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行说:“南天,是谁将这信交给你的?”
燕南天说:“是一个乡农模样的汉子,仍在人堆怕是没人认得。他说是帮主的朋友有重要东西交给帮主,若是晚了后患无穷。我看那家伙说的未必是真话,但毕竟干系重大,还要请帮主定夺。”
任天行点了点头,接过长匣子慢慢推开,顿时眼中瞳孔猛的一缩,仿佛看到了最不可能发生的事。
风际中也结结巴巴的说:“这……这真是……”阿九看了一眼,就默默不语,她只是看着任天行,等他来做决定。
匣子中只有一把刀,这当然不是一把完整的刀。即便它在阳光照射下闪着璀璨的光芒,即便任何人都知道它是一柄神兵,可它依旧是一把残刀。
任天行自然认得出这是方白宇的刀,这把刀与他的主人一样有着非凡的过去,有着瞩目的成就,可如今这把刀竟然废了。如果有人对任天行说这把刀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那么哪怕是方白宇自己说,任天行也不会相信。可是此时他不得不相信,他将被劈成两半的唐刀拿出,眼睛已经渐渐的眯了起来。
任天行是江湖人,他虽然年纪很轻,但却早已是一个老江湖了。武林中有着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这对于“江湖小虾米”可有可无,但对于高手却至关重要。这就是“剑在人在,剑断人亡!”因为对于高手来说,武器就是他们的生命,若连武器都断了,便说明这人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之时。即便活着也是因为对手的饶命,生死早已不属于自己。
任天行不觉想起来与方白宇相识的经过,那一夜怕是他心情最不好的一夜,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样子往往会很难看。但方白宇却在那天出现,他比自己好看多了,清澈的眼睛,英挺的鼻梁,像玫瑰花瓣一样粉嫩的嘴唇,还有白皙的皮肤。他身穿白衣,脚登粉底鞋头戴白方巾,是那样的潇洒出尘。他们一起饮酒,一起选出“东方不败”的花魁。在陆家庄外的那一战他本可以逃走,却坚定的留下,为他们拦下“如烟”这样的强敌,以至于手臂受伤。在锦屏山他在得到康熙围攻的消息后,本可以不来,因为没有人会怪他,没有人会知道,可他依旧来了,那么洒脱的来了。任天行知道若换做自己绝不会来,那天他被感动了,他与方白宇、乔峰结为兄弟,在锦屏山大战数千鞑子兵。方白宇在看到阿九断臂后,那种疯狂他看在眼里,冷漠的眼神,挥刀的动作,仿佛历历在目。可如今只有这被劈成两半的唐刀,孤独的躺在长匣中,而它的主人已经不见踪影……
任天行盯着手中的残刀缓缓说道:“我要去找他。”阿九没有说话,风际中却吃了一惊,连忙说:“帮主,那五台山……”
任天行眼中寒芒爆射,冷冷的说:“风堂主,我要告诉你三件事。第一,我是帮主。第二,方白宇是我的兄弟,我不许任何人欺负我的兄弟……任何人!第三,一个男人在一生中,有很多事都很重要。比如,‘爱’、‘财富’、‘权利’、‘武功’。它们往往会让你的生命与众不同,却都比不上‘生命’因为没有生命就没有一切。但有些事比生命还重要,你说的话不仅低估了我,更低估了方白宇。”
风际中从没见过任天行这般说话,不由得额头渗出了冷汗,他慌忙跪下,“属下该死,属下知错。”即便感觉自己是对的,可他依旧要认错,因为对方是帮主,唯一的帮主。
燕南天眼睛渐渐湿润,近乎崇拜的望着任天行。他不知道五台山会发生什么事,但一定对青帮极为重要,说不定父亲所造的刀就是为了这一战。其中所付出的努力不知会有多少?但如今任天行放弃了,为了他的兄弟放弃了,他的语气是如此坚定,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阻挡。他这样做在一个成大事人的面前或许有些可笑,但却足以让忠义之士倾倒。
任天行没有理会风际中,只是歉然的看向阿九,“对不起……我,我一定要去!”
阿九呆呆的看了任天行半晌,灿然一笑,“我今天才发现我竟从未了解过你,但我却为了这个不了解而高兴。”
任天行仿佛放下了千斤重担,不由得也笑了,“其实你一直很了解我,是我不了解你,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同意我去,谢谢你。”
阿九说:“我们之间不要说谢,你看出对方是如何做到的吗?”
任天行轻轻摩擦唐刀劈开的痕迹,眼睛渐渐闭上,过了片刻他睁开双目,一字一句说道:“好快的刀法!”
阿九惊讶说:“以白宇的刀法,竟然会伤在别人刀下,真是不可思议!”
任天行说:“刀是杀人利器,可是刀法易练,而不易精。练武的人都知道,‘十年学剑,一年练刀。’剑法的确远比刀法精妙深奥,剑的本身,就是种高贵飘逸的象征。自‘百胜刀王’胡逸之、‘辽东大侠’胡一刀后江湖中已有多年未曾出现过刀法名家了,二哥的刀法是我见过最好的。”
阿九说:“你可能看出这一刀的变化?”
任天行摇头,“我看不出。”
“什么?竟然连你也看不出来?”
任天行叹了口气,“因为这一刀根本没有变化。”
“没有变化?”
任天行点了点头,“这一刀劈出,简单、单纯、直接,却已发挥出一柄刀所能发出的最大威力。我没有亲眼所见,无法想象当时的场景。这一刀虽然没有变化,却包含了刀法中所有变化的精萃。”
阿九说:“为什么?”
任天行说:“因为这一刀出手时所用的刀法,部位、时间、力量、速度都是经过精确计算的,恰好能将那人所有的力量发挥到极限!要练成这完全没有变化的一刀,就一定先要通透刀法中所有的变化。我还从未想到天下竟有这样的刀客?真是孤陋寡闻了。”
阿九忽的担心起来,“如此说来,那人的武功岂不是到了绝顶?”
任天行说:“应该是,最少不次于我。”
“那你……”
“我依然要去。”任天行暗道:“阿九,我不能告诉你,这一刀很可能会将二哥劈成两半。所以我一定要去,他死了我要为他报仇,他活着我要救他回来。你若是知道,怕不会让我去……”他走到风际中身前将他扶起,然后退后两步,恭敬一揖。
风际中连忙拉起任天行,焦急的说:“帮主这是做什么,折煞属下了。”
任天行正色道:“帮中大多数人不知道大哥近些日所受的辛苦,但我都看在眼里。您刚才所说的话,全无私心,都是为了青帮和我任天行。大哥的辛劳与恩情天行感激不尽,只是‘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愿大哥能体会天行的心,原谅刚才的失礼之处。”
风际中的眼睛渐渐模糊,既敬佩又感动,他暗暗问自己,“任天行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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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嵩阳铁剑
次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任天行收拾好行囊准备南下苗疆,他将连夜书写的信件交给阿九,“这是我昨晚写的武学心得,还有一些交代的事,你替我交给小斐。”
阿九点头接过,“你没有什么要对他说的吗?”
任天行说:“我要说的都在信里面,他看过就知道了。燕南天那小子是个练武奇才,不仅天生神力更是根骨奇佳,若是可以你就将铁剑门的剑法传给他。”
阿九笑着问:“有你这大高手在还用别人传授吗?何不收他为徒?”
任天行摇了摇头,“我昨天装作无意问他对什么武功感兴趣?没想到他竟和我聊了半天谢晓峰,所以我不能收他为徒。”
阿九说:“真没想到你也有妒忌的时候,因为别人崇拜谢晓峰竟连徒弟都不收了。”
任天行说:“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之所以不收他为徒,只因为他对剑法有极高的天赋,而我的‘无常剑法’杀气太重,并不适合他。”说到这里他不觉想起了方怡,心中涌起柔情,“我曾经答应过你,这剑法只传给你一人,一定说到做到。”
阿九想了想缓缓点头,“这件事要等一等,毕竟最近琐事太多。待丐帮大会之后,我会亲自去见木桑道长,想来不会有太大问题。”
任天行深深的凝视阿九,“你还要这样做吗?”
阿九垂下眼帘,幽幽的说:“前后付出太多了,我要对自己和兄弟们有个交代。”
任天行目光中充满怜惜,他走上前将阿九揽入怀中,“答应我,绝不能以身涉险,要知道顺治的性命随时可以拿下,但你的生命只有一次,它不仅属于你,更属于我。”
阿九靠在任天行的胸膛,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久违的温馨如同丝线再次将二人牢牢缠绕,浓浓的深情化作一条小河,滴滴的滋润心田。但甜美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双儿一阵小跑的冲了进来,见到任天行与阿九的亲密,不由得俏脸一红,但随即化为焦急之色。
阿九身子一缩,从任天行怀中闪出,诧异的看向双儿,“你这丫头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双儿还没有说话,就听得一阵飘渺的声音传来,“嵩山派郭嵩阳拜见青帮帮主,还请出来一见!”声音似在耳旁,虽然霸气威严,但听来却极为柔和。
阿九脸色一变,沉吟道:“这人好深的内力,好妙的手段!他竟能将声音控制的如此精细,只让庄院内青帮弟子听到,而他本人在正门之外,‘嵩阳铁剑’果然不凡。”
任天行目光闪动,谁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沉寂片刻,他看向双儿,“你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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