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彭总,你就放心先走吧!”邓华和洪学智向彭德怀庄重地敬了一个军礼。
第三章 神秘的旅伴(2)
站在一旁的朴一禹看到彭德怀和他的秘书、警卫员真的要入朝了,即登车引路,眼含热泪连声说:“这就好了,这就好了!你们要是再不出兵,问题就严重了!”
彭德怀拍了一下毛岸英的肩膀,看一看烟雨凄迷的天空,笑着说:“我这是黄昏行啊!”他拉开车门和司机刘祥并排坐在前边,用手擦擦挡风玻璃说,“人就是这样,要过江了,心里就沉甸甸的。这出国打仗和在国内打仗就是不一样呀!这一走出国门,就代表了中国的尊严和形象,威风劲儿直抖呢!”
彭德怀,这位几十万大军的统帅,在与国民党反动派打了二十二年仗之后,又一次披甲上阵,而且是单车简从奔赴国外战场。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的高级军事指挥官能够在大敌当前身先士卒地深入到前线,而此时此刻,战争另一方的军事指挥官麦克阿瑟正在千里之外的豪华官邸里,尽情享受着那个国家特供的所有奢华。
彭德怀秘密过江后,在平安北道境内一路东行,直向朔州、昌城、东仓方向飞驰。大军未动,统帅先行,这是志愿军过江的第一辆车,它牵动着千里之外中共中央的神经,带动着正在离开祖国即将浴血奋战的千军万马。
志愿军的先头部队紧张而有序地向前移动着,每一位军人的脸色都是肃然冷峻的。因为谁都知道,他们很快就要同以飞机、坦克、大炮武装起来的“真老虎”、“铁老虎”、“洋老虎”兵对兵、将对将地较量了,一场肯定比过去更为残酷的战争开始了。在这场御敌于国门之外的作战中会遇到什么新问题,能打出一个怎样的结果,每一个人的心都悬在半空,忐忑不安。
“嘟,嘟嘟……”吉普车从队伍一侧呼啸而过。行军的战士都知道车里坐的是一位“先锋官”,但怎么也不会猜到他就是志愿军的司令员、此次出国作战的最高指挥官。此时此刻,彭德怀的心情十分焦急,他的思绪像上了几把发条,转动得越来越快了,恨不能立马赶到指定地点,安下心来去指挥他的部队杀向敌人。
“不好,我们的通信车没有跟上来!”秘书惊呼一声。
装载电台的通信车不知什么时候被朝鲜难民给冲散了。彭德怀往后一看,果然不见通信车的影子,便摇首自嘲:“我带兵打仗几十年,还没有遇到过像今天这样既不明敌情也不明友情和地理的被动局面。现在通信车又跑丢了,老夫成了一个光杆司令了!”
来到这人地两生、语言不通的地方,不怕“山高路远坑深”的彭大将军感到很无奈。他忽然想起毛泽东对他的嘱托:“岸英会讲俄语和英语,你到朝鲜免不了要跟苏联人、美国人打交道,有他在你身边,同各方面联络都方便些。”这出国打仗语言的确是个大问题,不懂当地语言,人就成了聋子和哑巴。现在看来,毛岸英到了朝鲜肯定能派上大用场。
十月二十一日拂晓,汽车进入平安北道东北部东仓郡。晨雾中,一个山庄的轮廓霍然出现在眼前,这就是大榆洞东边的大洞村。汽车停在一个风格迥异的草房子前,我驻朝使馆临时代办柴军武拉开车门,向彭德怀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军礼:“老首长,辛苦啦!倪志亮大使回国看病去了,听说您今天到,我一直在此恭候呢!”
“军武啊,你长变啰!咱俩有七八年没见面了吧?”彭德怀一边握着柴军武的手一边乐呵呵地说。
“可不是嘛,抗日战争时期,我在老首长身边工作了三年,很受锻炼啊!”
柴军武,后易名成文,一九一五年三月出生于河南遂平县。一九三六年投身革命,一九三七年十月参加八路军。彭德怀在太行山区前方总部主持工作时,柴军武就在他手下任情报股长。令人难忘的是在南艾铺反扫荡战斗中,柴军武带领一个警卫排跟着彭总冲出了包围圈,但左权将军在那次突围中不幸牺牲了。
“一九四三年你到晋冀鲁豫军区当处长后,咱们好像就没再见面。几年不见,你进步很快哟!”彭德怀笑着说,“军武啊,我可是头一次出国啊,一会儿还要去拜见首相,我得好好梳洗打扮一下。”
警卫员没有找到脸盆,只拿来一个美式钢盔。彭德怀洗完脸要把他从西北穿来的粗黄呢军服袖口破绽的地方修剪一下,司机看彭德怀用指甲刀剪得很吃力,便递给他一个打火机。彭德怀一边用火烧布毛一边风趣地说:“火攻果然好使,当年曹操的百万大军就是葬身于火海之中,今后我们就用火攻对付美国强盗!”
太阳从东边的山头冉冉升起,柔和的红光照亮了漫山遍野,把淡淡的雾气染成了粉红色。彭德怀和柴军武在朝鲜外相朴宪永的陪同下,像农家走亲戚一样步行去拜访朝鲜党和国家领导人。身着军便装、腰扎武装带、足蹬黑皮靴的金日成和一身棉衣、棉帽、棉鞋的彭德怀紧紧握手,这是一次意味深长的握手,也是一次历史性的握手。他们虽是初次见面,却似旧友重逢,一见如故。
第三章 神秘的旅伴(3)
“我代表朝鲜党和政府及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人民,热烈真诚地欢迎彭德怀同志!欢迎中国人民志愿军!我可是久仰您的大名呀!”金日成操着鸭绿江北岸的东北话激动地说。
金日成,原名金成柱,一九一二年四月十五日生于平壤万景台的一个佃农家庭。十三岁时随父亲金亨稷赴中国东北,曾下定“朝鲜不独立就决不再回”的决心。他在吉林毓文中学读书时便从事学生抗日运动,一九二九年秋被警察逮捕入狱八个月。一九三二年创建朝鲜人民革命军,在中国东北地区和朝鲜北部地区进行抗日武装斗争。一九三六年建立祖国光复会,任会长。一九四五年朝鲜北部解放后回国。
十天前,金日成在平壤发表《用鲜血保卫祖国的每一寸土地》的广播讲话后,就把他的首都迁到了江界。金日成说:“这几天敌人不断向北逼进,我们不停地往后转移,我刚到平安北道这边就听说彭司令员来了,我本人非常高兴!”
“你好,金日成同志,毛泽东主席让我代表他向你问好!”彭德怀直视着比他小十四岁尚未到“不惑之年”的金日成,只见这位首相饱满的天庭下那双微带笑意的眼睛因缺少睡眠而略显红肿,眼神中透出一种焦虑。
“谢谢你,谢谢毛泽东主席!”金日成说完,又热情地与柴军武和其他同志握手。
宾主在一张脱了漆的长条桌前相对而坐,人民军女战士摆上香烟和茶水。彭德怀向金日成转达了毛主席的电报精神,金日成亲切地说:“谢谢毛泽东主席,谢谢中国共产党,也谢谢彭司令员及时来支援我国!”
彭德怀坦诚地说:“我们都是社会主义阵营,隔着一条江,可谓兄弟之邦。接到你的急电,我们的党中央和毛主席非常着急呀!我是临危受命,仓促上阵,这仗能不能打好,要靠首相和朝鲜同志多多帮助!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并肩作战,对付美帝国主义侵略军。”
“麦克阿瑟要我举手投降,可我们从来没有这个习惯。”金日成略作沉吟,“不过,敌人的兵力占优势,炮火又强,还有大批的飞机,我们的部队阻滞敌人进攻非常困难。”
“人民军现在的兵力还有多少?”
“不瞒司令员你说,我们只有三个多师在手上:一个师在德川、宁边以北,一个师在肃川,一个坦克师在博川,还有一个工人团和坦克团在长津附近……”金日成边让茶边说。
彭德怀向金日成通报情况:“第一批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昨晚开始渡江,计划在十天之内要过来四个军,十二个步兵师、三个炮兵师,约二十六万人。第二批二十四个师正在调集。第三批也开始集结了……”
彭德怀报告了出兵情况后,接着说:“我们的党中央和毛主席下这个决心是不容易的,中国大陆刚刚解放,困难很多。我们出兵是为了帮助朝鲜人民军渡过难关,打败侵略者。我们不怕美国宣布同中国进入战争状态,也考虑到美国有可能轰炸我东北工业城市,攻击我沿海地带。但是,毛主席估计美国还不大敢那么轻举妄动。我们不是他们的参谋长,不知道他们会疯狂到什么程度。”
金日成一边微微点头,一边兴奋地说:“请转达我对毛泽东同志的敬意!”
彭德怀接着把他对美国侵略军的分析,以及如何打法说了个大概。在金日成肯定的目光中,他又说:“现在的问题是能否站住脚,无非有三种可能:一是我们站住了脚,而且歼灭了敌人,从而和平地解决了朝鲜问题;二是虽然站住了脚,但双方僵持不下,使战争长期化;三是我们顶不住,被打了回去。当然,我们要全力争取第一种可能!”
“我相信,在朝中两国人民的共同努力下,我们能够取得第一种可能——打败美国侵略军。”金日成忽然问道,“彭司令员,听说毛泽东同志的儿子也当了志愿军?”
“嗬,你的消息挺快啊!不错,毛主席的儿子毛岸英是在志愿军里。他积极主动要求抗美援朝,毛主席也支持他,他是一个好青年。”
“这使我们朝鲜人民深感不安,这种精神千古少见,有机会我一定要看看他,向他表示感谢。”
“现在全中国人民都在关心朝鲜战争,成千上万的青年都在报名参加志愿军,支援朝鲜人民反击侵略者。我国人民总结两句话叫‘抗美援朝,保家卫国’,这就是中朝友谊万古长青的象征呀!”
“中国共产党对青年人教育的好哇!”
这时桌上已摆好几碗米饭,几碟泡菜,三听罐头,一瓶白酒,女兵又端上热气腾腾的炖鸡。大家往门口望去,只见雪地上用四根铁棍支起一口铁锅,锅下的木块劈劈啪啪烧得正旺。屋里屋外气氛热烈,笑声不断,就像农家办喜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