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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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计时-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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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呢,他这本书是在论述自由、专制与社会结构的关系,以及对国政和人生的影响。他是那样的敏锐,灼见迭出,精彩绝伦。对专制的为祸之烈,甚至不待《一九八四》或《通往奴役之路》之问世,就已痛入骨髓。
  最精彩的是第五讲,论滥用国家权力,论无限专制的君主政体,向反理性的蒙昧主义、褊狭主义和独断的教条毫无保留地开火。不夸张地说,几乎每一句每一段都是富有洞见的论断或分析。“人从本质上都是自己爱自己、愿意保存自己、设法使自己的生存幸福的;利益或对于幸福的欲求就是人的行动的唯一动力”。个人利益不仅是人的行为的动力,而且是伦理学必须予以接受的一个既定“事实”,是道德大厦赖以成立的基础。
  阿克顿公爵的名言:权力趋向腐化,绝对的权力绝对地腐化。其意,霍尔巴赫此书中即有精警论述。专制制度祸害无穷,它毁灭一切公道原则。*无能的大臣你方唱罢我登场,严重折磨、伤害社会,人皆为牺牲品。美德与才能往往向隅,而道德败坏、阴谋诡计则屡获君主垂青;国家政治是在执行刽子手的功能。
  理性、自由、*、仁爱的积极价值——他相信这是人类生存的永久价值。他断言,一己所希望得到的一切就是他应该为他人所做事情的标准,这里涉及自由、天性和社会契约的制衡原理。由此经验和原理来安放人的权利及制度框架。从这里,他也在不同的篇章里面厘清了自由的概念,自由和任性、为所欲为的本质区分,自由的标准应是整个社会的福利。
  他推崇简明的政治原则,反对形而上学的概念迷途。其深入浅出之处,如谓专制君主犹如顺之则喜、逆之则怒的儿童,以一己脾气颠倒毁灭一切。专制造成无知,而这正是社会恶习和灾难之源头。他论人类社会不平等的起源,以及克服不平等的方法,须仰赖制度设计。至于法律体系,它在专制政治条件下,那就会成为*的工具,暴君的赏识成为法官追求的唯一目标。反之,人民享受的自由越多,法治的空间就越大。
  社会成员之所以道德败坏,原因在于社会有缺陷。科学、艺术、工艺、才智,这些都是自由的产物,在专制之下,它们都枯萎了、退化了。它们被用以歌功颂德、涂脂抹粉。出卖灵魂的文学艺术于是兴起。天才之翼被钉死,人民选择娱乐的自由也随之失去。反之,在自由王国里,这一切就会充满生机。
  以不同的小单元,他论述了专制制度对风俗制度的影响,专制君主的麻木不仁影响人民的性格,专制制度的功效——导致自己灭亡以及东方专制制度的成因。 txt小说上传分享

《自然政治论》阐发自由的价值(2)
他得出结论说,专制制度甚至不能被称为政体。为什么呢?因为它只不过是国王对不幸的人民恣意妄为的手段罢了。他反复强调这样的意思:国家的目的并非统治人,更非以恐怖羁人;相反,是为了使人免于恐惧,人间互不伤害。国家的目的,应是以谋求自由、促进发展为鹄的。
  霍尔巴赫这本书,其警策之处,和孟德斯鸠的《论法的精神》、斯宾诺莎的《神学政治论》、卢梭的《社会契约论》各有千秋。斯宾诺莎的《神学政治论》说,“把意见当做罪恶的政府是最暴虐的政府,因为每个人都对于他的思想有不可夺取之权”(中译本第255页);“自由判断之权越受限制,则离天性愈远,因此政府越变得暴虐”(第277页);在*的国家里,迷信的野心家不能容忍有学问的人,极得一般人的欢迎,以致他们的话比法律更为人所重视(斯宾诺莎《神学政治论》第274页)。霍尔巴赫则说“无知、谬见和谎言是人类社会蒙受灾难的真正原因”。虽就不同的侧面发言,到底英雄所见略同。
  斯宾诺莎的《神学政治论》说,统治者越是设法削减言论的自由,人越是顽强地抵抗他们。抵抗统治者的是那些受过良好教育,有高尚道德与品行,更为自由的人。
  自由久被剥夺,人民全无保障,这样的境况,社会气息必定是压抑闷塞,暮气笼罩,沉沉如一盘散沙。所以,“反抗暴君政治的起义是正义的”(《狄德罗选集》第2集)。
  *本身是盲目的,它容不得知识渊博的人民。暴君甚至对思想也总是力图实施*。霍尔巴赫则谓:“绝对权力是荒谬的,专制*和无政府主义一样,不能称为政体,专制君主和暴君是强盗、土匪,是僭位者。”
  后来的*国家宪法对先贤的思想即多所取法。如美国权利法案,第一条:言论、宗教、和平*自由;第二条:持有与佩带武器的权利;第三条:免于民房被军队征用……多阐发宪法与自由的关系。
  所谓自然法,乃是作者对一种比较完善的政治形态的期待和设计,即自由生活方式的框架,以及自由的权利,它不是一种法律上的概念,而是一种政治概念。
  外国的*,固有传统,但也不是生来就有,某一阶段,其人生的严酷性,也并不怎么弱于中国。霍尔巴赫及《乌托邦》的作者莫尔,更早的伽利略,其遭遇至也极也。莫尔遭挖肾剖腹;霍尔巴赫遭波旁王朝*,著述不能在法国出版。他同样以善感之心,生多事之秋,心绪难明,所遇多舛,故对世象体察细微,对人生体验深刻,思想颖锐,善于消化,悲世悯生,痛绝怆楚,与其终极关怀思想之构成,正是一物之两面。
  他的著作,论声名则《袖珍神学》为大,实则以分量而言,《自然政治论》优胜之,无出其右者。《政治正义论》等名著,意味也无此深沉。葛德文的《政治正义论》对政治制度多所论述,但在造成制度核心渠道的路径设计方面,就远不如霍尔巴赫清醒深邃了。他更多的是停留在道德与幸福的描述之上,而路由则为其所忽略;其实,路径设计的缺失,则美好的结果是无法达到的。而他反对权力,反对财产,主张分成许多小社会,人们在其中各取所需,和平共处……好是好,可是悬鹄过高,等于举手摘月,结果可想而知。

《自然政治论》阐发自由的价值(3)
像霍尔巴赫这样推崇自由的价值的,中国历代文化人,其心迹追求,也斑斑可见。即此而言,尤合钱锺书先生所说“中海西海,心理攸同;南学北学,道术未裂”。
  清末国粹派多是遂于国学的革命党人,致意古代的良意美法,并不一味醉心欧化。他们对比中西文化,断言“西政出于中国”、“*中西相合”。晚清学者孙诒让所著《周礼政要》多所阐发“西政暗合《周礼》”的观点。他把周代三询之法与近代议院制,周代三刺之制与陪审制度……与近代政治比照,认为都有相合之处,据此提出西政符合“圣人之道”。刘师培的《中国民约精义》则论述“*中西相合”说。刘氏并辑录历代名人论断百余条,着眼点在反专制的自由精神。
  或以为此种比配枘凿不合,因两种文化隔膜甚深。实则其间的争论并没有什么纠结难化的。中国现代史的病根之一是:无法限制与监督权力的扩张滥用。所以最重要的现代化应是政治现代化,即科技、工农业等现代化之外的第五化。其余国故皆可取善而用之。他们在字面上好像攀古援旧,实际上这样的比配已经是一种体认。在政体一方面,完全可以西体中用,中西之间可以找到共同的语义平台。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内涵和体系具有专制的成分,但也有争自由的抗争,后者就是现代化可取法的精神资源。所以中国人不适宜搞*的论调可以休矣,任何文化体系都能够产生*,*是全世界的潮流。如此,认清专制渊源和结构,方不致将怨气发泄到祖先和同行身上。在此基础上,以上比照并不牵强。像国粹派寄希望于中国古代文明,从中国古老的文化传统中寻找救时的药方,那倒是可以的。
  黄玉顺先生的《伊战思考》说,我们从“礼”亦即制度建构开始追寻。在儒家词汇中,一切规范、制度,概称为礼……例如现代*,也是一种制度建构,即“礼”。自从五四运动以来,儒家招致病诟最多的就是在“礼”的层面,但那却是基于一种严重的误读:人们把特定时代的专制的礼等同于儒家的礼的观念,完全无视儒家在礼这个问题上的更根本的原则:损益。……礼是一种历史地变动的、“与时偕行”的东西。如果按照儒家“礼有损益”的原则,那么,假如*制度是当今最适宜的即“义”的制度,*就不妨是儒家在当今条件下的制度选择。在儒家词汇中,“义”的基本语义就是“宜”,一切制度建构的原则,都应该是“义”……
  金圣叹与同时期的顾炎武、黄宗羲不约而同地抨击封建君主专制的弊病,倡言隐约朦胧的*理想。金圣叹在倡言言论自由的同时,也主张文人的创作自由。黄宗羲的《明夷待访录》系统批判封建君主专制制度,断言“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已属于那种金刚怒目式的批判君主专制的言论。中山先生晚年,向传统借力的心迹甚为明显。戴季陶先生解说道:“在思想方面,先生是最热烈的主张中国文化复兴的人。先生认为中国古代的伦理哲学和政治哲学,是全世界文明史上最有价值的人类精神文明的结晶。要求全人类的真正解放,必须要以中国固有的仁爱精神为道德基础,把一切科学的文化都建设在这一种仁爱的道德基础上面,然后世界人类才能得真正的和平,而文明的进化,也才有真实的意义。”就是这样的用意。当孙先生发动革命推翻最后一个皇朝时,他的理想立刻获得社会各阶层的认同。
  陈寅恪所作王国维纪念碑铭中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即反对“无所逃于天地之间”的专制主义,亦应是不分地域的知识分子共同追求的学术精神与价值取向,“唯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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