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始终沉默的男人,宁慈终于忍不住握住江承烨的手,努力的用一种温柔的声音告诉他:“承烨,你会不会责怪我,没有保护好母亲?”
江承烨定定的看着宁慈,极力的扯出一个笑来:“宁慈,不要多想。我从没有想过你会是那样的人,你也不要把自己想做那样的人……”
哪样的人?趁机夹带报复,铲除异己?
宁慈跟着笑了笑,紧紧地抓着他冰凉的手:“承烨。母亲跟我说,她其实很想要疼爱你。可是有些事情,总是很无奈。她说,只要你愿意,来生,她还想做你的母亲。不是带给你荣华富贵的贵母,而是将你当作生命一样护着,疼爱着的慈母。”
江承烨怔了好久,最终伸手拉过了宁慈,将头靠向她的肩膀,久久没有说话。
两个男人的沉默,只是一夜。
在那之后,江承烨重新变回了那个强大的男人,而宁王,也成了一个手中时时刻刻护着王妃骨灰的男人。他们都开始用自己的方式,去护着自己爱着的人。
毕竟,他们还有剩下很长一段路要走下去。
看望了宁王,嘱咐了他要好生照顾自己,若有什么就直接吩咐,又给王妃上了三炷香,宁慈出了宁王的院子。
宁慈揉了揉眉心,问:“江承烨和小鱼儿呢?”
桃花道:“江公子用了午饭之后便带着小公子午睡了。小公子……最近在跟着江公子练拳法,很是痴迷呢!”
宁慈扯了扯嘴角:“就你和我一起去吧。”
桃花诺了一声,陪着宁慈出了府。
端阳城的连府已经不复存在。宁慈回到江南之后,为了安顿所有人,拿出一笔钱来重新置办了一所大宅子,自然而然的,从前属于连府的一切也归了宁慈,得知宁慈回来,整个东桥都十分的震动。
今日的天气极好,前几日还是火辣辣的日头,今日竟然还带上了微风,马车一路跑出端阳城的时候,徐徐清风拂进来,说不出的舒服安逸。
宁慈出了端阳城,直奔东桥镇外的山头。
桃花准备的东西十分充足,宁慈下了马车,和她一起徒步上山的时候,小丫头累的哼哧哼哧,却一声抱怨都没有。宁慈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我拿一段儿吧。”
桃花连连摇头:“还是让奴婢来吧,东西中。”
宁慈也不勉强,继续上山。
这座山的山头,曾经有郑家的人埋在此处,而前不久,又落下了一座新坟。
宁慈和桃花走到后,桃花手脚麻利的为坟墓前后清理了一番,还拿出事先带好的小铲子去整理郑家那边的旧坟。
宁慈看了看新落的坟头,才发现似乎已经有人来过。元宝蜡烛,祭祀酒品,都整整齐齐的摆放着。
墓碑前还残留着黄纸烧过的黑色灰烬,还有一片尚未燃完,忽明忽暗的闪着火光。
“出来吧。”
桃花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有什么歹人,立马抬头张望,却在那新坟墓的后头,看到一个慢慢走出来的女人。
宁慈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月娘,扯着嘴角笑了笑:“怎么又是你。”
月娘似乎是哭过,见到宁慈,她也淡淡笑了笑,却没有解释。
宁慈弯腰把篮子里的元宝蜡烛拿了出来,提着裙子蹲在了墓碑前,将东西挨着月娘拿来的那些摆好,抬起头看着墓碑上红漆的大字刻着“连城煜”这个名字,最终还是垂着眼站了起来。
“他的毒深入五脏六腑,最终还是解不了。”宁慈淡淡说了一句,旋即抬眼望向她:“你呢?”
月娘是连城煜手底下的人,自从三年前宁慈和连城煜合作,月娘便也算是半个宁慈的人。每每半个月一次的画舫出水,月娘便是领舞之人。
月娘苦笑一下,摇摇头:“我不是云霄川的人,三爷……一直护着我。”
宁慈点点头,不再说些什么。
两人就这么安静的站了一会儿,那一头桃花已经将郑家的坟头都打理好了。宁慈没有搭理月娘,转身去了郑家的坟头。
距离郑泽和裴玉容去世,已经过了好几年,宁慈跪在坟前,拿过一旁的黄纸,对着蜡烛点燃了,一张一张的烧着。
“裴小姐,云霄川已经得到了报应,裴家当初涉及的投毒案,也已经沉冤得雪。天机水我已经交给了皇上,我想,也许许多年以前,裴老爷早一些将这宝物交出来,兴许裴家不会败落至此。这东西是你嘱托给我的,可我却拿它换了我夫君一家的安好,这一笔,依旧是算我欠了你的,若有来生,我们两人大可做个姐妹,我还给你。”
宁慈低沉着声音说完这番话,对着裴玉容和郑泽合葬的坟墓拜了拜,这才起身走到连城煜的墓前。
月娘还没有走,直楞楞地站在一旁。
宁慈拿过黄纸,因着这座坟墓才将将落下,地上的黄泥都还很新,宁慈跪下时,将裙子都弄脏了,可她恍若未见,手中的黄纸捋开,就在那一堆黑色的灰烬上继续烧。
月娘以为她会说些什么,可是她并没有说什么。直到那一沓黄纸都快烧完了,月娘也终于忍不住了。
“宁慈,究竟是你真的不怪三爷,还是因为你是个毫无原则的烂好人,只要往者已矣,你就可以什么都不追究,为他们做这些,到头来还觉得是自己亏欠了?”
宁慈动作不停的烧完纸,双手合十拜了拜。
桃花赶紧将她扶了起来,对着月娘道:“刘姑娘,你不要这样说姑娘。”
月娘的目光忽然坚定起来:“我不是什么责备,更不是什么嘲笑。我只是想知道而已,我想……三爷也会想听的。”
宁慈理了理自己的衣袖,看着裙裾的膝盖处那两处污渍,目光沉静道:“你跟着连城煜的时间更久,也许你更了解他。我与他虽然从不曾有什么,对他的了解也定然不比你多。但我不糊涂,倘若他是真心变节,从一开始就是处心积虑的要害我,他就没有必要来救我。”
那一日,她和王妃要被云霄川送走,是连城煜忽然出现救了她,让她和王妃逃过一劫。她后来去打斗的地方,没有看到连城煜,却在云霄川被擒之时见到了忽然出现的他,也看到了他亲手杀了云霄川。
江承烨后来告诉她,他知道烟花夜的时候云霄川不动手,就必然会寻得另一个大日子来动手,唯有越盛大的事情,才越能勾走所有人的注意力,也就是他下手的最好时机。所以,在他知道宁慈是假宁慈之后,便毫不犹豫的向皇上请了婚。而他从前混迹江湖时就已公子明的名号名震江湖,易容之术简直是小菜一碟,长久不敢说,短时间之内骗到假宁慈,绰绰有余。直到大婚那日,他暗中和颜一紧盯着云霄川的所有动静。
他若是直接消失,必然会引起怀疑,所以他要发号什么施令,就必然有传话之人。顺藤摸瓜,就这样找到了汴京城郊外。
可是当江承烨赶到的时候,见到的却是已经伤痕累累的连城煜。
最后,他让颜一先将连城煜秘密带回去疗伤,自己顺着连城煜所指的路去寻宁慈。几经周折,最终还是在城门口找到了正要被老曹带走的宁慈。
其实现在想一想,宁慈依然清晰的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连城煜的场景。
那时候,她还是一个在寻求强大靠山的小厨娘,而他已经是黑白两道都要给面子的连三爷。
他坐在东桥镇的连府后院的凉亭中,周围有大片大片的木芙蓉。他一身玄色锦袍,分明是个商人,却让宁慈在看到第一眼的时候想到了杀手。
也许有时候,被注定的命运纠缠上身,就真的不易再挣脱开。
连城煜在江承烨的安排下被颜一带了回来,他却执意要去宫中,直到云霄川被擒的那一刻,他便豁出命的去取了他的性命。
回江南的时候,宁慈曾想到他身受重伤,原本欲将他一起带回来。可是却无论如何找不到他的人,直到后来他重新出现在江南,人也已经被身上的毒和伤耗的命不久矣。
宁慈曾想过,也许他消失的那段日子,是去见了什么人,了却了什么心愿,所以回到江南见到她的时候,连城煜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将连家的一切都留给她,这些是他们做生意赚的,都是干干净净的。由始至终,他都没有向宁慈提过半点有关他心中那个人的事情,他只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他从未想过要伤害她。
见宁慈许久不曾说话,月娘有些迫切的开口:“宁慈,你应当知道,当初你被景王妃派来的人灭口,之后你想要寻求援助,是三爷帮了你。我可以对天赌誓,那时候三爷的确是对你一片真心!因为江世子回来找你,让云霄川盯上,这才找上了三爷。虽然我不知道三爷和云霄川有什么旧仇,可我知道的是,三爷原本就在等待云霄川有疏忽的那一刻,所以大婚那一日,他才会计划对云霄川动手。”
“可是云霄传真真的太过狡猾,哪怕三爷已经将你抓来,先前还命桃花监视你,将你在王府的一切习性都汇报出去。之后更是将怀欢舞的事情也说了出去,都没有换的云霄川的信任。所以三爷出手的时候没有成功。他也一早就计划好,当他动手的那一刻,就会有人来救你们,他真的……真的不是真心要出卖你……”
月娘说到这里的时候,桃花的身子僵了僵,立刻紧张的望向宁慈,可是宁慈似乎并不生气,她的神情淡定,好像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宁慈看着月娘:“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月娘怔了怔,没说出话来。
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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