥心有所属,便将那人的名字提出来,晏亭给她做主,可若是她心中没个惦念的,晏亭会给她一大笔钱,赔偿了她这三年的损失,送她去想去的地方。
春娥迟疑了许久,又瞧着屠幼菱一脸的严肃,这才信了她的话,面皮羞红的说了晏忠那人看着不错。
不想屠幼菱听她的话竟笑出了声来,引得春娥一片惊诧,惴惴不安的问她笑什么。
屠幼菱笑过之后,才说晏亭先前便讲过,这几年晏忠与曾胜乙跟在她身边,人家曾胜乙去波斯当国婿去了,独剩下晏忠形单影只,晏亭瞧着过意不去,便想着给他再续一房妻,也觉得亏待了春娥,本就做了这样的打算,却是怕春娥嫌晏忠年岁虚长了她一截,瞧不上人家,如今春娥也瞧上了晏忠,这实在两全其美。
春娥听了屠幼菱的话,甚是欣喜,面上却没彰显出来,有些担心的问着若大王知道了她嫁了别人,是不是会生出些麻烦来。
晏亭虽不常在府中,对春娥还算了解,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忌惮,明明白白的同屠幼菱交代过,睿王如今忙着天下之事,三年之前随意的安排,他如何记得,让春娥实在不必有那么多的担心。
直到话全摊开之后,春娥才欣喜了起来,翌日晏亭病危的消息便传了出来,春娥实在担心,央着屠幼菱带她去见晏亭,这才发现了令她愕然的秘密,一时难以接受,更加紧张的便是明白了晏子恩绝非是晏府的子孙。
晏亭并不在意,见晏忠一并寻了来,晏忠先前一直不欲续弦,晏亭并不拿主子的身份压他,只说舍不下他这样的人才,若然无后,实在可惜。
晏忠沉默了许久之后,终究认下了这门婚姻,不过府中流传着晏亭将亡的消息,他们二人不好在这个时候准备了婚事,晏亭只是告诉他们再等等。
不过晏亭近来的状态不必装便是一幅病容,春娥知道了晏亭是女子,瞧着她的样子更为担心,那天晏忠护着她从晏府后门出去。到城外听说最灵验的寺院烧了香,真心实意的替晏亭祈福。
安排好了春娥的归属,晏亭又卸了一桩心事,精神头好上了许多,不过这等瞒天过海的营生,总需十分小心,因此苍双鹤才命人大张旗鼓的请御医和民间的神医过来,他们当真给晏亭切过脉搏,有苍双鹤藏在背后,管他是不是神医,想要断明白了晏亭的脉搏,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且还纵容他们将消息散播出去,适才有了那些沸沸扬扬的传闻。
就在晏府上下一片惶恐的时候,晏妙萏得知了这个消息,却只是轻哼了一声,不屑道:“还当真就要不行了。”
来递消息的丫头见晏妙萏这样的表情,十分不解,不过自上次大王召见她之后,她的表现愈发的阴阳怪气,下人们自是不敢得罪她,私下里有胆子大的窃窃议论着,如今站在晏妙萏眼前,一个失神,便觉得是韩夫人回来了,韩夫人的手段,有丹个人不怕的?
丫头退下之后,晏妙萏肆意的破坏着触目所及的任何东西,待到发泄完了之后,伏在冰冷的榻上嚎啕大哭。
那一日睿王召见她,她曾做过许多幻想,就连赵娥黛的死亡她都联想过了,天下既定,大央怎能没有王后,虽适龄者无数,可先前睿王却是特别提点过她的,要将她指被卿玦,如今卿玦已经入狱,睿王自是不可能将她这个功臣的女儿和晏亭的妹妹配给卿玦的。
晏妙萏虽然没得机会见晏亭,却是常常听说晏亭的身子如何如何的不适,晏痕虽未死,可对外他是不可能活下来了,若然晏亭再死了,那么睿王娶了她,便是对她晏府最好的报答,且晏妙萏觉得自己生得也好,脑子也好,睿王若是娶了她,百利而无一害的。
早些年,晏妙萏便知道韩夫人想让她当天下的王后,那时候她心心念念的却是只要能嫁给初南便好,王后什么的倒是无所谓的。
胆怯,害怕,锥心之痛……人间百味皆尝试之后,愈发的懂得韩夫人的用心,卿玦无法给她想要的东西,可是睿王能,触手可及的机会,她如何能不抓住?
带着难掩的兴奋跟着王宫的侍卫去见了睿王,可是她得到了什么,睿王竟想让她让出晏妙萏的身份来!
她叹老天待她不恭,本以为光鲜的幸福近在咫尺,可到头来却是连晏妙萏这个身份也将保不住了,如何不怨?
可是怨了又能怎样,睿王即便只是小小的一个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