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晚上,少有的几个晚上,波拿巴独自同妻子和养女在一起,他便请奥坦丝给他读点东西。她朗读夏多布里昂的小说《阿塔拉》,费劲得很,书中那么多风景和动植物的新词汇她感到生疏,读起来结结巴巴。
“康庞夫人难道没教您读书?”第一执政王说。
有时候,他让她算财政比例。可怜的孩子面对纵横交错的表格搞糊涂了,把收入和支出混为一谈。波拿巴可心中有数,于是挖苦地刺她一句:
“康庞夫人难道没教您算术?”
在这段时间内,他也开始为自己家族及自己设立富有光彩的形象。他开始着手处理家庭内部的琐事。他首先包办了两个婚姻。
主宰法国(6)
一是他的妹妹卡罗利娜与缪拉,一是他的弟弟路易与约瑟芬的女儿奥坦丝。
卡罗利娜嫁给了缪拉。波拿巴曾有一个时期对这位英俊的战友不冷不热、不弃也不离,他与约瑟芬不是曾经打得火热吗?但雾月政变以后,波拿巴恢复了对他的友谊。缪拉现在已是少将,指挥执政府卫队。
自从卡罗利娜到蒙贝洛城堡之日始,她就热恋上缪拉,她是那样美丽,那样娇艳。约瑟芬对卡罗利娜和缪拉这对恋人加以保护过。她正寻找同盟者,以便使他们能进入自己的利益范围之内。但缪拉将军第一次提出求婚,波拿巴只冷冷地说,他以后会考虑此事,就把缪拉打发走了。这桩婚事他很不赞成。他觉得缪拉出身贫寒,而且他的头脑太热。一个这样的妹夫将来势必给自己造成难堪。他更喜欢拉纳,最好是迪罗克。
“我不喜欢这些一见钟情的*婚姻,”波拿巴说,“这两个烈火熊熊的小脑袋已经被一发不可收拾的想像的火苗所支配,我另有打算。谁知道我就不能让卡罗利娜喜结良缘?她对终身大事冒冒失失,轻举妄动,小看了我的位置。总有一天,许多国君会争先恐后向她求婚……要让命运完成自己不可抗拒的使命。”
卡罗利娜伤心地哭了,约瑟芬一再护着她的恋情。第一执政王禁不住她们的一再要求,抵抗力渐渐减弱了。
一天晚上,波拿巴夫人在自己的沙龙里发动了最后的冲锋。奥坦丝、欧仁和布尔里埃纳紧跟在她后面摇旗呐喊。
“缪拉,”波拿巴说,“是一个小客店老板的儿子。在命运和荣誉给我安排好的行列里,我不能把我的血统与他的血统混在一起。再说,来日方长,不必着急。以后我看看再说。”
然而,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高度赞扬两位年轻人爱情的可贵。布尔里埃纳回忆起缪拉在埃及的英勇行为。
波拿巴让步了,忆昔抚今,灵机一动,他欣然让步了。
“我考虑再三,”他对布尔里埃纳说,“缪拉同我妹妹情投意合,正是匹配的一对;再说,别让人家说我高不可攀,说我在寻找门当户对。我要是把我的妹妹嫁给一个贵族,你们这些雅各宾分子非高喊打倒反革命不可。更何况,我的妻子对这桩婚事十分热心,我也就心安理得了,个中原因您可想而知……既然事情已经定下来了,我就要尽快把事办了。”
他给卡罗利娜的嫁妆同给埃利莎和波利娜的嫁妆一样,4万法郎作为婚礼花销,他又从约瑟芬的首饰盒里取了一串漂亮的钻石项链赠送给妹妹,约瑟芬对此很不高兴,像割了她的心头肉似的。婚礼是在约瑟夫的莫尔特丰泰娜别墅里举行的,气氛格外亲切。缪拉容光焕发,神采飞扬;卡罗利娜兴高采烈,心醉神迷。他们住进布里奥纳公馆,成了幸福美满的一对恩爱夫妻。
波拿巴一家并不领约瑟芬的情。两大营垒积怨日深,不断互出难题。拿破仑处理家庭问题生硬粗暴,平息不下两派的角斗。一天晚上,在莫尔特丰泰娜别墅,仆人叫大家就座用晚饭,约瑟夫领着母亲准备让她坐在尊位上。波拿巴赶忙拉着约瑟芬的胳膊,抢在所有宾客之前,堂而皇之地先坐在首席,他的妻子紧挨着他。
这一举动是对约瑟夫的教训,对全家的警告:约瑟芬是共和国元首夫人,理应处处优先。此后的日子,争风吃醋,钩心斗角有增无减。莱蒂齐亚赌气不理约瑟芬,兄弟们对她也绷着脸,妹妹们讥笑挖苦她“老脸皮厚”,像波利娜说的那样。
约瑟芬呢,有左右两支天生盟军,即奥坦丝和欧仁,锐不可当。她对波拿巴关怀备至,体贴入微。在该她露面的场合总是站在他的身边。
不过她全力以赴捍卫的这个“地位”是脆弱不稳固的,她忘不了这一点。她一直担心,波拿巴有可能打仗阵亡,也可能遇刺身亡,而且还有可能喜新厌旧,另求新欢。他已经考虑继位问题,很可能会离弃她。假如真有这么一天,她要掌握一份牢靠的财富。她正想方设法积累财产,但尚未如愿以偿,尽管她已同布尔里埃纳串通一气,还同其他许多人里应外合,经营百种买卖。
在某些后勤供应市场上,在某些归还逃亡者的财产处理过程中,由于她出面调解撮合,不管是真的出面还是假托出面,她从中大捞油水,所得优厚。尽管波拿巴有禁令,但她还是偷偷地向乌弗拉尔借贷,而对乌弗拉尔来说,所谓借即是送,是互相帮忙。她向富歇私通情报,向他透露执政王的意图和计划,每天可从富歇那里获得1000法郎的赏金。不过,富歇通过布尔里埃纳的收益,以每月万法郎为担保金,来控制她的收益。但是,不论是丈夫付给她的年金也好,还是暗道生财的外快也好,都不能够满足约瑟芬的需要,她挥金如土,把钱撒在梳妆打扮上,撒在花丛里,撒在赌盘上,撒在马尔梅松,当然也撒在施舍赈济上。她经不起一点点诱惑,人家向她介绍推荐什么,她都来者不拒,统统买下来,花边、图画、艺术品,不问贵贱,也不想想将来如何付款。要债单像雪片般飞来,可钱眼下太少,难以偿还,信誉败落。塔列朗怕引起丑闻,便自告奋勇向第一执政王谈了这件事。波拿巴大为恼火,他憎恶挥霍浪费。他对布尔里埃纳说:
“让她统统承认下来,到此为止,下不为例,但如果不把这些混蛋的账目让我过目,就不能付款;这是一群小偷。”
约瑟芬听了这话,开始很高兴,但一结账,她吓坏了。面对着100多万欠款,她开始只敢承认其中的一半。波拿巴手上正好有钱——他从汉堡上院得到一份王室厚礼,便给了她60万法郎,好歹够她付清索款人的债务,他们大大提高了发票的面值。
主宰法国(7)
第二天,约瑟芬更是肆无忌惮地挥霍起来。有什么办法不负债呢?她买一头郁金香块茎竟花了4000法郎,有600条裙子,仅一个月就定做了38顶新式帽子!
不过,约瑟芬通过丰富自己的金银珠宝首饰箱子而为自己建立起巨额财富的储存。她贪图珠宝,其数目之多、品种花样之丰富、质量之稀罕,欧洲没有任何王后可同她争高低。她见珠宝眼开,多多益善。她知道著名珠宝商丰西埃掌握一串曾属于路易十六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的稀世珍珠。她让丰西埃给她看看。他要价25万法郎。约瑟芬一个钱也没有带。不就是这点钱吗?她向贝尔蒂埃打个招呼。陆军部长自然要大开方便之门。
他同往常一样,遇到难题总要闻一闻、咬一咬手指甲,他正好准备为意大利医院结清债务,债权人对他感恩不尽,王后的珍珠项链就这样悄悄地溜进了波拿巴夫人的首饰匣子里。
约瑟芬本是娇艳女流,珍珠项链一到手,便迫不及待想戴上炫耀一番。但如何能骗过执政王这一关?他对她的首饰了若指掌。她实在憋不住了,便对布尔里埃纳说:
“明天有一个大的*,我无论如何得佩戴上我的珍珠项链,可是,要是波拿巴发现了什么名堂,他会大发雷霆的。我求求您,布尔里埃纳,明天您别离开我;假如他问起这些珍珠的来历,我会毫不迟疑地回答他说,我早就有这一串珠子了。”
果然不出所料,波拿巴看到珍珠,便问他妻子:
“那是什么?你今天一下子这么漂亮!这串珍珠是怎么回事,我似乎没有看到这串珠宝。”
“哎呀我的天,你看到都不下10次了,这是西沙尔平共和国赠给我的项链,我把它套在我的头发下面。”
“然而我好像……”
“瞧你,不信你问布尔里埃纳,他会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波拿巴天真幼稚起来,果然走到约瑟芬的同谋者那里:“那好,布尔里埃纳,您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您有印象吗?”
“是的,将军,我记得很清楚,早就看到这串珍珠了。”
约瑟芬松了一口气。她佩戴这串珍珠只持续了一个月,后来,她又被另一件首饰迷住了,那串王后奇珍顿时遭到了冷落,被塞到她的“破烂堆”里去了。
长久以来,为了使自己与波拿巴家族更强有力地联系在一起,从而使波拿巴难以提出离婚要求,约瑟芬一直不放弃她的想法,让奥坦丝与波拿巴的一个弟弟结婚。
奥坦丝,已经到了18芳龄,正如她的老师康庞夫人称赞她的那样,是所谓“一个完美的女郎”。她身材颀长,嫩手细脚,柔姿绰态,继承了她母亲克里奥尔女人的*韵致。她比约瑟芬聪明,所受教育是全面而完美的。她会画,会写,会唱,会跳舞,会弹钢琴,会弹竖琴,样样都会,虽无真正才能,但具有魅力,灵巧熟练。
她显得多情,有点想入非非,但这并不妨碍她喜欢上流社会,她的继父平步青云,官运亨通,她因此也鸡犬升天,可以在富丽堂皇的交际场合抛头露面,享有一席之地,尽管不太协调,倒也其乐无比。她疼爱自己的母亲,保护自己的母亲,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以自己年轻的聪慧,千方百计为母亲出谋献策,效犬马之劳。约瑟芬有时候似乎倒成了她的孩子。奥坦丝不了解母亲坎坷的经历,她以为母亲从来就是贵夫人,以为父亲是一位英雄,一位英烈。约瑟芬的再婚在奥坦丝看来,是降低了母亲的身份。平心而论,她对执政王没表现出一点大的热情。他声如炸雷,命令如山,他让母亲流了多少辛酸的眼泪,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