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 棒 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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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 棒 客-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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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行?那抵个屁用?以我说就拿起枪跟他们打!怕逑!”何成仁豪壮地敞着胸口说。

  “你能得很!中央军几十万都打不过,把你能得,不就是摸过一下枪吗?”齐瞎子讥讽他。

  “我就不信,咱们从老祖宗秦始皇、汉武帝开始,怕过谁吗?要是霍去病在的话,出兵###,一定把他们赶到沙漠里去。”成仁很不服气地说。

  齐瞎子懒得理他,独自唱到:

  “秦甘罗十二岁身为太宰,

  石敬塘十三岁拜帅登台。

  三国中小周郎名扬四海,

  七岁上学道法人称将才。

  在赤壁用火攻鬼神难解,

  烧曹兵八十万尸无葬埋。

  这也是父母生非神下界,

  难道说小奴才是禽兽投胎。

  叫焦赞——

  将宝剑悬挂帐外,”

  

山 棒 客 (28)
何老拐那次进城是没见到黄栀子的。黄栀子是黄二寡妇的独生女,更是黄二寡妇的心头肉啊。何老拐从城里失魂落魄地回来,只给黄二寡妇了说了声:东西带到了。就再没说什么。这让黄二寡妇很生气:死老拐,活该被王锅盔抢了枪,你看,连句人话都说不撑展。

  黄二寡妇是想打听一下女儿栀子最近到底咋样了,胖了还是瘦了,褂子够穿吗,受没受人欺负。黄二寡妇是不让女儿回柳河的。街坊里嘴杂得很,一些风言风语的,会传到栀子耳朵里的。会影响栀子的。栀子是个多好的闺女啊,自从她那短命的爹黄二,死在了汉江上,这栀子就是黄二寡妇唯一的牵心。

  黄二寡妇坐在门口纳鞋底,是给闺女栀子纳的棉鞋。栀子这闺女,从小长得就机灵乖巧,让人心疼。尽管黄二家也不富裕,但从来没让闺女少过一顿吃,少过一顿穿。栀子小时候就天天在这门前玩耍。长得稀荒,又爱干净。别家的小孩都穿得襟襟串串的,脏兮兮的,袖口上糊着油亮亮的鼻泣,头发乱得像草墩。惟独这栀子,光鲜着,干干净净的,头发梳得整齐齐的,巧着两个小辫子。机灵着,谁见了都喜欢。人人都说:爱人法子(好招人喜爱啊)。老太太们,更是喜欢裹着小脚,站在不远处笑咪咪地看她做游戏。

  “刺当刺当哐哐

  把屎把到床上

  叫狗舔狗不舔

  狗说银娃不要脸”

  栀子跟一帮小孩子疯笑着。活泼可爱极了。

  栀子的漂亮讨人喜欢,也让黄二寡妇提心吊胆。黄二寡妇清楚的记得,那年栀子才五岁,也是一个冬月里的逢场的天。栀子在外面玩耍,黄二寡妇在屋里烧饭,饭烧好了,喊了几声,都不见栀子答应。黄二寡妇解下围腰,出门来喊,寻了半条街,喊了半条街,没见答应。黄二寡妇一下子慌了神,大声地哭喊了起来。一下便惊动了柳河街。

  “二嫂咋哩?”

  “栀子不见了!”

  “我刚才还在屋里听见栀子哭了两声,我当是碎娃们打耍耍把栀子给惹哭了。”

  “坏了。糟了!不会让人抱走了吧?这女娃娃招人爱呀!”

  于是柳河街上的人都动了起来,分头去找。年轻的后生,操起家伙往路上追赶。整个柳河街都疯了一样,要找人拼命。

  卢铁匠指挥人往南山北山的各个路上追,自己也提了个棒往南山的路上追。黄贤堂黄老爷也惊动了,这侄孙女是讨人喜欢的。黄贤堂颤微微地站在高高的大门前,杵着拐杖,抖着山羊胡子嘶哑地喊:“快!快!快!一定要把娃娃找回来!哪个砍脑壳的这么缺德??”

  还好。天麻麻黑的时候,传来消息,卢铁匠他们在南山的第二道梁口上,把娃追回来了。是个南山的山民,看着栀子稀荒,招人疼,就抱起跑了。

  从此,黄二寡妇就不让栀子离开半步。直到栀子八岁了,才送到城里去念书的。黄二寡妇一直认为自己是为女儿活着的。栀子不能像乡下女娃子一样,长大随便嫁个人家了事。黄二寡妇狠了心,节衣缩食吃糠咽菜,也要让栀子有个好的出路。

  黄二寡妇坐在茶铺子门口的长凳子上纳鞋底子,心里一直想着闺女栀子。越想越牵心,心神不定的,像被猫爪子挠一样。眼皮也跳了起来。这让黄二寡妇心理慌慌的。扯了截线头,吐了口唾沫,把线头粘在眼皮上,心里念叨着:千万莫出啥事啊,千万莫出啥事啊。

  对门卢铁匠的铁匠铺里,当当当的一声声打铁的声音,让她心烦。不逢场,街上的行人很少。街北边的学校操场上,传来操练的声音。街面上,只有几个老太太坐在门口,目光空洞地望着。偶尔一两条野狗,讪讪地走过。

  黄二寡妇坐不住了。心里慌慌的,把针线收好,站起来又不知道该干啥。

  黄二寡妇终于知道自己该干啥了。该进城,进城去看闺女栀子。

  黄二寡妇去了商行,打听明日有没有往城里送货的驴车,有的话可以搭上。可惜没有,黄二寡妇就寻思着只好雇个毛驴或雇副滑杆了。毛驴坐得难受,屁股会磨破的。看来还是得雇滑杆,黄二寡妇又心疼钱了。思来想去,还是咬咬牙,决定雇滑竿。

  黄二寡妇当下去街北头,跟黄驼背定好滑竿的事。黄驼背是本家叔,日子过得很苦焦,靠当“背老二”挣点钱,也帮商行在柳河里放竹排。也抬滑竿,打零工,是个吃苦出力的命,人却老实。谁家有个急事,需要背呀抬呀的,总少不了他。柳河有好几个人,发了急病,药铺的胡大夫没办法的,都是黄驼背跟他的傻儿子,连夜送到城里的教会医院救下的命。

  黄二寡妇在说好滑竿后,便回屋里来收拾,收拾给栀子带的东西。当然,栀子最爱吃的油炸果子。黄二寡妇边赶紧和面,烧火。天麻麻黑的时候,柳河的半条街上,都飘着油炸果子的香。油浸浸的甜香。引诱得一帮碎娃也在自家屋里哭闹着要吃油炸果子,男人被闹烦了,就抓过娃儿,在屁股上猛打几下:“吃,吃你娘个P。叫你娘也去卖嘛,去卖P嘛。”女人也生了气,“没出息么,打娃儿有啥出息?有本事去挣钱么,拿娃娃出气。我去卖勾子,要得吆,只要你不嫌害,不怕被唾沫淹死,我也就去卖勾子。”

  

《山 棒 客》 (29)
黄二寡妇第二天很早就收拾了包袱出门。天气很好,黄驼背和他的傻儿子抬起滑竿,一路上也没怎么歇气,到城里的时候日头才正午。黄二寡妇在南门口,给驼背和他的傻儿子,买了菜豆腐稀饭,炕炕馍,面皮子。约好在南门楼子等,便匆匆去表姐家。

  栀子是托付给表姐家的,栀子休息或逢年过节都是在这里度过的。表姐是黄二的表姐,表姐夫在政府当个小职员,是个谨慎的人,为人很谦和。黄二寡妇赶到时,表姐正在在小小潮湿的天井里做针线活。一见黄二寡妇,连忙起身,“哎吆,兄弟媳妇,你咋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来了。坐坐坐。”表姐连忙沏了茶,又要去烧甜酒,被黄二寡妇档住。

  “莫劳神了,我不是想闺女了嘛,想得慌,这就雇副滑竿来了。”

  “到底是自己身上落下的肉,连着心呢。大老远要来看一眼。好呢,都好呢,你就莫挂念了。这女娃懂事,我跟她表姑父都喜欢,心疼娃呢。”

  “那……那我到学堂去一趟,看一眼,这心里就塌实了。”

  “去学堂?不用,今天礼拜呢,栀子在家呢。”

  “哦,人呢?”

  “咳,忘了给你说。吃完饭跟河家湾何大清家的四少爷出去了?”

  “四少爷?他跑城里来了?栀子她一个大闺女的,跟个男人出去,成啥体统呀?让人家笑话呀。”

  “咳,妹子你还是老思想啊。四少爷给栀子她们当过教员的。跟先生出去,有什么关系,又是乡亲。身正不怕影子斜,谁爱嚼舌根子,就让他们嚼去。”

  “那……那他们啥时候回来吗?”

  “要不,你先坐着喝喝茶,我出去寻去。”

  四少爷没想到栀子娘会找到城里来。此刻他正跟栀子坐在南河坝的草地上,边晒太阳,边聊天。

  出了南城门,是一道道光年间修的河堤,很坚硬,据说是用了石粉、麻绒和上糯米汤,一层层夯实的。如今,这河堤如同石头一样坚硬牢固,砸都砸不烂。每年抵御着浩浩荡荡凶猛的秋水。下了河堤,除了有几排用木板和竹子搭起的棚户房外,是一片树林。数多是槐树和柳树,也有少量的核桃树、皂角树、棕树等。林子很大,围在整个长长的河堤外。像县城的一个巨大的围裙。

  林子里人很少。很安静。除了鸟叫就是风吹得树枝的响声。林子里草很密,有几个放山羊的,羊在树下悠闲地啃着草。林子里的低洼处,有一滩滩的积水,也有一群鸭子,在树林里摇晃着。

  穿过树林,就看见了饮马河。柳河和其他几条河,都在上游汇入了这条河。河床很宽,满是银色的沙滩和青灰色的鹅卵石。坐在树林边缘的草地上,可以懒懒地晒着阳光,可以望着南边远处大巴山青黑色的身影和云雾缭绕。

  四少爷就这样和栀子距离两步坐在草地上,和煦的阳光照得人懒懒得。栀子撑着一只手坐着,仰着头眯着眼,看着远方。两条光溜溜油黑油黑的辫子,垂在了草地上。嘴里还咬着一根枯黄的草节。蓝色的上衣,黑色的裙子,白色的袜子长长地筒着,一双很精致的布鞋。尽管很朴素,但大方得体,透着一股学生气和纯真。

  四少爷懒懒地用两手撑着地,望着远方,滔滔不绝地讲着:“国家山河破碎,军阀混战,盗贼群起,民不聊生啊。你看,满目疮痍,民众的生活困苦。现在,东洋人有打了过来,整个民族、国家,都在危难之中。然而,整个民众都很麻木呀。正如陈独秀先生说的,‘历史三千年黑暗,同胞四百兆颠连。而今世界须男子,又杀###二少年。’只有靠我们这些有知识的热血青年,来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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