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眼睛看不见,但风华仍能从气氛上的异常,感觉出有雪态度的诡异,在片刻
思索后,她微微笑了起来,问了雪特人一个问题。
一直担心左大丞相会作出什么不当之举的官员们,从老远处窥视营帐的动静,却
见到那名美人儿代表离开营帐,留在营帐内的丞相,仿佛手足无措般来回踱步。
情形……很诡异。
‘你说,那个女人问你,最近是不是有了要好的女孩子?所以才像一个已婚男人
一样老实?’
‘是啊,她为什么会知道呢?而且,我也没有结婚啊……’
‘喂,我还坐在你旁边,你就翻脸不认人了,这太无情了吧?有雪老公?’
自从那一次林中接触后,有雪就和郝可莲维持见面。起先,只是郝可莲单方面地
传达情报过来,并且提出要求,只与有雪单独接触,如果源五郎或者妮儿出现,她便
立刻离开。
为了能够维持这条情报线,源五郎和妮儿便遵守约定,不做打扰。而在一、两次
接触后,有雪大著胆子问了。
‘反正……你也没别的事要做,每天跟着我们,一直躲在丛林里也很辛苦吧?要
不要明天中午,我们一起吃午饭?’
‘呵,你这是在钓我吗?好啊,如果你能弄一只烧鸡来,那我们就一起吃午饭
吧!’
就这样,从明天变成了每天,两个分属不同阵营的男女,利用中午的短暂时间,
进行奇异的餐会。
石家正在研发太古魔道兵器,似乎打算有所动作,这个讯息是郝可莲早先传达给
有雪的。在把这情报传回稷下后,太研院除了加强戒备措施外,也开始预测,石家会
开发哪些适用于战场的太古魔道兵器?对每一种可能做针对防范。
‘喂,我们家的无忌老爷遇刺,你知不知道是谁干的?’
有雪曾经这么问过郝可莲,尽管白无忌仇家很多,但从当时的种种迹象研判,任
谁都会把凶手指向艾尔铁诺。
‘不知道,最起码我们这一系没有得到什么消息。’郝可莲道:“可是,艾尔铁
诺本身也有很多派系,或许是石家派人暗杀,又或者是麦第奇家干的,这些我就不敢
肯定了。‘
郝可莲只能保证,这并非周公瑾、白鹿洞那边的势力所为,但超乎于此的,连她
也不知情。而当中都发生的变化传来,她表现得相当吃惊。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元帅他……’
郝可莲的惊讶,似乎对中都事变事前毫不知情,这点让有雪极为惊讶。
‘怎么……你不知道吗?’
‘嗯……现在说不知道,好像很奇怪一样,不过……本来做下属的,就没有权利
向上司要求知道一切。’
将额前的发丝轻轻拨到侧边,郝可莲的表情,看来有些落寞,似乎正为着被公瑾
把中都事变瞒着一事,感到些许黯然神伤。
就有雪来看,这样的心情其实不难理解,她是奉了周公瑾的命令,来与雷因斯这
边接触,把石家的情报传给雷因斯,促成两虎相争。可是,公瑾却暗中与石家联合,
那么这样一来,她的处境又算是什么呢?
刺探消息、暗杀,这些都是见不得光的事。做着这些事,生存在黑暗世界里的人,
不但终日与生死险难擦身而过,更可怕的是,随时有可能成为己方计划中的弃子,被
没价值地牺牲掉。单单是看枫儿以前随时预备赴死的样子,有雪就不难想像,这些人
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虽然身为四铁卫之一,是周公瑾的亲信,但是连中都事变这么大的事,她都被蒙
在鼓里,这样子就不难想像郝可莲的处境。
双方的立场是敌非友,但是相处下来,多多少少也是有些友谊,有雪想要说些笑
话,让气氛好转一点,哪知郝可莲却先笑了起来,摇摇头,把目光投向远方天空。
‘喂,有雪老公,为什么你家老大要和我们开战呢?大家战过来战过去,好烦啊,
他这次攻打日本,什么好处也没捞到,还这么好战?’
‘要打仗,当然有很多理由啦,个人私怨、国家大义,都是理由,不过追根究底,
人学了武功,拼命变强,不就是为了变强之后可以为所欲为,烧杀掳掠吗?他武功练
得那么高,又当上雷因斯国王,如果不往外掠夺,打你们艾尔铁诺,那这群天位畜生
还活着干什么?浪费粮食啊?’
‘有雪老公,我很喜欢你的这些道理呢,不过,要是这样子发展下去,我的任务
被取消了,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这样见面?’
如果说,公瑾不把与石家联合的事告诉郝可莲,却又派她来此执行任务,那么唯
一的解释,便是这也是一种欺敌,用来混淆雷因斯的目光,不让雷因斯发现公瑾的目
的。那么,当事实已经不需要隐藏,郝可莲应该马上就会被赋予新任务,离开此地,
或者直接与雷因斯方面为敌了。
‘不见面最好,我每天可以省掉买烤鸡的钱,也不知道你这女人有什么病,这么
喜欢吃鸡?’
‘不吃鸡,难道要你每天扛一头猪过来?你扛得动吗?而且,做鸡的吃鸡,你不
觉得这样才名实相符吗?’
‘做鸡的吃鸡?说得那么好听,也没看见你让我吃到一、两口,大家认识那么久
了,我什么便宜也占不到。’有雪皱眉道:“反正,你武功那么好,要来就来,谁阻
挡得了你?‘
随口说着,连有雪自己都没有察觉,他不希望与对方就此中断联系的感觉。
接触、相处,会慢慢改变对人的观感。一开始,她对这女人的印象,只是心狠手
辣、阴毒难测,再来就是样子很艳丽,胸部真是好大,但随着认识日深,留在记忆里
的印象,慢慢也有所改变。
‘和你在一起很省事,因为我不用特别去诱惑你,而且,就算把你迷得神魂颠倒,
我也得不到一枚铜币。’
郝可莲曾经这么说过,而在有雪的记忆里,这女人的艳丽,慢慢淡褪了颜色。而
如果说,是因为自己不值得被媚惑,所以郝可莲没有展露出艳媚的一面,那么,这个
女人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样子?当她不用刻意媚惑男性时的真面目,会是什么样子?
这不是一个雪特人该去想的问题,但有雪仍是很好奇。事实上,在这些天的午间
聚餐里,自己好像面对着另一个不同的女人,说话不娇不嗲,没有那么艳丽迷人,但
却很特别、很有一种特殊味道的女人。
那种味道是什么呢?有雪还记得,某一天,那个味道曾经很强烈过。
那天,天气有些凉,有雪忙得忘记让伙夫准备烤鸡,到了中午,便仓促带着一只
生鸡去烤。
火光闪动,松柴的味道很香,和着一滴滴落下的鸡油,熏得人馋涎欲滴,有雪正
觉得食指大动,却忽然发现旁边的郝可莲脸色有异。
一言不发,目光直直地看着燃烧中的火堆,随着焰光飞耀,怔怔出神的眼睛里,
仿佛也燃着一种烧尽理性的炽热心焰。
每个生活在黑暗世界中的人,不管表情多么开朗,心中一定有一块地方,像是万
年不化的寒冰,即使在最强烈的阳光下,依旧冷澈心魄。有雪看得出她想起了什么,
但却猜不透,只是觉得,这时候的郝可莲看来很特别。
‘火……真是好东西啊,只要一点点的光苗,就可以把什么东西都化为乌有……
喜欢的……讨厌的……在火里都……‘
不太理解意思,有雪忽然想起来,郝可莲和枫儿一样,都是使用火系武学的高手,
是不是因此对火有什么特殊感叹,那就不得而知了。郝可莲也很快察觉到自己的异常,
立刻回过神来,与有雪开玩笑。
然而,尽管只有那么短短的一下,但是那种幽魂般的虚渺、空灵感觉,让有雪留
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有雪拍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也不回头,看着前方,嚷了一句。
‘喂,大胸部老婆。’
后头的人,以微笑的语气,也应了一声。
‘什么事,雪特老公?’
‘即使我老大和你老板开战了,或者说大家又变成敌人了,我们……还是找机会
见面聊天吧,我可以请你吃我祖传的雪特烤鸡料理喔!’
‘什么话,我们两个本来就是敌人,哪有什么又变成敌人?你没搞清楚这一点,
以后会在我手上吃大亏喔,不过……嗯,好啊!’
很奇异的情形,不过,在两个截然相反的阵营里头,似乎就有这样两个人,逆势
搭起友谊的桥梁。在战云密布的气氛中,这或许是一件让人为之莞尔的事。
然而,这样的和平气氛却不能持久,就在当天,回到营帐的有雪,被赋予了一件
强制任务……
当雷因斯开始在北门天关一带,逐步送走难民,为着将来的战争做准备,艾尔铁
诺也忙于调兵遣将,把各处士兵聚集起来。
忙于中都本身的政事,公瑾把喂饱帝国百姓当成第一要务,其余的政事也不少,
艾尔铁诺的政务延宕多年,许多早应该办理的事,都被拖延、压制,得不到处理,公
瑾现在便想在最短时间内,把这些郁结之处打通,清除污血,完成帝国的再生。
为了达到这个理想,自从进入中都后,公瑾几乎是处于不眠不休的状态,整日待
在新设的宰相府中,把一道又一道命令发传出去。无论白天或夜晚,都可以看到周大
元帅埋首于公文堆中,宰相府内的仆役甚至惊讶地发现,自己似乎从没看到这位元帅
阖眼休息过。
久病的病人,难以承受突来的大手术,公瑾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无论人事调度或
改革,都不敢太放手施为,然而,他也知道,自己并没有多少时间了。
与雷因斯的关系恶劣,与石家的合作关系随时会破裂,即便是目前与自己同一阵
线的师弟旭烈兀,自己也掌握不到他的真正心意,展望未来,帝国的前途内忧外患不
断,自己要把艾尔铁诺带向光明,就只能趁这各方势力维持均衡的短暂时间了。
为此,公瑾只能竭力与时间赛跑,饶是他内功精湛,在入中都后几乎不曾睡眠休
息的折磨下,不过短短数日功夫,整个人就消瘦许多。虽说眼下并非是发动战争的好
时机,但为了当初立下的约定,他仍是要开始用兵。
‘把石家在中都以外的部队整编,朝北门天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