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暗冷笑,于是和衣躺在床上,焚琴替他拉下锦帐,二女侍立床头,听他呼吸均匀悠长,竟是头一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焚琴叫醒他的时候,外面已是夜幕深垂,屋内已经掌上了灯烛。
“公子,我家圣君有请!”焚琴拉开锦帐,躬身道。
谢轻尘起来,二女服侍他漱口洗脸,为他理好头发,就又将他押到一处后园。紫微魔君已然候在那里,弃书和裂画挑着宫灯侍立身后。
旁边还站着一个水不漪,她身后跟着阿如和阿意,奇怪的是,阿如手里抱着两条狐裘披风,阿意手里也抱着好几件厚厚的披风。阿意看到谢轻尘,眼底闪过一抹惊喜,可是谢轻尘的目光
紫微魔宫 。。。
掠过时,她却连忙低下了头。
“谢公子,劳乏可曾稍解?”紫微魔君缓声问道。
“还好!”谢轻尘点点头。
那紫微魔君借着宫灯之光,又上下打量他一眼,突然轻叹一口气:“想不到这衣服竟如此合身!公子清逸俊雅的模样,倒是叫本宫想起一位故人来!”
“果然!”谢轻尘心底冷笑,不由鄙夷地轻轻撇了撇嘴角,“该找死对头的后人来复仇泄愤了吧?”
可是他却故意不动声色地问道:“哦?不知是哪位故人?”
紫微魔君高深莫测地微微一笑,道:“请公子随本宫过来!”
她伸手过来,隔着衣袖拉着谢轻尘的手腕,携着他往前走去。转过一座假山,来到一堵一人多高的石壁面前,谢轻尘看到石壁上有一道五尺来高的石门,两旁各守着一名紫衣女子,此即正拜倒在地:“参见圣君!”
“把门打开!”紫微魔君道。
“是!”守门的女子取出钥匙,打开巨锁,又搬动机关,石门缓缓打开,一股凛冽的奇寒袭来,以至于众人都不禁微微打了个寒战。
焚琴和悔棋打着宫灯当先开道,紫微魔君携着谢轻尘随后躬身进入。进来后才发现别有洞天,里面是一条宽敞开阔可容两人并行的甬道,一层层石级绵延而下,两面都堆着厚重的巨大冰块——原来是个冰窖!
紫微魔君携着他一直往里走,甬道却不是直的,弯弯拐拐,最后来到一个约十丈见方的大厅,厅里大大小小的冰块都整整齐齐地堆在四面干干净净的石台上,最里面的墙上却又有一道石门。
外面是炎炎盛夏,这里却寒冷得好似数九隆冬。阿如把手里的狐裘披风分别披在了紫微魔君和水不漪身上,阿意则把手里的那几件披风一一分发给焚琴她们。
只有谢轻尘什么都没有,可是他却也没有显出寒冷或者不悦的神情。
“谢公子,冷么?”紫微魔君转头问他。
“还好!”谢轻尘点点头,还是那淡淡的一句。
“来!”紫微魔君重又隔着衣袖携起他的手来,走到那扇石门前,水不漪推开了石门,露出一个不大的石室,里面透出淡淡的柔光。
焚琴和悔棋把宫灯挂在大厅,率先进了石室,躬身侍立两旁。紫微魔君携着谢轻尘随后进来,拾级而下。
这间小石室里,四面各砌着一根一人粗细的冰柱,正中停着一尊水晶的棺木,石室顶上悬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发出淡淡的柔光。
“公子,这个人,你可认得?”紫微魔君松开了手,指指水晶棺木里那人,缓缓地问道。
谢轻尘突然觉得自己的双腿仿佛灌了重铅一般,说什么也不愿走上前去,可是却又仿佛有什么力量一定要催逼着他走上前去。
他略一迟疑,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走上两步,看清棺木里躺着一个年近三十的男子,身材高大,面容俊美,他双目微闭,嘴唇轻抿,仿佛只是沉沉地睡着了——虽然他早已隐隐地猜到了,可是此即真正一眼看清那人的面容,谢轻尘还是不由浑身一震,就觉得心口猛然如遭一记重锤:这个人,他怎么可能不认识?快二十年了,无论谢轻尘曾怎样地恨过他怨过他,可是却从无一日忘记过他的模样!
因为他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叱咤风云的天剑谢至,也是他谢轻尘的生身父亲!
23
前情夙愿 。。。
“看谢公子的模样,自然认得他是谁了?”紫微魔君来到他身边,缓缓地道。
谢轻尘心头突然一凛:这紫微魔君,到底想做什么?
他吸一口气,平静下来,转脸迎上紫微魔君那想要洞穿他心底的目光,冷冷地道:“大名鼎鼎的天剑谢至,原来竟葬埋于此——不过,不知圣君把这位死对头的尸身收藏于此,却有什么用意?”
“谁跟你说他是我的死对头?”紫微魔君的回答倒是出乎谢轻尘的意料,“不错,人人都知道,他是铲除我紫微圣教的大统领,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如果没有这位谢大侠,本宫也早在二十年前就已葬身沙漠腹地了!”
“圣君的意思是,他竟是你的救命恩人?”谢轻尘一怔:怎么可能?!
“不错!”紫微魔君一仰头道,“若不是谢大侠因救本宫而故世,我们现在早已是一对世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谢轻尘不由哼出一声冷笑来。
“你冷笑什么?”紫微魔君冷冷地盯着他的眼睛,“莫非你以为本宫在骗你么?”
“我自然不信!”谢轻尘鄙夷地撇撇嘴角,“江湖上人人都知道谢大侠有妻有子,除非尊贵如圣君竟肯屈居人下,舍身做妾——不过,不知道圣君有没有如此的胸襟与气度呢?”
谢轻尘眼里的鄙夷与嘲弄,仿佛一把利刃深深地刺入了她的眼底——紫微魔君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她眼里杀机一闪。
谢轻尘看在眼里,却是凛然不惧,眼角唇边的轻蔑更甚。
两人对面站着,四目相对,剑拔弩张!
许久,紫微魔君一转念,突然笑了:“阶下之囚,还如此嚣张——谢轻尘,到现在,你还不知道本宫方才说的故人是谁么?”
谢轻尘心底一凛:她故意让我在毫无防备之下看到父亲,又故意说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来激怒我,莫不是想趁我心神大乱之际搞什么鬼?
一念至此,不由全神戒备,冷冷地道:“不知圣君此话有何深意?”
“你这小子还真是多疑!”紫微魔君笑着骂道,“有何深意?好,本宫就明明白白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天剑谢至的儿子?”
“你问这个做什么?”谢轻尘挑挑眉反问一句。
“你这样说,应该就是承认了吧?”紫微魔君却也是答非所问。
“我可没说!”谢轻尘摇摇头,“我只是奇怪:圣君为何如此关注谢大侠的后人?再说,这个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问得好!”紫微圣君冷冷地道,“谢轻尘,本宫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若非怀疑你是谢大侠的后人,就凭你前次一支玉箫伤我多名教众,此番又偷梁换柱送走天剑,只怕此即已经碎尸万段枭首示众了!哼!若无这层怀疑,本宫岂能容你活到现在,还好酒好菜招待于你?!”
“哦!原来是沾了姓谢的光!”谢轻尘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你这话什么意思?”紫微魔君眼底泛起一丝怒意。
“什么意思?不是你说的么?不知圣君为何会怀疑我是谢大侠的后人呢?我想,多半是因为我也恰好姓谢吧?所以,我说自己是沾了这个姓氏的光,说错了么?”
“你这么说,莫非是想告诉本宫:你不是谢至的儿子?”紫微魔君冷冷地盯着他。
“我好像告诉过你了:我是个孤儿!”谢轻尘一本正经地道,“不知圣君找到谢大侠的后人,打算把他怎么办?”
紫微魔君的眼神柔和下来:“自然是视他有如己出,百般疼爱:谢大侠已然故去,他唯一的血脉,本宫自会叫他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一转眼,看到谢轻尘又是一脸的鄙夷与怀疑之色,她不禁怒道:“怎么,你还是不相信?”
“不相信!”谢轻尘摇摇头,“第一,据说谢大侠夫妻情深,断无移情别恋的可能;第二,我方才就说了,以圣君的身份,自然不肯屈居人下;第三,就算圣君对谢大侠情有独钟,可是那个儿子岂不成了情敌之子——反正,我是一百个不相信!”
紫微魔君点点头:“你的怀疑确也不无道理!不过,本宫倒也不妨一一替你解来:第一,不是本宫自夸,本宫当年还真的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哪有男人不爱美貌的?至于那位谢夫人,你也不想想,一个已经生过孩子的女人,岂能和一个美貌如花的大姑娘相提并论?第二,男人变了心,是可以休妻再娶的,她若死乞白赖不肯走,你以为本宫是一般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女子么?第三,谢大侠为救本宫而死,他临终时将他的幼子托付于本宫,本宫又怎么可能拒绝?”
“你说他、他临死的时候把自己的幼子托付给你?”谢轻尘说什么也不能相信,“你算他什么东西?!”
最后这一句,却惹恼了紫微魔君,她一扬手,一巴掌就往他脸上掴来!
谢轻尘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摔了开去!
紫微魔君没想到他会反抗,猝不及防被他捉住了手腕甩开去,可是焚琴和悔棋的利剑却齐齐出鞘就架在了谢轻尘颈中!
“大胆!竟敢冒犯圣君!”水不漪呵斥一声,阿如和阿意忙一边一个抓住了他的胳臂!
水不漪食指连动,封了他胸前要穴,抽出金丝软鞭:“圣君,要不要属下代圣君教训一顿这不知好歹的狂徒?”
紫微圣君摇摇头叹一口气,道:“算了!我还没有弄清他到底是不是谢大侠的儿子——倘若真是,当着他的面鞭打他的儿子,叫我百年之后有何面目与他黄泉相见?”
谢轻尘咬着下唇,扬起头冷冷地俯视着她,半点领情的意思也没有。
“我看,你若不是他的儿子,是不会这么生气的!”
“我倒觉得,是圣君自己比较生气吧?因为圣君自己也明白,圣君方才所言,实在离奇可笑,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