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慧征与蒲瑛、茂延以及几位工友骨干在紧急磋商着。 蒲瑛忍着心中的痛楚,亟亟吩咐:“不光慈惠堂,成都、南充几个地方都得赶紧通知,一定要隐蔽好。” 刘慧征疼爱地望着蒲瑛:“想不到我的瑛瑛还那么硬气。出息了、出息了。” 蒲瑛噙泪一叹:“那是叫他们逼的。” 茂延显然成熟多了。她主动请缨:“川大、文教界的,我去通知。” 刘慧征蓦然记起了谁,道:“抓走的人,我和茂延去找邓锡侯,要看看他救不救得了,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 张一钻而入报告:“二姐在院子里发现特务!” 刘慧征诅咒着:“这帮狗东西!又咬上门来了?” 蒲瑛迅疾叮嘱:“分头行动,千万小心!” 刘慧征仍不放心蒲瑛,拉过儿道:“瑛瑛,你要去见育明他们,把儿带上,他可比你熟。” 张扬起小脸有点当仁不让:“那当然,我可是‘老游击’!” 茂延在小弟脸上一拍:“又吹!” 蒲瑛欣喜地一把搂过“老游击”。 在川康绥靖行署,邓锡侯主任不失礼节地接待着表老的夫人和大女儿。 刘慧征屁股没落座,话就出了口:“邓主任你可得主持公道,这么不明不白地抓人,哪还有什么王法?” 邓锡侯叹了口气:“国共和谈破裂,他‘国大’又开得窝囊,这位委员长哪里肯善罢甘休?只怕还会……” 刘慧征心里一抽:“你是大主任,一定得想想办法救救周锋他们。他们可都是一个心眼要民主、要救国家的好人哪!听说几个中央委员也……” 茂延接口补上:“嗯。像杨伯恺、于渊几位老师。” 邓锡侯苦笑了:“我这个行署主任,也只是委员长装的一个门面。我……只能试试。” 邓锡侯所料不差,徐远举没有给行署主任面子,一纸手令,原封退还给邓锡侯派去的贴身警官。 “很抱歉。请禀告邓锡侯主任,此次是中央统一行动,地方不得擅自插手。” 徐远举有恃而无恐。 在培根火柴厂的家里惴惴地急等回讯的刘慧征,真没有想到救人的希望就这么破碎了。 茂延也气得不行:“这个特务头子真可恶!” 堂屋那边传来继延的责问:“干什么?你们干什么?这是张澜家!” 刘慧征与茂延相顾一愣。 真是屋漏偏遭连日雨。前事未了,又来“事变”。 堂屋外的楼道口上,两个便衣紧瞄着阁楼。 刘慧征气不打一处来:“光天化日的,你两人是来偷,是来抢,还是来打劫?” 便衣倒不气不恼,回说:“噢,你一定是张澜先生的夫人喽?” 另一便衣道明来意:“我们想来租你家的阁楼,价钱好说。” 刘慧征心下一记“咯噔”:“你就是搬一座金山来,我也不会租给你们。” “她不肯租?”独候在大黄桷树下的乐伯勋若有所料,倒不怎么气恼。 一便衣止不住嘀咕:“说是搬座金山来都别想!” 乐伯勋冷冷一笑,叮问:“见到我要的女人了?” 便衣头一摆:“没人。她房里、办公室,我们都去转了。” “没人?……哼!看他们还能蹦几天?” 蒋介石居高临下,一面撇开了与共产党的谈判,也给了特立独行,自行其是的民盟大惩戒;跟美国杜鲁门要枪要炮,自己秘密运兵……凡此的“先期准备”业已就绪。 上海。枪击上街游行的队伍; 重庆。渣滓洞里弹压爆满的人犯; 西安。刑场。秘密枪杀成批的志士仁人。 国民政府眼皮底下的南京蓝家庄民盟总部自然更不能幸免。 一批武装军警与特务,突然包围了似乎显得孤独的小楼。 罗隆基刚想外出,见状一愣,未待发问,人已被驱赶回屋里。 民盟上海办事处,更多的荷枪实弹军警、特务如临大敌般地截断了正门、边门的进出口。 邻里街坊、过路行人一个个惊骇不已,胆大点的偷看一眼,胆小点的早已退避三舍。 集益里8号的和成银行宿舍,乃是重中之重,重兵把守。除了先前的便衣特务,又加盟进了武装军警。 恐怖的阴影死死笼罩着民盟。 1947年10月27日,张澜、沈钧儒、黄炎培、章伯钧、史良、叶笃义等聚集在民盟上海办事处商讨对应之策。 张澜冲着无形的目标,愤形于色地喝问:“这算是哪门子的政府?” 史良调侃着:“蒋介石先生未免太‘抬举’我们民盟了。” 沈钧儒提议:“去南京交涉。要求撤除这种囚禁犯人的做法!” 张澜断然颔首道:“是不是就辛苦一趟任之兄,会同在南京总部的罗隆基和叶笃义,一起代表民盟跟这个还称作是政府的政府交涉。” 翌日,黄炎培身负重任,只身搭火车赶赴南京。 窗外走马灯似的景物一如黄炎培此刻的心境,闪忽不定地从眼下掠过。   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生死抉择(14)
他宛如从“闪忽不定”中预感到什么…… “卖报,卖报,《中央日报》。先生,来一份?” “嗯?”黄炎培本无意“中央”,见报童兜揽着生意,便随手买下一份。 黄炎培不经意的目光在报纸上一掠,不掠犹好,一掠身心顿自一震。 大号黑体的标题赫然刺目: 〖ZK(2〗〖HS2〗〖JZ〗〖HT5H〗政府宣布民盟为非法〖HT5F〗 ……民主同盟勾结###,参加叛乱。……而且从事叛乱宣传以及掩护###间谍之活动。……〖HT〗〖ZK)〗〖KH*2〗 黄炎培因气愤而手都颤抖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上海的张澜与沈钧儒是从广播里听到的消息:“……民主同盟之所为,意在颠覆政府。……” 张澜拍案而起:“只有这种荒唐的政府,才会造出这种荒唐的谣言!” “无以复加的黑暗!”沈钧儒浩叹一声:“早知现在,任之兄就不必多此一行了。” 火车是没法回头的了。 焦候在南京火车站出口处的叶笃义有点神不守舍,时而在人丛里踮起脚往里探探,时而又瞟瞟手里的《中央日报》…… 广播同步在喋喋不休:“……各治安机关对于该民盟及其一切活动应依据《妨害国家总动员令惩罚暂行条例》及《后方共产党处置办法》,严加取缔!” 一阵涌动的人流将惴惴不安的叶笃义搡醒过来,他急急往出站的旅客里寻望。 “黄先生!”叶笃义几步迎去,定睛打量着黄炎培,压低嗓门:“你晓得了?” 黄炎培头微微一点:“走,去总部。” 叶笃义低声相告:“罗隆基在美国大使司徒雷登那里等我们。” 罗隆基在使馆区门口接着了黄炎培与叶笃义,三人一进二楼会客室门,司徒雷登便热忱地握手欢迎。 司徒雷登不失礼仪恭维道:“久闻黄先生大名了。” 黄炎培道:“不敢。” 女佣送上三杯茶水。 司徒雷登很是赞叹:“这是贵国的西湖龙井茶。” “谢谢。”黄炎培无心品茶,单刀直入:“大使先生一定早晓得这个政府‘声明’了?” 司徒雷登眼光在《中央日报》上一顿,含糊其辞地回应:“也……晓得不久。” 黄炎培抛出试探气球:“大使能出面斡旋么?” 司徒雷登肩一耸,堵住了对方的口:“恐怕蒋介石先生不会听我的。” 罗隆基心有不甘地再试探:“就没有补救的余地了?” 司徒雷登稍作权衡,便摊了牌:“国大开了,宪法颁了,政府成立了,民盟的历史任务已经完成。” 一语泄出“天机”。 黄炎培、罗隆基与叶笃义不由心下一揪。 叶笃义投石问路:“照大使先生的意思,我们只有被‘取缔’一条路喽?” 司徒雷登以公事公办的架势回道:“我们不喜欢用‘取缔’,应该是光荣解散。” 黄炎培与罗隆基眼光一碰,沉默了。 黄、罗、叶三位岂甘如此“光荣解散”?为求一线渺茫的生机,他们又找上先前还算友好的参政会秘书长邵力子。 然而,他们失望了。 从来和颜悦色的邵力子,此次送黄炎培、罗隆基与叶笃义三人出门,竟是一脸的冷漠:“很遗憾。事情发展到今天这步田地,一切都无能为力了。民盟不成仁,便成义。” 与司徒雷登如出一辙。 上海集益里8号宿舍里的张澜久久遥望着窗外迷蒙的天穹,感悟着什么,缓缓折回案头,信笔写下—— 〖KH*2〗〖ZK(〗〖HT5F〗〓〓 以义持己,则富贵不能淫, 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HT〗〖ZK)〗〖KH*2〗 炯炯的目光凝注着字迹,仿佛要从纸背穿透出去。 黄炎培不忍此行太有辱使命,舍下老脸,在南京做着最后的努力。 他拜见了也算老朋友的张群。 这位行政院长几乎跟邵力子一个翻版,全然没有了昔日和解、商议的口气:“要不解散,也可以。” 黄炎培立马捕捉住稍纵即逝的“生机”:“什么条件?” 张群直截了当:“承认宪法,同意我党《戡乱###叛乱总动员令》。” 黄炎培凄然一笑,一样地直截了当:“不可能。民盟的政治立场,我无权做交易。” 张群近乎勒令了:“那就解散!” 倒还是再拜会的陈立夫,一语道出“天机”:“你们民盟必须取缔,这是蒋主席交办的,绝无回旋余地。” 黄炎培于苦痛的无奈中,暗下构筑着最后的防线:“那就由政府宣布取缔,或是解散。悉听尊便。” 陈立夫也是心有防范:“不行,要你们自己宣布解散。” 黄炎培实在被逼得沉稳不住了:“你们未免……太甚!” 陈立夫替黄炎培挑明:“是‘欺人太甚’么?那是你们自找的。你们真要政府宣布取缔,也可以,那我们就要勒令全国所有的盟员登记自首。”    。 想看书来
生死抉择(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