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翰十分的意外惊喜,慌忙接过打开,碎玉入眼,心潮澎湃,竟从椅上站起,捧玉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再抬头时眼眶有些红,目中水光闪闪,他也不掩饰,向展昭道过谢,问见赵琮情况。展昭只作没看见,把前前后后说了。
张子翰凝神听罢,道:“说来他这病起因在我。。。。。。我牵挂近月,苦于无法登门看望。方才我要寻展兄,既是想询问的意思。”
展昭心疑,一个王府世子,一个府尹公子,难道真因风花雪月,走狗斗鸡就闹成这样?这两年他在官场,那些豪门巨宦世家子弟骄奢淫逸的事见多了,家中长辈哪有管的,其中定有别情。但他素不打听别人私事,也没兴致探问。
张子翰捏着碎玉摆弄,片刻道:“展兄明日还去王府么?”
展昭看看天色,道:“立时就去,要向王爷回禀,晚上再到令尊那里拿证物公文。”
张子翰道:“既如此,展兄稍等。”转到隔壁卧室,吱呀一声门响,人进去了。再回来时手里一个小巧木匣,道:“劳烦展兄转交给世子。。。。。。还捎句话,说我在家无事,正读太白诗,颇有感触。。。。。。”
展昭不解接过,追问道:“就这句话?”
张子翰点头。展昭指尖触及匣子,打磨精细光滑的面上沙沙的似沾了灰,隐隐有沉香气,心笑自己今天竟成了别人的信差,惜乎转递的都是些让人摸不到头脑的东西。
申时将尽,展昭又到王府,见了洛阳王告知案情后,道自己明早就要回京,只好今日求见世子。洛阳王见他年纪轻轻,奔波劳苦,毫无怨言,也有三分敬意,夸赞两句,叫人领他去见赵琮。
展昭进厅,赵琮迎上,言语态度比方才又熟捻几分。询问案情,展昭拣重要的说了,道:“殿下果然了解张公子,先前判断无误。”
赵琮微笑:“我俩什么交情,怎能不信他!”
展昭取出木匣递过,道:“张公子让下官转给殿下。还有句话——他在家无事,正读太白诗,颇有感触。。。。。。”
赵琮微惑,接过小木匣打开,看了一眼,略一寻思既恍然,再看神情正如张子翰一般,站起伸手从匣中
捏了撮沉香,添到香炉中,火星一闪而逝,沉香燃着,飘起袅袅青烟。
展昭冷眼旁观,知道自己所猜无差,但王府什么没有,张子翰怎么送些普通散香来?
赵琮待香雾转薄,理了思绪,回身道:“展护卫,屋里热,跟我到后花园走走,我新得本内功书籍,限于天资,有些地方总不理解,你指点指点。”
展昭微微一躬身,道:“指点万万不敢,殿下太谦。”
赵琮取了书,两人信步到后园。两个侍卫守在园门,见赵琮来,躬身行礼。
这洛阳王宅原是唐时一座离宫,王爷住了正殿。内苑空处极大,当初划归王府时就广植树木,如今分成几处,给几位世子居住,院院相通又各自独立,皆有边门直通向街衢,门后依例有侍卫站班。
赵琮走在前面,穿槐拂柳,趋径渡溪,登假山在石亭中坐下,亭周树木枝叶如伞盖,把亭子重重围住,连斜阳的余威也不能扰人分毫。展昭从枝叶缝隙中看出去,园中景致尽收眼底,但见树木参天,荫翳蔽日,假山嶙峋,细流涤暑,真赛过七月庐山,立时胸中舒畅。
赵琮翻开书,点出不明之处,一一询问。展昭个中高人,尽拣简洁易懂的话解说。清朗的声音流入赵琮耳中,让他直如饮了寒泉,清凉明白到心底。再观展昭神情,自信而温润,并不因为指点人而生半点骄气,又添几分结交之心,言语神情也越发平易。
一个侍卫上得假山,见两人正说得认真,不敢打扰,立在几丈外等候。
赵琮瞥见,道:“何事?”那侍卫道:“门外有洛阳府的衙役,问展大人还在不在,说是奉张府尹命,要等展护卫辞别殿下,接回去用晚膳的。”赵琮道:“叫他进来等。”低头又翻书。
展昭生疑,来时没与大人说要见世子,怎会找到此处?
片刻,一衙役穿林来了,低眉垂手,走到假山下停下。
展昭观他也不左顾右盼,径直而来,熟门熟路的样子,心道:一个小小衙役怎会对王府后院这样熟悉?因而留了神,惜树枝遮挡视线,看不清相貌。
那衙役左右看了眼,见四下无人,咳了一声。赵琮翻书的手一震,忙抬头往下一望,惊喜之情不可名状,站起,走了两步,站在假山边缘,叫声“子翰”,竟呆在那里。
那衙役抬头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拾几上台阶,展昭方看清楚,可不就是张子翰!心知方才说辞必是他想见好友借了张大人的名头。
赵琮此时挪在石级尽头静等,待人影出现,迫不及待的一把拉过,两人抱肩紧紧搂了搂才松开,眼睛都有些红。
张子翰过来坐下,道:“借了展兄名义进来,实在是弟耐不住思念出此下策,不然见面不知等到何年何月去了,勿怪!”
展昭见他俩情谊深厚,也有些感动,笑道:“过些时日,王爷和令尊气消就好了。”
张子翰叹道:“难!王爷何时把这里侍卫都换完了?也幸亏换了,我才能混进来。”
赵琮此时跟过来挨着张子翰坐下,笑中略带苦涩,道:“跟你熟的都换了。子翰,你,瘦了!”
张子翰上下打量他,道:“你何尝不是!我听说你病,恨不得以身替。你也是,王爷脾气你又不是不知,他说什么你听听算了,又不是初次发怒,你气那么狠做什么?”
赵琮低声道:“他叫我马上娶妻纳妾生子,然后就不管我了。我怎能答应?”
张子翰默然,片刻叹道:“你原比我难些,家父是放弃了——他再逼也无用,我真出家当和尚去!”
赵琮道:“你要做了和尚我也去做,不管怎样我心意是不会改的,如今生不能在一起,就如那玉!”
张子翰道:“真有那一天,愿同尘同灰!”两人眼光紧紧粘在一起。
展昭听到这时再不明白真的就是呆子了!
那碎玉,那沉香,王爷的怒气,张大人的无奈,一切不言自明,原来这两人竟有断袖情意!一时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也不知是自己什么心情,也不知眼前怎样应付,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生平没遇见过如此尴尬事。
两人收转目光,同时看向展昭,见他垂首盯着地面,呆坐在那里,一脸尴尬无措。
张子翰先开口道:“展兄,看你神情是都明白了。我们原不避人,情爱这种东西,既从心底生出,就扎了根,避也避不过。。。。。。我俩也挣扎过一阵,不过徒增痛苦,伤人伤己罢了!到如今,不管别人怎样看,我俩问心无愧,此情昭昭可对日月!”
展昭听他说的坦荡,深情兼而有之,不由抬头,面前二人手不知什么时候握在一起,直视自己,眼神明澈,举止神态豪无猥琐之感,倒趁得自己不大方。再看一眼,又觉得相依的两人之间有种说不出的和谐、自在,似生来就应在一起般,尴尬去了三分,心中有了计较,起身借口说内急下了假山。
亭中两人见他这般识趣,都生感激,待他身影消失不见,蓦的紧紧抱在一起。
展昭在花园里转了几圈,见天色渐昏,不能再拖才返回。那两人正端坐在石亭中,低声说着什么。
展昭眼利,见两人衣发都有些微凌乱,脸红了一红,道:“殿下,时候不早,下官还有公务要到张大人那里。。。。。。”
赵琮起身道:“是不早了,我送你们出去。”下得假山,张自翰退后两步,跟在两人身后。两侍卫见他们走来,忙打开门,赵琮把展昭送到门外,朝张子翰深深看一眼,道:“保重!”张子翰朝他一笑,微一点头,解开一旁拴着的两匹马,先牵一匹给展昭,自己转身上马。
两人控马缓行,展昭一时难以开口,眼紧盯着前方,小心避过熙攘的市民百姓,看他们或挑担,或推车,或提着菜蔬,或携着儿女。。。。。。不论忙碌一天收获如何,脸上都有种急切,日暮归家的急切。。。。。。不知怎的想起白玉堂来。
展昭自父母去后,每看到别人合家团聚,说不感到孤寂是不能的。开封府一众虽也混的熟捻,公事之余总隔了些距离,叔叔素日难得一见,又是极庄重的人,一片爱侄之心有七分隐在心底,他有时有些心事也无处去说。
自认识了这个飞扬跳脱,随性不羁的白玉堂,有他伴着闹着,心底一点孤寂早烟消云散。想至此嘴角露出丝微笑,连日劳心劳力的疲倦被抛在脑后,但觉一日不见玉堂真有隔三秋之感,忽就归心似箭。耳边听张子翰叫了一声,方转过头来。
张子翰看他面带微笑,春风般明媚,整个人顿时鲜活起来,暗赞声:好个品貌无双的展护卫!一笑道:“展兄,可是知我二人之情不屑与小弟说话。”
展昭忙摇头:“张兄想多了,不过看这市井升平有些感触,一时走神罢了。”
张子翰闻言四下一瞧,道:“升斗小民,一日辛劳,但回到家中能得妻儿笑迎,也胜过侯门似海。。。。。。夫妻父子间隔了多少规矩,多少礼数!”
叹了一声,道:“展兄,好叫你明白,这次琮。。。。。。世子得怪症,都是为了坚持要与我在一起,拒不答应婚事,王爷震怒,大发雷霆,说要找家父与我讨个说法。琮性情与王爷一般刚烈,生怕王爷辱及家父与我,奋起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