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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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图腾- 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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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国鬼子又在烧他们的甲虫呢。哈哈,甲虫可真不少,黑压压的一片啊,看来我们有的受了!”瓦卢伊基回答到。
  “嗯,好的,请告诉战士们,无论如何要坚持到傍晚,你们要给第5连减轻一些压力,昨天他们那边压力很大啊。如果有预备队开到的话,我会先考虑你们那边的。就这样,祝愿你每天早上都能呼吸到俄罗斯大地新鲜的空气。再见。”
  “也祝您每天都能得到新的预备队,师长同志。再见。”瓦卢伊基的嘴巴变成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用过早饭,德军又开始了例行公事般的轰炸。第一次俯冲轰炸过后,阵地上升起了暴风雪般的灼热的滚滚浓烟。德军轰炸机群依次飞出河岸上空的俯冲区域,重新构成圆圈队形,好像一圈旋转木马,在黑烟翻卷的草原上空不停地打转。河两岸的房屋燃起了大火,火苗满处乱窜,形成了一片火海,房子上的屋顶坍塌下来,烧得通红的灰烬与火星不断地涌向天空。农场内有几辆来不及隐蔽的拖拉机被弹片完全打毁,正在熊熊燃烧,爆裂着,向四面飞散。着了火的柴油像小溪一样顺着斜坡流进河里。翻腾的浓烟宛如黑色的帏幕,挂在炮连、河岸和步兵战壕的上空。
  谢尔久科夫身旁的年轻士兵苏尔古特就想要站起来,谢尔久科夫阻止了他:“别动,再等一等,应该还有第二次的俯冲轰炸。等轰炸完了之后,我们再出去也不迟。”
  果然,巨大的旋转木马似的轰炸机群在河岸上空盘旋,领队的容克…88又从圆圈里扑下来,机翼在看不见的太阳下闪闪发光,它在远处的步兵战壕上空滑到俯冲高度,就笔直冲向地面。连续不断的轰炸震撼着大地,地上所有的东西都开始发出爆炸的声响,尘土冲天而起,这爆炸声随着隆隆的飞机声从河岸上向炮兵连迅速迫近。几架容克…88的十字形机身在烟火上面飞过,机枪的锯齿形火焰使人目眩。机枪的弹迹交织在一起,形成粗大的光束,射向河岸,沿着步兵战壕直向炮兵连扫来。
  轰的一声异乎寻常的巨大爆炸声传来,这种感觉不同于炮弹落地的爆炸,也不像是轰炸机投下的重型弹药。谢尔久科夫把头探出壕沟,四下张望。右侧第1排的阵地后面,一辆满载炮弹的汽车在燃烧,河岸上烟雾弥漫,遮蔽了阵地。烟雾向河面涌去,与农场内燃烧着的房屋上的大火连成一片。汽车上的弹药噼噼啪啪地爆炸,穿甲弹划着抛物线像礼花一样飞向天空。
  旋转木马似的轰炸机群移动了位置,这时正在对岸的后方盘旋,“容克”机在高地后面草原道路的上空忽高忽低地飞着。一部分飞机轰炸完毕,懒洋洋地呜呜响着,在黄铜色的天空里向南方、向前面燃烧着的农场上空飞去。
  把胸腔内的刺鼻气体呼出体外之后,谢尔久科夫一跃而起,大声吼叫道:“准备战斗……”
  士兵们象是被口令推出壕沟,纷纷奔向炮位。此刻谁也不能准确地看清现实的情况,只晓得机械地从炮尾卸下炮衣,打开壁坑里的弹药箱,在落满泥块的阵地上磕磕碰碰地奔跑,把弹药箱拖到拉开的炮架旁边。
  下士丘利曼扯下手套,用动作敏捷的手指将瞄准镜装入镜座,并用目光催促着忙于准备炮弹的炮手们。瞄准手叶夫斯基涅夫已在努力耐心地擦拭瞄准镜上的黑色珐琅,似乎此刻这样做是必要的。
  “中尉同志,要准备爆破弹吗?”有人在坑道里问谢尔久科夫。
  “快点,快点!”谢尔久科夫催促道,两只戴手套的手不自觉地互相使劲拍打着,打得连手掌也发痛了。“爆破弹留下!只更穿甲弹!只要穿甲弹!……”
  气氛紧张的一触即发,士兵们在等待第一声口令,等待命运之神随着草原上滚滚雷动的坦克声向他们每个人扑来。
  “都沉住气!……一定要按固定表尺开火!听到吗?按固定表尺!……等着!听到吗?等着!……”
  谢尔久科夫大声呼喝着,借此来舒缓心中的紧张感。
  在河对岸,整个空间浓烟密布,塞满了排列成巨大的三角形、尖角向前直冲的坦克队伍。它们的黑灰色方块在烟雾中时隐时现,炮塔在一道道黑烟上面摇晃着。履带卷起的暴风雷在平原上升腾,随着坦克的疾驶,阵阵旋风带着排气管里喷出的一串串火星飞舞着。钢铁的铿锵声和咬牙切齿般的咯咯声逐渐强烈,逐渐接近。现在,坦克炮的缓慢移动和装甲上的点点残雪都看得更加清楚了。
  但奇怪的是,在渐渐接近的坦克里面,德国人坐在瞄准具边耐心地等待着,没有开火,也许他们知道自己发动这场进攻的力量,想迫使苏军炮兵连首先暴露目标。忽然,在这滚滚而来的无数坦克上面,一颗红色信号弹划破了长空。于是三角形开始分散,坦克的队形变成了之字队形。坦克的前灯灯光透过烟幕像绿色的狼眼似的忽明忽暗。
  “他们开前灯干吗?”年轻的丘利曼惊愕地转过脸来,喊道。“是引我们开火吗?为什么呀?……”
  “一群狼,”瞄准手叶夫斯基涅夫跪在瞄准具前嘘了口气说。“我们真是遇上一群野兽了!……”
  谢尔久科夫从望远镜里看到;烟火在向草原扩散开去,这烟火奇异地颤动着,中间有许多红色的光点在闪烁。马达在振动、吼叫,光点若隐若现,浓烟的间隙里掠过一些矮而宽的黑影,借着烟雾的掩护,向战斗警戒战壕渐渐迫近。谢尔久科夫紧张得全身肌肉像石头一般,心里急得像火烧:快,快开火吧,不能等了,不要计算致命的时刻了,赶快行动吧!
  丘利曼已经按奈不住了,他贴着地,在胸墙上挪动位置,离开那逐渐接近的赤红色的光点稍远一些,又将他那年轻的、似乎冻坏了的脸孔转过来,“九百米……中尉同志……我们是怎么搞的?……”
  “我看不见坦克,下士!烟雾挡住了视线!……”叶夫斯基涅夫从瞄准具前偏过头来叫了一声。
  “再等等,让它们再过来两百米,”谢尔久科夫声音嘶哑地回答,他自己在说服自己,无论如何要沉住气,等完这两百米再开火;同时他也对丘利曼目测的准确性感到惊讶。
  “中尉同志!连长找您……他问您:为什么不开火?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还不打?”
  通信兵斯维亚托夫从他的小掩体里站起身来,被话筒上的带子挤在一边的军帽勉强扣在灰白色的脑袋上。他用手套捂住一只耳朵,仿佛在用嘴巴听取电话中传来的命令,大声的复诵道:
  “命令开炮!命令开炮!”
  “给我吧,给我,期维亚托夫!”谢尔久科夫跳进壕沟,从通信兵发红的耳朵上扯下话筒。他听到从膜片里传来急切、震耳的命令声,便叫了起来:“向哪儿射击?对着烟雾打吗?提前暴露我们的炮连吗?”
  “您看见坦克吗,谢尔久科夫中尉?还是没看见?”瓦卢伊基的声音从话筒里冲出来,口气生硬的直呼谢尔久科夫的姓氏。“开炮!听到没有?我命令:开炮!……立刻!立刻开炮!”
  “我这里看得更加清楚!瓦卢伊基上尉同志!我知道我该干些什么!如果我们顶不住而过早暴露炮连的话,我们将就地被歼!”谢尔久科夫同样没好气的声音低沉的回敬到,就把话筒扔到斯维亚托夫手里。
  一道闪光夹着轰隆巨响冲破了炮连右翼的天空。炮弹的弹迹划过草原上空,熄灭了,消失在前面一片时明时灭的闪光中。这是1排的一门炮开始射击了。顿时,在右边开炮的地方,仿佛回声似的,坦克回击的炮弹爆炸了,跳动的红色火焰劈开了炮连前面流动的烟雾,好几辆坦克的笨重侧影已开始从烟雾中突了出来,闪烁的前灯就像饿狼的眼睛,立刻转向1排的发射阵地。阵地边上的一门炮已淹没在黑腾腾的烟火中,消失了。
  “中尉同志!……好像1排被打中了!……”壕沟里传来不知哪一个的叫喊声。
  “科洛索夫是个白痴吗?又不是新兵,怎么这么早开炮呢?”谢尔久科夫恼火地想,同时看着坦克一下子就冲到了他的排和1排的结合部。但他仍然不相信那边这么快就全部被打掉了。正在这时候,他忽然听到自己刺耳的声音:
  “目标,右前方坦克……瞄准领头的—辆!表尺十二,穿甲弹……”就在这短暂的一瞬,在喊出“放”字之前,他怀着一种难以忍受的感情承认自己没有坚持到预想的距离,现在过早向坦克暴露了自己的炮位,但他没有权利再等下去了。于是谢尔久科夫吐出口令的最后一个字:“放!……”
  射击的气浪震得耳朵火辣辣地痛。
  他没有看清自己炮弹的弹迹。弹迹闪着紫色火星,消失在一串串灰蝎子般蠕动着的坦克群中了。根据这道弹迹,不可能准确地修正偏差,接着,他便赶忙又发出口令,他知道,延误等于灭亡。当第二发炮弹飞出炮口、赤红的弹迹钻进烟雾时,前面的一切都同时猛烈地闪耀起来,其他炮弹的弹迹互相交织着,发出了闪光。紧接在6连之后,整个河岸上的邻近炮连几乎同时开火了。空气在轰响、震颤、翻滚、撕裂。穿甲弹抛出一道道弹迹,消失在迎面扑来的通红的炮火中,坦克在还击。
  谢尔久科夫机械的喊着口令,喉咙里呼哧呼哧地作响,只听到自己的三门炮在发射,听不到胸墙外面离得很近的爆炸声。热风扑面而来。弹片的啸声伴着灼热的冲击气浪在头上回旋。他刚刚俯下身子,在离大炮的护板两米的地方就露出两个弹坑,黑洞洞地朝外冒着烟。炮班全体扑倒在阵地上,把脸藏在泥里,胸墙前面的每一次爆炸都使他们的背脊颤动不已。唯有瞄准手叶夫斯基涅夫无权离开瞄准县,他跪在护板前,脸颊轻轻地擦着瞄准镜的眼罩,他的两手已经冻得有些麻木了,但还是紧紧握着瞄准装置。他斜着一只充血的眼睛,环顾着躺组在地上的炮兵们,一面试图喊叫,但叫不出声来,一面用目光在询问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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