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啦,把哑巴拖下去,家法处置!”麻三贵气急败坏地叫道。
一个家奴进了门。
“退下去。”卢雅玉挥退了家奴。“麻大人,我跟你说。”
麻三贵顺着卢雅玉的手势走到卢雅玉的跟前。
卢雅玉咬耳说:“麻大人,哑巴非是家奴,恐怕如此这般会坏了大人的清名。你说呢?”
“大人说得极是。”在麻三贵的思维中,这种时候,卢大人不拿官场上的条文计较他的过失,已经是给他天大的面子了。
卢雅玉逮着麻三贵的鼻子不松手,加逼了一句道:“趁这桩丑事没传出去,你赶快放了哑巴,免得放了把柄在人家手上。真要是哑巴家人告到衙里去了,你说我是接,还是不接呢?”
“谢大人指点。”麻三贵言听计从。
卢雅玉领着郑板桥出了大门,上轿前不无疑点地问道:“你何时学得这一手绝活?”笑着摹仿起哑势。
板桥说:“村里有哑人,无意摹仿,这是急了眼,没法子,胡乱比划而已。”
“你真是个聪明人。”卢雅玉道。
“谢大人解救之恩。”板桥作揖道。
卢雅玉摆了下手:“不用客气,黄慎边鼓棰敲得也是好啊!哦,你赶快到玲珑山馆去,书画展的事还等着你呢。”
第四章(2)
郑板桥随卢雅玉前脚刚走,落落寡欢的麻三贵成了妻妾们的众矢之的。
“好,这才叫好。狗咬尿脬空喜欢一场。真解气!”大老婆阴阴阳阳地说,领头开始了发难。
众妾开心地大笑了起来。
三妾端上了一杯茶水递给,道:“老爷,您漱漱口。”
四妾接着说:“老爷不光要漱口,身上的衣裳也要扒下来,要不然上了床也熏人哪!”
又是一阵哄笑。
麻三贵让她们说得哭不是笑不是。
“我说大老爷,你的身价这么高,码子这么大,堂堂一个扬州城,什么样的黄花闺女找不到?偏偏找了个有了夫家的二脚货来充数,说出去也不嫌丢人得慌,呸!”大老婆又是指又是戳地笑骂着。
其余的妻妾不依不饶,附和着大老婆的骂声,你说过来,我骂过去,整个麻府一片哄闹。
麻三贵开始还陪着一些笑脸,说着一些自我调侃的话,渐渐他发现这帮妻妾们今天不是一般的拿他当孙子,他的笑脸渐渐没了,他想阻止局面,但情况已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妻妾们相互有契约般地嘻笑着轮番啐他、拎他的耳朵、踢他的下腹……这种超乎寻常的作弄,令麻三贵瘁不及防,他躲着,避让着,开始求饶了。
大老婆在妾群外大喊着:“让一让!”只见她不知从何处摸来了一把大剪刀,怒气冲冲地举着从门外冲过来。
“他那个小二舅子不老实,成天到晚总是惹事,今天我叫它上西天去!”大老婆狰狞地说。
“慢着!”麻三贵急了眼,血压“噌”地升了上去,一把捂住了裤档。突然间他醒过了神,捂着肥厚的大耳声嘶力竭地扯着嗓子大声嚷道:“你要干什么!你,你们拉着她,谋害朝廷命官,你们敢!”
麻三贵一番死猪般乱嚷,镇住了有些失去理智的女眷。众妻妾一下子似乎全醒了神,呆了。
大老婆拿着剪刀站在那里僵住了,她看了看手中的剪刀,她的手无知觉地松开了,剪刀“当”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令人窒息的静场被意外的来客打破了,只听得来客的声音道:“哟,这剪刀能宰牛啊!”
众人回首一看,是扬州大盐商吴子坤。吴子坤来麻府造访,解救了众妻妾,只见他大步跨进了门,一边打着哈哈说,“动口不行,动手了?”
他走过有些姿色的三妾身边时,给她示了个眼色。和吴子坤似乎有苟连的三妾解意地点了下头,说:“我给吴先生上茶去!”说着转身就走。吴子坤对其它几个示着眼色说:“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我要和大人说事。”
众妻妾抓到救命草,纷纷给麻三贵作揖道,“老爷忙事,贱妾回避了。”给吴子坤作揖道,“吴先生安坐。”尔后一个个龟缩而去。
吴子坤,年纪四十上下,保养得极好,一表人才,长得白皙清秀,稍稍窿起的鹰勾鼻上一双苛毒的杏眼犀利溢神。他是扬州地面上有些名气的举人,承继祖业作了盐商,商海尔奸我诈,伤神失元,在他身上,你能时不时感觉到生意人糁寒的奸诈,又时不时觉察到儒子般细小的慎微。他是麻三贵府上的门客,是麻三贵手下少数几个进府不用通报的心腹人物。
麻三贵疲惫至极,眼合着靠在椅子上养神,说:“子坤兄,你来的真是时候啊,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着?你把她们都休了不成?”吴子坤知道麻三贵要说什么,婉转地打断了他的话头,劝说道:“娘们,就是娘们,没完没了的吵闹,无止无休的纠缠,这是她们的天性。吵过了,骂过了,过去也就过去了,都记在心上,不累死你才怪。大男人,别一般见识。”
三妾给吴子坤送上了一杯茶水,说:“吴先生请用茶。”施了个媚眼下去了。
麻三贵笑了,睁了一下眼,说:“你真是个铁嘴,死的让你说成活的了。找我有什么事?”
吴子坤说:“明年的官盐能让我冲多少?你给个数,我好筹划了。”盐商们走官道,将自己筹运的私盐冲进官衙控制的盐市场,用他们的黑话说叫做“冲官盐”。
“你盯得真紧啊。”麻三贵睁大眼说,“我刚刚上任不久,得让我缓口气,在官场上看个究竟来,才好行事啊。”
“麻兄,当初帮你走巡抚的门院,你是怎么应的?莫非你忘了不成?”吴子坤软不软硬不硬地说。
“哪里哪里,子坤的这番恩德麻某怎么会丢到脑后呢?”你别看麻三贵是个草包蛋,关键的时候也还是能拿出一手的。“你放心,我亏谁也不会亏了你。”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吴子坤说道,眼睛看到了麻家打闹时弃落在地上的一张画子。吴子坤拾起一看,惊道:“郑板桥的画子你就这么乱丢?”
“什么郑板桥?”麻三贵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郑板桥?扬州谁人不知的大画师郑板桥啊。”吴子坤道。
麻三贵猛省:“你说什么,这是郑板桥画的?”他一把夺过吴子坤手中的画说,“不可能,不可能!”
吴子坤指着画上面的一处说:“他在这上面都留了自己的名字,这还有假?”
“我看!”麻三贵趴了上去。
“你看这。”吴子坤指着第三幅画子的那块小牌子上,只见小牌上大大地写着“民冤”两字,小小的在一旁以蝇头小楷写着“郑板桥”的落题。
麻三贵一屁股坐下,没了声气。
“你怎么啦,郑板桥怎么会到了你家?”吴子坤关切地问道。
麻三贵长叹一口气:“我被郑板桥耍了……”
吴子坤开心地笑了:“被他耍了,那是福气啊。平常你要是找他,他不准还不答理呢。”
“子坤你就别笑话了。这事我越想越糊涂了。”麻三贵琢磨着说。
吴子坤笑道:“说给我听听,我来给你解八卦。”
5
这天晚上,麻三贵在后花园的餐室摆上了一桌丰盛的酒菜招待吴子坤。麻三贵的这个餐室非常别致,它是一个封闭式的木质亭阁,座落在人工湖上,曲栏通幽,假山蔟拥,四周花草果木青翠葱茏,景色怡人。
一听说“哑巴”不是王一姐的哥哥,麻三贵暂时忘却被作弄的屈辱,重新泛起了对那个风情女子的思念。
“哑巴姓郑,我要娶的那女子姓王,那他们就不是一家子。”麻三贵越说越气恼,“妈的,姓郑的板桥戏弄我麻三贵,搅了我的好事,我要送点厉害叫他看看!”
吴子坤拦住了麻三贵要寻郑板桥算帐的念头。
吴子坤阴笑着说:“郑板桥装聋卖哑倒不必去追究,显得您通判大人度量太小。贵府的这位教书先生您倒是真正要防他一手的人物。他叫什么来着?”
“黄慎。”
“黄慎?”
“对,没错,你认识?”
“你三贵本事不大,怎么结交的都是一些体面人物?”吴子坤笑了。
“嗨咿,你瞎捭什么呀!”麻三贵乐了,说:“黄慎一个穷书匠,称得上什么体面?!”
吴子坤摆了摆手,说:“你不知不为过,告诉你,这个黄慎是当今扬州地面上画人物画的这个……”他竖起了大拇指。
“我家的黄慎,是你说的那个黄慎吗?”
“个子不高……额头凹下去……福建佬,说话是这样的,‘一二三四’细细细的说不清楚。”吴子坤一面比划一面说。
“你说的都没错。”
“就是他!”
“哦?这真是新鲜了。”麻三贵木木地望着吴子坤,“那你说,我要防他什么呢?”
原来,黄慎在解释郑板桥画子时做了手脚,没想到让吴子坤给破解了。
“你看这第张老头出恭的画子,关键是这条狗。”吴子坤摊开第一张画子说。
麻三贵不解地问道:“这狗怎么啦?”
“黄慎解是家财不外流,他护了郑板桥。这狗身上画了什么?”吴子坤问。
“三个黑点点。”麻三贵道。
“麻子狗,对不对?这麻子只有精贵的三个,暗示你麻三贵啊。”吴子坤解道。
“啊!”麻三贵大惊,“这个混帐的黄慎、郑、郑板桥!来人啦!”
家奴慌慌张张跑进来:“老爷有什么吩咐?”
“到书房把黄慎给我叫来!”
“报老爷,黄先生到玲珑山馆去了。”
“你带人到那地方给我抓回来!”
“是!”
“慢。不能抓,你知道他到那地方干什么吗?”吴子坤喊回了家奴,对麻三贵说:“麻兄你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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