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光说:“可突干乘着冬寒野旷便于行马,率领契丹的军队,帮助突厥扰乱我们的边民生活,烧杀抢掠,现在边关吃紧。皇上已经叫信安王驻军东都,时刻准备着为国建功。”我听了,急切地说:“前些年幽州的长史赵含光不是连战告捷,将可突干击溃了吗?” 梁光解释说:“原来是这样的,但军情多变,后来皇上任命忠王为元帅,率十八万大军出征,想把契丹和突厥的残余部队消灭干净,但由于指挥不灵,长期不能合兵进击,失去了战机,结果是无功而返。这回我们是志在必胜的!”
我握着梁光的手,激动地说:“我今日先和你说定了,等到你们出征的时候,我和崔成甫要带了酒到你的军营慰劳你们的,预祝你们凯旋归来!”
果然,不几日就听说皇帝命令礼部尚书、信安王李棉为行军副大总管,与幽州长史赵含光出塞联合打击可突干。我和崔成甫一听到消息,立即骑马奔往军营,为梁光壮行。我们就在帐外的地面设席,摆上羊肉和酒,轮番敬酒,一连喝了十多杯。酒入热肠,我诗思翻滚,又干了一杯后高声吟道:
入幕推英选,捐书事远戎。
高谈百战术,郁作万夫雄。
正热闹间,有兵卒来报:“信安王亲自巡营来了!”梁光听了,手忙脚乱地就要撤席送客。我已经微醉,笑着说道:“不要急,不要急,我正想多敬几杯酒给信安王呢,我想他会代表全军饮下的,我要预祝大唐的军队凯旋归来!”
“说得好!说得好!多谢义士慰劳我军将士,我们大唐的军队保境安民,得天时、地利和人和,出师必胜!请问义士高姓大名?”正好信安王骑马刚到,把我的话全听到了。他就大声接话,下了马,向我走来。
我立即高声答道:“我是李白,请元帅痛饮三杯,祝元帅高奏凯歌!” 信安王连说“多谢了!”接过酒一饮而尽。
我又把酒在手,一边吟道:
祖席连丹景,征麾拂彩虹。
旋应献凯入,麟阁伫深功。
一边将酒敬给信安王。信安王将酒遍敬四周将士之后,一仰脖子就饮干了,他也接口吟道:“‘旋应献凯入,麟阁伫深功',太好了,太好了!”
出征的大军兵强马壮,雄赳赳、气昂昂,从元帅麾前和千万送行的民众面前豪迈地前进。信安王激动地问我:“太白呀,你见到这样的军风,不知还有没有壮丽的诗篇?”
不就是诗吗?别人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我多的是,我穷得就剩下诗了,我在心里说。我于是应声就吟:
骝马新跨白玉鞍,战罢沙场月色寒。
城头铁鼓声犹震,匣里金刀血未干。
信安王惊喜地说:“果然了得!怪不得长安人称你李谪仙布衣求官、不拜卿相,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来人,赐酒三锃!”我连忙摆手,婉言谢绝,笑着说道:“请元帅就把这些酒奖赏给将土吧,好让他们尽勇杀敌。我诗剑飘零,日日有酒,处处有酒。”
大军北征后,我再三表示要回安州,崔成甫就是不准我走,说什么也要我留在洛阳。我们整日从诗书中找朋友,从歌舞中找快乐,不知不觉又是一季明媚春光。
一天,我们走入一家名字怪里怪气的“老滑头酒楼”。崔成甫一入酒楼便问:“老板呀,你这店名是什么意思呀?你是说酒楼是老滑头开的,还是说来你这里喝酒的是老滑头呢?”
那老板姓缴名斗,一大把年纪了,五短身材,头皱面皱,说出的话也是皱巴巴的:“年轻人呀,你怎么说都可以。老滑头,如果你认为来喝酒的是老滑头我不反对,你认为是老滑头开的酒楼我也没有意见。不是我吹牛皮,你们来喝酒的老滑头喝酒不一定能喝得过我这开酒店的老滑头,不信的话,我们可以比赛比赛。”
小虾儿一听,高兴得直拍着手。崔成甫走上前去拍了拍缴斗的肩膀说:“你这老板讲话算不算数呀?如果我的老滑头赢了,你自己这个老滑头就怎么样?” 缴斗嘿嘿嘿地笑了三声半,头和面更加皱了。他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我这老滑头讲的话,十二时辰都算数。你们这些老滑头看清楚了,这是天津桥,我老滑头酒楼在桥北,你们老滑头赢了我这老滑头的话,我就给你在桥的南边另外造一座跟这座一模一样的酒楼,天天日日让你们喝个够,不收你们半文钱!”
“如果我们输了呢?”小虾儿着急地问。“输了吗?好办呀,你就给我搦一面小锣儿,天天到街上敲来敲去,要一边敲一边喊:“老滑头,人是老滑头老,酒是老滑头好!”
崔成甫和小虾儿听了,都哈哈大笑。崔成甫说:“缴斗老板呀,你这个卖酒的老滑头今日碰上了喝酒的老滑头,算你倒霉,也算你幸运了。你知道这个老滑头是谁吗?”他指了指我,笑着问。
“不知道,他又是哪里来的老滑头呀?” 缴斗皱嘴皱眉地问。
“天上来的,他就是太白金星下凡的李白。” 崔成甫不紧不慢地回答道,“你这老滑头是先喝酒,还是先到桥南去盖酒楼?”
“他是李白?他就是长安大酒王?他真来了?我当然服输,当然服输,不用比了不用比了,明日就开始盖酒楼!”
这时轮到我出场了,我随口吟道:
可叹洛阳老滑头,谓我天津桥南造酒楼。李白一饮三百斗,醉卧累月轻王侯。天地皆爱酒,酒泉应酒星。老滑头,老滑头,李白与尔共死生!
那缴斗老板依然皱嘴皱眉地听了,心服口服地说:“果然是李白,果然是天上谪仙人,果然是酒星诗神!老滑头怎么说也是个男人,讲话算话!——这老滑头也是你的酒楼了,你一半、我一半,等到新的酒楼造好了,那边的酒楼就是你的!”
缴斗就是缴斗,他当老板的既然说到也就能做到,花了高价,只用一个月就在天津桥的南边造成了新的酒楼。我亲自题匾叫“太白酒楼”。挂牌之日,它轰动了整座洛阳城。我的诗名和酒名,风一般传遍了大街小巷。“太白酒楼”和“老滑头酒楼”的生意好得不能再好。我对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得来的酒楼,整日沾沾自喜。饮酒做诗就更加疯狂了,饮了醉,醉了睡,醒了又饮,饮了又醉,醉了又睡。经常是到了七八分酒意的时候就吟诗作对,挥毫泼墨,一气呵成。
消息传到了嵩山,元丹丘得知我还在洛阳城终日沉醉,就立即写信,叫我也到嵩山去修道静养。崔成甫也正好接到他老爸的书信,让他到礼部去办理荫资任职的手续,崔成甫也二十大几了,得到他老子身边历练历练了。我和他只得依依不舍地分手。崔成甫还特地对我说:“太白呀,你也出游多年,你到嵩山看过元丹丘道长后,还是早一些回家团聚吧!凭着你的才能和大名,飞黄腾达还不是迟早的事?”他的一番话,一直说到了我的心坎上。
一个春风沉醉的夜晚,繁华喧闹了一天的洛阳慢慢平静了下来。夜深人静,在“太白酒楼”里,我和小虾儿已经收拾好行李,两个人躺在卧榻上,默不作声,各自想着心事。渐渐地,游丝似的随风飘来了一缕缕《折杨柳》的笛声。
笛声悠悠,笛声幽幽,它倾诉着一种依依惜别的情怀,那是一种从轻悠悠的春风中渗透出来的袅袅的思念。它勾起了我的相思,使我痴情地缠绵在当日“荷花初红柳条碧”的庭园中,迷醉在含烟的脉脉秋波中,沉醉在小平阳灿烂无邪的笑靥里,使我恨不得从肋下立即生出双翅,立即飞越千山万水,立即飞到含烟和小平阳身边,立即飞到温暖的家园中。
和着那一缕缕如断如续、又忧又怨的旋律,我不由得轻轻地吟出一首《春夜洛城闻笛》来: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到底是谁家的玉笛啊,在这样的静夜里悄悄地响起?春风舒缓,笛声飘散在风中,风又吹送着笛声,使它飘满了整个洛阳城,让我想到了“此曲只应天上有”。今夜,在缥缈的笛声中,我听到了好像是思乡怀亲的《折杨柳》乐曲。笛声飘飘,是如此动人,究竟吹的是什么曲子呢?听到这笛声的,谁不会动思乡之情呢?
是的,乡情脉脉,绵绵不绝,它缠绕在游子的心头,永远也抹不去、化不开。
七
怀着一种怅然若失的心情,我和小虾儿的马头第一次朝向了南方——那是家的方向,一个温暖的方向。
我要先到马岭山找元丹丘。我们沿着伊河去龙门山的旧路,过了彭婆镇。离龙门山不远,便折向东行,一日后就到了颍水的上游,沿着颍水走了半天,穿过颍阳县城,骑马不用一个时辰就到了元丹丘家。元家本来世代居住汝州叶县,是当地一个名门望族,元丹丘从小就喜欢读书,但他长大后喜欢的不是四书五经,迷恋的是修道和炼丹,幻想有朝一日成为神仙。他在安州和我分手后,便离开了汝州叶县的家人,长期在仙城山、嵩山和王屋山等地的道观中虔诚习道,近年又选定了离家二三百里外的颍阳的马岭山住了下来,日夜修炼。我见了元丹丘,急切地问起阳台观的情况,元丹丘一一说了。
我不由得对道法修炼的神奇功能想入非非起来。
元丹丘不无骄傲地带领我参观了他自己精心构建的房屋。屋子仿照道观的形式,省去了那些飞檐斗角,只保留了白墙青瓦和天井板壁。前后一共两进,有一条窄窄的走廊相连。第一进自然是用来学习道法的,第二进是住房。这地方北靠马岭山,南边是鹿台山,西头是伊水一带,东面临近颍河。屋前田野广阔,村舍疏疏落落,炊烟袅袅,实在是一个修心养性的好地方。
随着中秋佳节快要到来,我又滋生出浓浓重重的思乡之情来。当晚月华如水,元丹丘和我在月下小酌。忧郁满肚,愁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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