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P+2〗他声音哽咽了,停了一会儿,又说:“师父慈悲为怀,听任两个倭僧的鼓吹,便拿着生命去与大海相争,作为弟子,我再也不能袖手旁观了……”〖JP〗
住持也叹道:“唉,鉴真年近花甲,已是功成名就,道俗归心,本该抛却烦累,颐养天年。可是他自从应邀东渡以来,天灾人祸,备受折磨。真是何苦呢?我看,我们就派人去明州阿育王寺,把大和尚请回扬州来,你们说好不好?”
鉴真东渡 第八章(7)
灵佑摇摇头道:“他要是能回扬州,为何还要在浙东住一年之久?”
“难道他还不死心,另有打算?”
“会不会再次渡海?”长老们议论纷纷。
灵佑思忖片刻,情真意切地恳求着:“我要救师父!我们大家都来救救师父吧!”
就在灵佑与扬州的长老们商量救鉴真的计策时,鉴真已经率领着东渡的队伍行走在去福州的山路上了。他们避开大道,一行二三十人,手持锡杖,身负板笈,攀上一座高岭。
荣睿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上山有些吃力,在大家的搀扶下上到山顶后,他极目远望,把这些日子身心所受的伤痛全都释放了出来,他不顾气喘,大声地喊道:“走喽——”
山谷也传出回音:“走喽——走喽——”
为了救师父,灵佑也真是有办法,他把扬州所有寺庙里有声望的长老们都邀请到云光寺来一起商议。最后大家认为只有请官府出面才能阻止鉴真东渡。
灵佑展开笔墨,伏在案前执笔书写状子,写毕拿起给长老们念道:“扬州大明寺大德高僧鉴真,受日本留学僧荣睿、普照法师邀请,发愿东渡,弘法传道。一年多前从扬州出发,船入大海,即遭风浪袭击,船沉海底。众人逃一海岛,水绝粮尽,忍饥挨饿达九天九夜,幸得明州太守相救,安置阿育王寺。大师九死一生,迄今未回扬州。江淮僧众,日日思念。大师年近花甲,体力不支。若再行东渡,沧溟万里,风高浪险,生死难测。大师乃江淮化主,道俗归心,若有险失,悔之迟矣。故我等诸寺三纲,恳请官府出面速拦之,并劝阻大师,返回扬州,教化众生,安度晚年。”
念毕。三纲们七嘴八舌地议论道:“写得好,言辞情真意切,不愧为鉴真的大弟子。”
“鉴真大和尚是国宝,万一有个闪失,乃是我大唐的损失啊!”
“马上呈送官府,越快越好。”
在大家的议论中,灵佑首先在申告文上签字,接着各寺长老们轮流在上面一一签字。
事后,灵佑与龙兴寺三纲们来到扬州淮南道府,将申告书状交给采访使。
采访使看毕,一思忖,恍然大悟道:“三年前,班景倩大人在任时办过日本僧人荣睿、普照的案子,后来查清他们造船、备海粮是为了去天台山国清寺送功德,现在想来,还是被蒙在了鼓里。他们并非要去天台山,而是要东渡日本。”
灵佑说:“是的。好在班大人明查,没收了他们的船和海粮,使得第一次东渡没有成行。”
采访使点头道:“若知道两个日本僧人是特来扬州邀鉴真大师东渡的话,那他早就派兵把他们押往京师了。”
“现在大和尚仍然滞留浙东一带不回来,断定他还是要在那里寻找方便再图东渡,所以,请大人速派兵拦住,不然就晚了。”灵佑急切地说。
采访使稍一思考,说:“和尚们有所不知,如果鉴真和尚正活动在浙江、福建沿海,那一带属于江东道采访使管辖,就不属于我淮南府管了。”
“那如何是好?”
“请各位放心,鉴真是我所敬重的大和尚,不忍心他东去那个蛮荒岛国。我会立即将此申告书移送江东道采访使,由他们来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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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这样定下了。江东道采访使收到淮南采访使的申告书后,立即派出一支全副武装的官兵从明州阿育王寺开始,逮捕各寺长老,审问鉴真一行的去向。有些长老们顶不住差官的逼迫,只得告诉他鉴真的去处,官兵们也就沿路追寻而去。
这一天,鉴真一行攀山越岭,到达群峰争秀、层林染翠的天台山。身处天台,鉴真想起了十几年前南岳禅师慧思托梦,说他寂灭后转世日本,托生王子,并告诉他那里是与佛有缘之地。想不到十几年后,他却真正走上了东渡弘法之路,难道这是慧思禅师特意来梦中点化自己的吗?
鉴真东渡 第八章(8)
天台大师智子就是慧思的弟子。相传当年慧思在大苏山讲禅时,见到远道而来的智子,说道:“昔日灵山同听法华,宿缘所追,今复来矣。”这是师徒之间怎样的心灵相通呢?
鉴真想,不仅要把戒律传到日本,还要把天台宗的法华三部也传到日本,实现慧思和智子“令法久住”的大愿。
在天台山国清寺内,鉴真及弟子们在住持引领下参观大殿、宝塔及佛像。
鉴真对弟子们说:“虽然我们东渡重任在肩,但在天台山国清寺不得不多留两天。你们看,国清寺的殿宇、楼塔修建非同一般,佛像的造型也都非常精湛。这是难得的学习机会,你们要好好观摩,为以后到日本建寺造塔提供借鉴。”
住了两日,鉴真一行又启程了,他们在云雾缭绕中翻越高山,冒着雨雪,一路跋涉,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就在他们离开三天以后,追赶的官兵赶到了天台山国清寺。
一路奔波的差官烦躁不堪,对国清寺住持以及长老们一点也不客气地审问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三天前。”
“下一站是哪里?”
“下一站很难说,也许先到黄岩住下,也许直走永嘉。”
“你估计他们会走哪一条路?”
“大和尚他们一路都是翻山越岭走山路、走小道儿。贫僧怎么能说得清?”
差官“哼”了一声,抬头望着高山峻岭说:“即使是在天上飞,我也不信追不上他们。”
丝毫不知危险已至的东渡行者们来到了一个山涧,面对清澈的水流,大家卷起长衫、裤腿赤足涉水而过。
祥彦和思托几位弟子要背鉴真过去,鉴真笑着摇头,先卷起长衫裤腿,脱下芒鞋下河。弟子们赶快左右相护着一起往前走。
立在岸边的琼花犯了愁。
陆达站在水中,对她说:“水太凉,你千万不能下水。来,我背你。”
琼花赌气道:“我不让人背。”
正在一边脱鞋的周士杰说:“那你怎么过?”
琼花说:“你们怎么过,我就怎么过呗!”
话虽这么硬,但她的眼睛在搜寻着祥彦的身影,见他已经护送师父到了彼岸,又返身回来接他们了,她脸上有了笑意,高兴地喊道:“表哥来接我们了!”
祥彦返回来对周士杰说:“阿舅,我来扶你过去!”
周士杰说:“我倒好说,就是琼花,你看她硬是不让陆达背她过河!”
陆达知道琼花对表哥祥彦的情意,故意说:“法师,她等着你背她过去呢!”
祥彦的脸一下子红了,他轻咳一声,真诚地说:“琼花,水很凉,让陆达背你过去吧。”
琼花气得没有吭气。
陆达见机会来了,又贴到她跟前说:“听见了吗?来,我背你。”
说着,他在琼花面前弯下腰等着。
祥彦不再管琼花,径直扶着周士杰涉水而过。
琼花躲开了陆达坚实的后背,一脚迈进了河里,涉水而过。
陆达也有点气恼,索性不理她去帮助别人了。
山里的河水冰一样刺骨,琼花不禁打了一个冷站,随即儿时的记忆也跃进了脑海中。那时候,留着发髻的少年叶知秋与小琼花曾在河里打水仗,两小无猜,笑着,闹着,欢快无比。可是如今呢……
琼花回到现实,情不自禁地泪水盈眶……
〖JP3〗祥彦的目光落在琼花身上,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琼花太犟了,简直是自找苦吃。他看到琼花一个趔趄,吓了一跳,却又因〖JP〗戒律不能伸手去扶。
这条河对他们来说又短又长……
走在一边的陆达看不过去,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过踉跄而行的琼花,将她扛在肩上蹚河而过。
琼花挣扎着:“哎呀!不要嘛!我自己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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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真东渡 第八章(9)
陆达不管她在肩上如何挣扎,在大家的接应下上了岸,才把琼花从肩上卸下来。他喘了一口气, 眼睛并不看她,走向了一边。
琼花不但不感谢他,反而红着脸朝他的背影瞪了一眼,仿佛在瞪一个强盗。
突然一双木屐扔在了她面前,祥彦口气冷冷地说:“赶快把湿鞋换掉。”
说完掉头而去。
琼花只好气哼哼地坐下换鞋。
先行到达福州的法进已经买好了大船,也找了一位能干的船老大来洽谈。他说:“我们的人马这两天就到。现在就看你船老大的本事了,十八个水手得身强力壮,你昨天领来的那一拨人我看不行。”
船老大辩解道:“不要看我们福州人个头小,力气还是蛮大的了。他们跟我下海去过大食、波斯,都是身经百战噢。”
“是吗?”法进不信,说,“我们是往东北方向走,这季节行船大多是逆风,最好要膂力强健的水手,哪怕有###个也行。”
“那好吧,我再去别人那里物色几个大个儿头的来。”
“还有价钱,你如果接受,咱们就成交,我马上给你付订金。”
“价钱好说,我想先看看你买的是什么样的船。”
“好。我们这就到海边去看看。”
法进做事向来精益求精,买船自然是挑最好的船了。他带船老大到海边,上船检查。舱里舱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后,法进问:“怎么样?”
船老大点头:“这船不错,我们这些行船的人,遇到好船也是手痒痒。行,咱们成交!”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