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她自从五岁入他师门,如今已有十多年了。他对她来说,不仅仅是师父,亦是她生命中唯一的伴。但是,他从来都不屑让她懂他。
“师父,那就是世人所说的手足情谊吗?”落英看着扶苏与公子高嬉笑追逐的情景,不禁疑惑道。她没有手足,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只是,为何有时夜梦醒来,总仿佛心口遗落了些什么。而那梦中,却总有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子,拉着她的手要糖吃。
“哼!”子虚冷笑道,“一无是处的情谊!那只会让人丧志!”
“师父,那我们下来要去哪里?”落英岔开话题。情爱确实使人丧志!
子虚的目光仍旧还停留在扶苏离去的背影上。他暗自忖道:这个扶苏,倒是步好棋!如果能够掌控住他,将来,定能助我一臂之力!
“师父……”落英复唤道。
“跟着他们去咸阳。”子虚漫不经心道。他也该顺路去看看“老朋友”了!二十多年前借出去的东西,现在是时候向他收取回报了!
“去咸阳?那个大秦的国都?”落英有些惊喜。
“怎么?你不想去?”
“不是不是!”
“那还不快跟上!”
“是”
落英兴高采烈的追上子虚的步伐。她长这么大,还没有去过咸阳城呢。听说,那里是个很大很大的花花世界。她禁不住开始期待了。
千里重逢1
南柯同往常一样,晨起梳洗,准备去山涧采集药草。
师父一直在炼制长生不老丹。只是这么多年了,这丹药却是炼了又倒,倒了又炼,反反复复,不见成效。
这世间真的有长生不老吗?南柯这样想着,人已经出了凌云洞口。穿过那瀑布为帘的天然屏障,正巧遇上练功归来的师父。
南柯看了一眼天际,晨光还没有照到那片竹林,有些惊讶师父今日那么早便歇下了。
“师父!”南柯叫道。
“你今日不必去采药了!你随我来!”
“是。”南柯顺从的跟在师父身后,进了凌云洞。
一路上,没有任何言语,只听得那衣帛摩擦间的簌簌声。师父喜好安静,所以,大多数时候,她们之间是沉默的。
终于,在别有洞天的大厅内,她们一齐住了脚。
她看着师父在那个晶莹剔透的乳石桌前缓缓落座,黑色面纱下隐藏着的是永远也看不清的面容。
她从来没有见过师父的脸。一次都没有。无论冬夏,师父总是以面纱示人。
南柯想,师父的脸上一定有着不愿人知的秘密。其实,她觉得她大可不必如此。这个山谷里,到处都是她布的结界,陌生人又如何能看见她们呢。除非,这是个连师父自己都不愿意面对的秘密。
她看着师父有些心不在焉的拿起一旁的陶瓶,自顾自的拔开红色木塞,然后微微向前倾身,绕过面纱,将瓶内的液体啜进口中。还没有入喉,突然,听得“扑”的一声,就见师父猛的吐了出来。
“这不是山露?!”师父惊呼道。
“这是您昨晚吩咐徒儿去接的崖前雨水。”
“那怎么会放在这桌上?”
“徒儿想着,师父一早回来炼丹要用。”
师父有一个习惯,那就是非露水不饮。不是露水,她喝着一定会吐。幸好,这山间,最不缺的就是露水。即便是大雪封山,滴水成冰,师父也要将这叶末的凝冰铲下,存置在大瓮里,放着慢慢等它融化。所以,入冬前,她们会事先储上一大瓮备用。
这么多年,久而久之,南柯也被同染了这个习惯。时间久的连她自己也忘了,上次喝的那幽谷清泉究竟是什么滋味了。
“你走吧!下山去!再也不要回来了!”师父突然说道。
南柯睁大双眼,愣在那里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让你走,你听不明白吗?”师父加重语气道。
“师父,徒儿不明白!”
“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今日你就下山自谋出路去吧!”
“师父!徒儿是否做错了什么?为何师父好端端的要赶徒儿下山?”
“你原本就不算是我门中弟子。我问你,你可曾见我传授你本门绝学?”
“没有。”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于我偷学的那一招半式!那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哄骗三岁孩童还差不多。幻影神术,浩瀚无边!连我都掌握不了几分,更何况是你!要不是那一年……”说到这里,师父突然住了口,仿佛想起什么仇怨之事,眼神愤恨,神情古怪。
“徒儿知错了。”南柯打断她的片刻浮想。
“总之,你尚在襁褓中时,便被人遗弃山野,是我见你可怜,才收留了你。如今,已经过去二十年了,我见你也生厌了。所以,你还是快快下山去吧!”
“师父……”南柯还想说什么,却被师父气急败坏的打断。
“不要再叫我师父!我……”正说着,师父突然手捂胸口,上气不接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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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重逢2
知道是她旧疾复发,南柯踏前一步,想去扶她。
“不要过来!”师父大喝一声,也许是用力过猛,连带使胸口疼痛加剧,难忍之下,她竟一把推掉桌上的瓶瓶罐罐,那瓦陶坠地的声音,尖锐刺耳。
以前也有见过师父旧疾复发的模样,却不似今日这般厉害。眼见她疼痛难当之下,不停的抡拳捶胸,南柯到底还是忍不住上前,想运功帮她减缓痛苦,然而却在碰触到她双手的时候,顿住了。
南柯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那还是师父原本光滑白皙的纤手吗?为何现在手背上的皮肤会似老妪般褶皱枯黄?难怪她这几日一直都以绢包手。
再一抬眼,南柯竟然发现,师父的额头上也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皱纹。这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师父,你的手……”南柯发问道。
不想却被师父急切的打断:“混帐!谁允许你看的?”
怒喝之间,她亦运气拾掌推向南柯,手起人落,南柯瞬时便被掌风扫出几米开外,跌落在青石壁上,嘴角也同时渗出血来。
“你看见什么了?说!”师父怒气未平。
南柯忍痛,据实答道:“徒儿……看见师父的手和额头……都生了皱纹。”
“什么?我的面额也……”师父突然惊呼道,手也立时抚上额头,一阵急切的摸索过后,竟然大叫道,“快点拿镜子来!我要镜子!”
“师父,您吩咐过这凌云洞内,不许有镜子!”南柯有些不明白,师父今日为何会如此反常。
顾不得胸口的疼痛加剧,师父跌跌撞撞的向后室跑去,神情恍惚,失魂落魄。
那后室的岩壁上,有一小股清泉正潺潺流出,顺着岩阶滴落到池水里,碧绿一片。
南柯尾随师父来到这里,却看见她临水相照,口中还喃喃自语。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师父激动的拍打着水面。
“师父!”南柯唤道。
“住口!你怎么还没有走?”师父背对着她,怒吼道。
“您不给徒儿一个非走不可的理由,徒儿不能走!”
“你……为何如此冥顽不灵?!”师父深呼吸道,“好!我就给你一个非走不可的理由!”
说话间,师父已经扯掉面纱,猛的转过面庞来。
南柯震撼的一时说不出话来。那不应该是张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面容吗?怎么也不会是现下这副如同朽木般的老妪的相貌!那上面划满皱纹的沟壑,苍老不堪。而两鬓竟然也生出华发,经这空穴的风一吹,瑟瑟的白的扎眼。
“现在,你满意了吧?好好看看我的这张脸吧!”师父眼神中流露出怨恨之色,“这些年来,我连镜子都不敢照。如此心急的想要炼成不老丹,为的就是要留住即逝的青春!可是,到头来,终究还是晚了!”师父说着,竟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匕,刃口锋利,寒光阵阵。
南柯从来不知道师父还随身佩带有如此利刃。她以为师父习得幻影神术,早已仙风道骨,根本就不把这些世人的俗物放在眼里。
“师父,你这是……”南柯看着她手持短匕,缓缓逼近,心里顿觉不安。
“你不是要一个非走不可的理由吗?我曾经立下誓言,谁看见我的面目,我就杀了谁!”
“师父,你当真要杀徒儿吗?”
“我一天天看着你长大,越发出落的水灵秀美。你就是我的镜子!你的青春貌美时时刻刻在提醒着我,嘲笑我的不堪!我恨你多时!纳命来!”师父大喝一声,举匕刺向南柯。
南柯看着师父步步进逼,一个闪身,躲避不及,胳膊被刀刃划破一道血口,白色云袖霎时也染红了一片。
“你不是我的对手!还不快滚!”师父怒喝道。
南柯最后看了一眼师父,道:“保重!”说完,她便向洞外跑去。 。。
千里重逢3
前方不远处,就是咸阳城庞大恢弘的宫殿群。琉璃瓦片在阳光的照耀下,显的格外艳丽。
扶苏与公子高勒马立在山崖之上,极目远眺着这片熟悉的城池。一连数日的疲于赶路,人马皆感到乏倦。
“苏!穿过北面那条山道,就是咸阳了。我们走吧。”公子高催促道。
扶苏仿佛没有听见,握缰绳的手依然不动半分。不知道为什么,他竟一点也不想回去那片高墙里。突然,他想到一双秋水眼睑,那对与辋川山水一样灵动的眼眸。
“苏,你怎么了?”公子高问。
他心下立即有了个决定。扶苏嘴角轻扬道:“不回咸阳了!我要先去一个地方!”话音刚落,就掉转马骑,朝反方向驰骋而去。
“你这是要去哪里啊?”公子高有些措手不及。
“辋口庄!”扶苏愉悦的声音传来。
“等等我啊!”公子高一边追着,一边大叫道。
眼见这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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