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头望,雪花飞飘,今儿个是大年初三,百姓们该走亲串朋了。
来来往往的百姓无不面挂长笑、拱手问候,“过年好”三个字成为贺喜的不二之选。
形形色色的男女从面前经过,他们沉醉在春节的喜庆中丝毫未发觉坐在墙根下的我。
欢喜的笑声令我目光不再游扫,停止。
那是一名男娃,他骑在父亲颈上,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小脸蛋上洋溢着幸福。
父亲疼爱儿子,拉着他的手、握住他的脚腕确保他的安全。
男娃的母亲随旁,手臂上挎着只深蓝色的碎花布包,想必是要回娘家。
此温馨之景触及了我心中的伤口,我由目不转睛的凝视转为别开脸面、垂下眼睑。
曾经几时,我也享受着父皇的疼爱,那时的父皇与母后会带我到民间游玩。
双臂环身,起风了,虽不似苦力地寒冷刺骨,却也够受。
我缩进墙角,将双手*袖中。破棉袄看似厚暖,实质蓬松透风,我不得不将衣领抽紧蜷缩成团。
正午稍好,阳光充足。
看人流整整一个上午的我重新站起,起身的同时也感到一阵昏眩。
心惊,忙扶墙站稳。眨阂几下双眼,待昏眩去后才一点点移步前行。
从巳时(上午九点至十一点)后走到未时(下午一点至三点),从未时走到酉时(傍晚五点至七点)。
一日的人流由少聚多、由多散去,一日繁景眼前过,然而腹中仍旧空空如也。
夜深了,我完全靠双腿行走,以置于双腿僵硬酸麻。
不想停下,还想继续,似乎只有不停的行走才能证明我活着,不是行尸走肉。
风雪起,冷风呼啸袭面、袭身,大片的雪花随风扑打在脸上,很疼。
风似刀刃般划割着肌肤,我全身冰凉,感觉自己是一缕孤魂在世间飘荡。
我已无力再支撑前行的步伐,双腿一软倒下。
趴在地,耳边回绕着街道两旁家家户户的欢声笑语,眼前闪晃烛火红光。
眼睛,再也睁不开,以缓慢的速度阂起。知觉,失去……
身处冰寒的我逐渐感觉到暖流,一波一波不间断。
冰冷的身子渐渐地不再僵硬,血液在血管内流动的速度似乎恢复到了正常状况。
身体暖了,意识也在复苏。恍惚中我觉得有个软物在身上游走,从上至下、由下返上。
水?!
豁然张目,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屋顶与微微晃动的烛光。此时的我呈仰首状,后颈靠着硬物。
身在何处?!
视线快速下调,一张四十岁左右的妇人侧脸映入眼帘。
察觉到我动了,她快速抬首,刚好与我不冷不热的眸子对上。她,在哭!
“姑娘,你醒了?!”她吸了下鼻子,惊喜交加。
我凝视着她,随后眸转,发现自己置身于木桶内,而那块游走的软物是妇人拿在手里的澡巾。
她在帮我净身……
“这是哪里?”我启唇询问,声音沙哑。
“我家,是我儿子把你抱回来的,你晕倒在街上冻僵了!”
我点了下头,天无绝人之路,连老天爷都不忍心眼睁睁的见我大仇未报身先死。
“你醒了我们就放心了!坑上有干净的衣裳,原先的不要穿了,太单薄!自己洗,我去做饭,你一定饿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指指土坑,而后将澡巾塞进我手里起身出去。
我望着晃动的布帘与手里的澡巾,失神短暂。
可闻妇人在屋外与两名男子喜悦交谈,从声音上辩别一老一少,猜想这是三口之家。
打量这间屋,虽然普通、却很干净。
一张土坑、一张四角桌、一组衣柜、两只小板凳,只有基本的生活用具,其余均无。
靠着木桶缓缓地阂上双眼,热的水、有温暖的屋子、热络的人声。呵,我有很久很久未切身体验过了……
沐浴完毕,换装,将湿发拭干披散在身后。掀开至地面长度的布帘,扑鼻香味袭来,禁不住深深的吸上一口。好香……
“姑娘,快吃吧!”妇人拉着我于桌前落坐,将木筷塞进我手里。
我未立即用膳,而是目视她与一旁满面慈祥的陌生男人,想必他便是男主人。
“快吃啊!别愣着,老婆子现做的!”男主人笑眯眯催促。
音落,中间大屋的厚重棉帘掀起,冷风吹,一名年轻男子进入视野。他手里端着只碗,碗内盛着三只金黄的窝窝头。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007章 久违的家…
他身形高大、体格健壮;皮肤小麦色尤为健康;容貌虽不十分英俊,却也粗犷豪迈。
救我的人是他,典型的平民百姓。
他将碗搁在桌上,薄厚适中的唇瓣抿开憨厚之笑,“姑娘请用。”嗓音浑厚,略微轻哑。
“谢谢。”我颔首,性子冷不代表不识好歹,若非有他相救怕是我已冻死街头。复国,焉能再谈?
“哎哟,谢什么,严儿救你是应当的!”男主人笑语,将盛窝头的碗往我手边推推。
“别说了,吃饭吧,看你瘦的!”妇人拿起冒着热气的窝头放进我碗里,双眉蹙,眼睛又有点湿。
未再言语,我执筷一口一口进食。她心疼我,之所以掉泪怕是全因净身时看见我身上的伤痕。
自颈至脚腕,大小伤口数不胜数,苦力地造就我的冷情,同样“赐予”我无法见人的躯体。
多年来莫说热食,就算有些温度的食物都未吃过,热食对于我来说只是奢望与向往。
口中窝头虽为粗粮,却有股甜味儿,那是淳朴的味道,有救我者的一份善心。
当年的北皇子民如今已全部沉服,他们不过是普通百姓,我无理由要求他们如官兵般对国尽忠。
百姓是水、国家是船,水可载、矣可覆,一个国家的兴旺全凭国策与百姓。这个道理我懂,深刻入脑。
火盆置在离桌不远的地上,劈成一定长短粗细的木块在盆内“霹啪”燃烧,火星时尔崩起。
现下的情形与苦力地相比有如天壤,耳朵听着燃木之声,口中嚼着带有甜味儿的窝头,我的心竟然就这样平静了下来,甚至有了暖意……
胃中有食舒服多了,吃饱,我放下碗、筷以袖轻拭嘴唇。抬首,发觉一家三口正目不转晴的瞅着我。
“姑娘,你……”妇人吐出三字顿住,将我细细打量。
我不解她何意,静坐不动,待她自行将话补充完整。
“姑娘,你是否从大户人家逃出?”她压低嗓音试探询问,“你是伺候小姐或夫人的吧?”
“何出此问?”我不动声色。
“你进食文雅、颇有修养,不似农家女。”她坦言相告,一面说着一面正直身体。
我晓得她误解了,无解释必要,遂顺着她的话接道,“我是逃出来的。”身上的伤不为是种掩饰,可造成受毒打潜逃的证据。
“要去哪儿?离‘大都’远吗?”闻言,她眼中蒙上些许雾气。
“无家可归。”简短四字,我望着盆内燃烧的木块幽静而答。
一家三口惊讶对视,妇人身子前倾、追问,“你爹娘呢?!”
听及问起,我心一痛,望着火盆的眼睛眯了下,随后张复原始大小,平静回道,“死了。”
“亲戚?”
“死了。”
妇人震惊,张启着双唇发不出声音。
“那,你还有……”男主人续,只是未能将问句说得完整。
“没有,全死了。”我始终望着火盆,置在桌上的双手缓慢地握成了拳、微微发抖。
若非商隆谋逆,我现下仍是快乐的公主,也不会尝及悲苦!
一家三口沉默了,无人再语。我虽望火盆,却能感觉到屋内的沉痛。
静了许久,我收回目光朝他三人看去……
妇人在哭,男主人侧着身子偷偷拭泪,年轻男子的眼睛也有些红。
他们在为我难过,这一刻我的心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说不上来确切的感受,有点怪。
屋内静默,我平舒口气,起身问道,“在哪里洗碗?”
“放着就好,我来!”见我收拾碗筷,妇人立即站起。
“洗碗之事我常做。”我端着碗避开她伸来的手,在苦力地岂止洗碗,再劳累的事都日复一日的重复着。
她夺过碗搁在桌上,在我来不反应的情况下将我拥入怀抱。
“孩子,你一定吃了许多苦……”她哭了,*着我的头泣不成声。
我讶然,与她素不相识,只是简短的问答便引其落泪,是她太善良?还是我太冷漠?
我不语,半垂着睫毛呆在她怀里。
她抱着我哭了会儿,轻轻的放开我,哽咽说道:“今夜凑合着和我睡,明日让严儿给你打张床!”
我的心再次受到撞击,不着痕迹的问道:“你们要收留我?”
“对!你哪儿也别去,日后就和我们一起住!”
“对对,住下来!”男主人正回身也道。
我望着他二人没有言语,如此善良之人太久不曾遇见……
见我不表态,男主人轻拍我肩膀担心道,“是不是不愿意?”
我望进他忧心的眼里,心头涌起一抹久违的亲切感,顿了片刻,轻问,“我若留下能做什么?”
“帮我们做买卖!”闻我此问,男主人即刻喜言。
“什么买卖?”
“这个……”他一下子噤声,搓着双手不知是否该说。
“请直言。”我未顾及,他一家三口均为老实的本分人,莫非还能杀人放火不成?
为何认为老实?没有原因,直觉相告。
“棺材店,我一家经营死人的东西。”男主人坦露,说时也在观察我的表情变化。
闻言,我心中的确掠过惊讶,棺材店未曾想。“我住。”应下,死人算何?我亲手斩杀时都未曾怕过。
妇人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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