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才知道,此刻,船早已漂向了与日本截然相反的天涯海角。
船停靠在岸边。思托、德清、如宝和周士杰,另有两个水手上得岸来,向岛上深入,以探个究竟。
六人在密林里机警地探着路。突然,德清被什么东西绊倒了,爬起来看,脚下一堆人骨。他惊慌地叫起来:“阿弥陀佛!”
大家过来看,十分震惊,再一扭头,又见一堆人骨。
思托怀疑说:“这里会不会是死人岛。”
对这个问题谁都不愿意议论,周士杰说:“我们不要往前走了,到那边去看看有没有路。”
大家跟他向另一方向走去。穿过一片林子,前方是一片草地,草丛中有一泓池水,清澈见底。
六人又惊又喜,竞相上前俯下身捧起就喝,喝了又喝。
周士杰抚着胸膛满足地说:“哎呀,又清凉又甘甜。这才叫水啊!”
“我要多装点给师父喝。”思托忙着往水袋子里装水。
僧人如宝从另一处跑来,神色惊慌:“岛上有人来了!”话音未落,只见四个商贩样子的男人背着东西匆匆跑过来。
思托迎上去:“施主。请问这是什么岛?”
来人火急火燎地:“别问了。快,快离开这里,岛上有海盗,杀人不眨眼!”说完头也不回地往树林外跑。
思托、周士杰等人也紧张了,抓起水袋跟着他们就跑起来了。
这时,他们听到身后真有人追来,并“嗖嗖”地往这边放箭。
大家一阵疯跑,回头看,只见一群野人状的土著从密林里向他们追击而来。
突然,一只利箭射在周士杰的背后,他“扑”的一声趴在了地上。
思托见状,将水袋交给如宝,与德清回身扶起受伤的周士杰,思托将他背在背上,又继续疯跑。
德清的肩上也中了箭,他一把将箭拔了出来,肩上刷地一片血迹。
。。
鉴真东渡 第十一章(4)
等在船上的人见四个商贩向岸边跑来,随后思托等人也背着周士杰跑出密林。
鉴真大惊:“快!快去人营救!”
祥彦、普照、荣睿等水手、僧人下船跳进齐腰的水里,将一小竹排向岸边推去。四个商贩跑来,大家先帮他们上了船。祥彦扑向思托,扶住周士杰,心疼地喊道:“阿舅!”
大家把昏迷的周士杰放上竹排,推到大船跟前,迅速上了船。
土著见大家上了船,也就不再追击,站在密林边乱喊乱叫。
“此地不可久留。快开船吧!”鉴真对船老大说。
船老大马上起锚,船离岸向海水深处滑去。
土著射向周士杰的箭不偏不倚正中左背,从后面击中了心脏部位,等到了船甲板上时,他早已气绝。
祥彦欲哭无泪地喊道:“阿舅!阿舅!”
鉴真痛苦地拉了一下祥彦,示意他不要哭泣,赶快超度。在僧人们吟诵的往生经中,周士杰的尸体已用灰布包扎好,移到了竹排上准备海葬。
祥彦一边跟着师父大声念经,一边眼泪控制不住地流淌着,他泪眼模糊地看着水手们将竹排轻轻地吊下船舷,慢慢地平放在海水里。
竹排在船边打着转儿,慢慢与船拉开了距离。鉴真站在船头上,望着水面上越来越远的竹排,悲伤地流下了泪水……
船继续在大海里航行,而竹排上的周士杰却如沧海一粟,渐渐地在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与海洋融为了一体……
送走了周士杰,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尤其是鉴真和祥彦,默默地坐在船尾,一动不动。
“如果当时下船的是我,阿舅就不会遭到袭击了。都怪我……都怪我没有阻止他下船。” 祥彦后悔不迭,总是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鉴真失去老友,也是难过至极,他说:“周居士和我是几十年的知友。大江南北,凡是我住持修建的寺庙,大部分都由他来绘制壁画。他悟性很高,才华横溢……唉,壮志未酬,真让人痛惜啊!”
〖JP+2〗祥彦擦了一把泪:“我三四岁时,父母先后去世,阿舅他将我接到家中抚养,待我如同父子……记得那时候,我常跟着他到寺庙里去看他画画,他画的一幅幅佛像,画的一幅幅佛本生的故事,引导着我追求人生的真谛而皈依了佛门……阿舅他最敬重的人就是师父了,听说师父东渡招聘画师,二话没说收拾起画具就跟随我们出海,历经磨难而无怨无悔……这一次,我跟他一说,他特别兴奋,只是提出不让琼花跟随……琼花她如果得知阿舅在东渡的途中往生,她会多么难过啊……〖JP〗
鉴真沉默着,想到几次东渡,这么多人都为此牺牲了生命,他望着大海的目光更加坚定……
在船的另一头,逃命而来的四个商贩怯生生地缩在一隅,等海葬过后,有位年龄大一点儿的商贩悄悄问身边的思托:“请问和尚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思托指着鉴真的背影说:“我师父是扬州大明寺的鉴真大和尚,我们是东渡去日本的,不幸遇到了风暴漂到了这里。”
四个商贩均惊叫起来:“啊呀!从扬州漂了这么远!”
“请问,你们是哪里的?”
“我们是从振州来这里做生意的,生意没做成,让土人抢了去。”
“这岛上还有强盗?”
“不但有强盗,岛上的土人很凶噢!还吃人呢。”
船上人个个面露恐惧之色。
荣睿说:“请问施主,这是什么地方?”
“这岛也没个什么名,再往南走就是振州了。”
鉴真走过来说:“振州,是大的大唐最南端的一个州。”
“对。老和尚,振州是在大唐的最边边上。与唐土隔着一个大海峡。”
鉴真对船老大说:“船往振州开吧。”
船行了两天,到达振州江口,商贩们也与僧人混熟了,他们告诉鉴真说:“你们人生地不熟的,最好留在这里别动,我们去报州府,让州府来做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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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真东渡 第十一章(5)
等了半晌,忽然一阵喧哗,尘土飞扬,只见远处数百名手持兵杖的士兵小跑过来。僧人们大惊失色,以为又是前来捉拿的官兵。只见一个军官在几个士兵的护卫下来到船跟前,向船上喊道:“本州别驾冯崇债大人闻报中原大和尚驾到,特派下官前来恭迎。”
一听此话,大家才有些放心。
振州府别驾冯崇债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说来也巧,他昨晚正好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姓丰田的和尚前来,告诉是他的舅舅。白天他正在琢磨此梦,忽听随从进来报告。说有四位商贩来报,有船自大陆来,是中原高僧鉴真大和尚因遇风浪漂到了振州。冯崇债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明白如此奇异的事情难道真是好梦成真?
鉴真一行在数百名士兵的夹道护迎下来到振州城门口。就见别驾冯崇债身穿大红袍走出城门,见到鉴真,毕恭毕敬,合掌鞠躬,说:“大和尚远道而来,下官没有亲自到码头恭迎,失礼了,请大和尚见谅!”
鉴真双手合十,谦逊地说:“贫僧此次海上遇险,漂至宝地,惊扰大人了!”
冯崇债兴奋地问:“请问你们中有无姓丰田的和尚?”
大家说:“没有。”
冯崇债讲了自己做的梦,笑道:“即使没有姓丰田的人,那大和尚。不顾艰险东渡传法,实乃令人钦佩!然而漂流到振州,与我振州僧众续缘,就是弟子我的舅舅了。” 随后将鉴真一行迎请到冯公馆,设斋供养。
冯公馆面积很大,馆内有花园,有假山水池,还有十多个士兵、奴仆随时侍奉。当他得知鉴真是律学大师,便请求在太守厅内设戒坛为他和其他官员授了菩萨戒。
在后来的日子里,鉴真和他的弟子们又忙了起来,讲经授戒,普及佛法。
一天,在公馆里,冯崇债送来了僧人们缝制的袈裟。他对鉴真说:“几个月来,大和尚讲经授戒,振州僧众眼界大开,对大和尚的学识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贫僧在振州受到大人盛情接待,甚为感激。只是诸多人长期在府上居住,多有不便,最好能换个地方。”鉴真请求道,这是他一直想说而没有机会说的事情。
冯崇债心里难过:“大和尚为何要搬出去呢?是嫌弟子招待不周,还是多有得罪之处?”
“请不要多想,我们毕竟是出家人啊。”
“大和尚能来振州,是我冯崇债三生有幸啊!振州天高皇帝远,谁也够不着。长安发一诏书,传到我们这儿最快也要到半年以后了。大和尚,这里生活偏僻,文化落后,众生虽然虔心修佛,但因为没有名师指点,即使学习佛法也常常是不知所云。作为别驾,我梦里都在盼望高僧大德来振州给我们的僧众传授正法啊!我的诚心感动了佛祖,盼来了你们。大和尚,你就是佛祖特意派来给我们传法的高僧,是我们的大恩人,我怎么供养都不为过,如何能说多有不便呢?”
在鉴真的一再要求下,冯崇债左右为难,说:“我们这儿的寺庙你也见了,那条件……”
“我看大云寺就可以。”
大云寺是永昌元年武则天皇帝下令天下置大云寺时兴建的,依山临海,环境十分优美。在振州诸多寺中,大云寺还算是个像样的寺庙,只是长年无人修缮,破败不堪。
鉴真一行搬进去后,见好多佛殿圮废,佛像毁坏。鉴真与弟子们商量。
“大云寺殿宇毁坏太重,我想帮助修缮一下,不知你们的意见如何?”
祥彦有点为难,说:“修殿造像造价很高,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哪来的钱?”
鉴真说:“修殿造像需要钱,我们可以化缘,也可请冯大人支持。”
站在一边的荣睿着急了,心想船漂到南海,在振州已经待了数月了,再修寺庙那要住到何时?他说:“大云寺损坏太重,恐怕没有一年半载是修不好的,这不影响我们东渡吗?”
鉴真东渡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