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清被带到胡四姨的房间,一见坐着的是麻三贵,拔腿就回了身,胡四姨慌慌拦住了她。
“哎呀,几日没见,清清姑娘更有十二分的水色了!”麻三贵打量着清清禁不住心旌摇荡,“昨晚凌大人没召唤你,在家急得慌呢?”
别看何清清是个下贱的妓家妹子,场面上的事体见得多了,对麻三贵这号无才无德的官吏,不对她的口味,她还一百二十个不顺眼呢。听到麻三贵话里有话的淫词儿,她的自尊心受到极大的伤害,只见她拿出*特有的应酬技能来,皮笑肉不笑地讥讽道:“凌大人不使唤,麻大人来使唤,小娘也乐意啊。只要麻大人到了凌大人的面前膝盖骨不要软了就是。”
麻三贵看了一眼吴子坤,讪讪地笑道:“嗬嗬,好利害的嘴皮子啊!说得好,说得好。”说着给吴子坤使了个眼色。
吴子坤掏出两个大银碇,放在了桌子上。
何清清吃惊地瞪大眼睛:“凭白无故你们拿这个干什么?”
“这是一百两。”麻三贵坐下开玩笑地说,“让清清听我的使唤啊。”
“大人,这可万万使不得。”何清清害怕地后缩道,“凌大人知道了……”
麻三贵大笑不已:“想不到,也有你怕的人。跟你说了吧,这就是凌大人给你的,他让你办一件事,事成了之后,还会有重赏。”说着他给吴子坤使了一个眼色。
吴子坤附在何清清的耳边说了点什么。何清清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人说什么?凌大人找我办这种事?……”
“对。”麻三贵开心地笑了:“凌大人他还说了……”
“他还说什么?”何清清的汗毛孔都吓得张开了。
麻三贵阴诈地一笑:“办不好,他要的不是你的皮肉,而是要你的脑袋。”
5
初冬的月色格外的皎洁,深蓝色的夜空没有一丝云絮,繁星争耀,月光如洗。银白色的月光铺泻在瘦西湖平静的水面上,将瘦西湖装扮得格外的幽雅迷人,宛如一颗碧色的翡翠。湖畔两岸的垂柳纤纤百态,恰似长袖拂动的矜矜仕女。湖中大小画舫游戈显秀,轻歌曼舞声声玲珑,逗笑打趣句句传情。一只庞大的官家画舫醒目地张挂着写有“扬州府”字样的大红灯笼,它从哪静静地游过,在它身边的小画舫便悄悄的没了声音。
画舫的格子间里,吴子坤与洪达坐在何清清的对面品茗共赏曲,何清清风情万种地乜了洪达一眼,娇嗲地道了一声白:“相公……”随后莺歌轻曼的唱起了苏州评弹:
妹亲哥(来)你莫再花,
你要她(来)遭天杀,
便宜她,
造化她。
可晓得你家就是我的家呀,
我的身子就是你(呀)你的家,
有了我(来),
有了我(来)何必她呀!”
“这是一段时尚的粉楼弹曲,名《堂楼露真情》。”当他端着酒杯给洪达说着曲牌时,对方一点反应没有,嘴唇微微地张启着,清盈的津液在口角处颤颤欲坠,一双色迷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极尽媚态的何清清。吴子坤诡谲地微微笑了,一只手在隔板上轻轻叩了两下。
不一会,格扇门拉开了,进来两个妖媚的女子,拖着吴子坤的胳膊撒着嗲说道:“吴大人,你把我们姐妹都冷在一边,好没意思哦。走嘛,我给先生唱新曲……”
“你们看不到,我在陪洪先生嘛。”
“你在这,洪师爷怎好尽兴?走嘛!”说着那两个生拉硬拽地把吴子坤拖走了。
吴子坤在门口丢下一句话:“洪师爷,清清就交给你了,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洪达还没回过神,不经意地随便“啊啊”了两声。
何清清娇滴滴地:“师爷,还听不听了?”
“啊,听,听听。”
何清清给他丢了一个醉人的媚眼,将词曲的后半部又唱了一遍:“可晓得你家就是我的家呀,我的身子就是你(呀)你的家,有了我(来),有了我(来)何必她呀!”
听了这淫词,洪达浑身燥热,情不自禁地接着唱了两句,猫起身蹭到了何清清的裙下,试探地接近了何清清……
吴子坤进到隔壁的格子间里,没等麻三贵问话,就独自捂着嘴巴笑开了。
“怎么样?快说!快说啊!”麻三贵推开偎在怀里的一个浪妹子急急地问道。
吴子坤得意地笑了:“我早就说了,有清清这样老格的货,老色棍都脱不了钩,何况没尝过腥的猫。”
洪达与吴子坤原本是同乡同村人,早先洪家是村里的大户,吴家的祖上还是洪家的佣人。洪达的父亲是个浪荡成性的主子,三妻六妾不说,还隔三岔五地在扬州城里寻花问柳,到了洪达这一辈,洪家家道就逐渐衰败了。穷困的洪达读书没多大长进,一试不中,二试不取,渐渐失去了科考取仕的信心,但他老爹那副花花肠子却在他的骨子里种下了劣根。经洪家有体面的长老举荐,他在衙门里谋了个“刀笔吏”的差使,所挣的一点养廉金都花在闲花野草上了,没个家当成亲续口,索性就那么过一天是一天。吴子坤琢磨要想弄清楚扬州府在“反词案”上怎么作的手脚,自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洪达了。
“小姐姐,听说红月楼来了个花仙子,早就想去造访;今日得见,第一眼就酥了我的脊梁骨。”洪达乘着酒兴醉眼惺忪地从何清清的三寸小金莲一直往上抚去。
一阵微微的舒痒钻进了何清清的心坎,她停下了拨弦,推了下洪达伸到她大腿根的手。她静静地俯视洪达,眼里令人难以察觉地掠过一丝轻蔑地神色,随即荡荡地莞而一笑:“师爷……”嗲声之后曲下了身子,软软地倒进了洪达的怀里,洪达忍受不了*的诱惑,将手往何清清的*里探去。
何清清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娇声地问道:“师爷,卢大人得罪了钦差大人,你知道吗?”
“这还用说吗,是人都看得出来。”
“师爷,卢大人要是倒霉了,你跟谁呀?”
“他倒他的霉,我作我的乐。”洪达喷出一口酒气:“没人要我,我就卷铺盖回老家呗。”
何清清嗲声嗲气地:“凌大人说要把我赏给你,你就这么养我啊?”
洪达笑道:“凌大人看重我哪儿了?这么待我?”
“师爷真想知道?”
“想知道。小乖乖,说给我听听。”
何清清嗲嗲地瞥了他一眼:“你真是个猴精,怪不得凌大人选中了你。”
“他说把你送给我,我这心里就明白了。”洪达得意地笑说道。“凌大人想让我替他做什么?”
“扬州府杀了一个冤大头小铁匠,那个小铁匠连自家的名字都写不齐整,凭什么写得出那般高深的词文?你们做假做的也太不高明了。”何清清的纤手轻轻地抚着洪达的脸颊说。
洪达沉浸在女性的爱抚中,头脑正正个不作数了,他喷着满口的酒气道:“我早就说过,一个姓郑的……”突然他收口不说了,红着眼看着何清清,“跟你一个妇道人家说这些做什么?”
“扬州城书法好的不就是一个姓郑的吗?莫非你说的就是郑板桥?”何清清嘻笑着说。
“小乖乖,我俩亲热,说这些没用的话做什么?”洪达明白事情的内幕一旦泄露,别说郑板桥,就是卢雅玉,还有他洪达,一个都脱不了干系。他吓出了一身冷汗,酒也醒了一多半。
何清清是个机灵人,见洪达没了声气,紧逼着说道:“用小铁匠替换了郑板桥,是不是?”
“什么姓郑不姓郑?我是说小铁匠程阿三。”洪达全然知晓了何清清被人支使来是做什么的了,他连声在心下暗自咒骂自己,脸上却继续逢场作戏掩饰道:“为了他一个姓程的,一个扬州城不安宁。”
何清清开心地笑了:“管他姓郑还是姓程,我只要你一个姓洪的。师爷……”说着她将脸偎进了洪达的脖窝子里。
“我要走。”没等何清清稳住身子,洪达就起了身。
“你想通了?”何清清的眼里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洪达要往门外走,何清清急急地喊住了他:“师爷,你要上哪去?”
洪达回身道微笑道:“我去面见凌大人,把我知道的都跟他说了。”
“师爷……”何清清嗲嗲地作了个媚态,“贱妾给你穿针引线,你就忍心把我一个人晾在这儿?嗯,我不干嘛……”她从腰后悄悄地摸出了一把剪刀。洪达说了姓郑的几个字,何清清就已经明白了他说的就是郑板桥。她何清清虽说与板桥无亲无缘,但板桥的大名她早在秦淮河就闻知了,来到扬州她又听说了他与梅子、一姐之间的事,这次的反词案在扬州满城风雨,除了几个贪官污吏没人不畅快。郑板桥有才有德,有情有意,加害他这样的才子那真是泯天良灭人性了。她何清清受了支使,心里就明白自己的末日到了。她不能让人当枪使了,好歹都是死,到死也要拉个垫背的。现在她知晓了根底,能为堂堂名士郑板桥去死,她何清清也算没白到人间一回了。
洪达没往何清清那边去,却说:“凌大人在船上吗?”
“你过来呀,你过来我跟你说他在哪里。”何清清勾引道。
洪达笑了:“明天我会来找你,先办正事。”说着开门出去了。
何清清拿出剪刀怔怔地看着,一股即将离世的的恐惧感攫住了她的身心。走到这个地步,那是她何清清一开始没有想到的。到扬州这个富庶之乡来,是为了偷偷接客,挣下赎身的银两,那样她就可以脱离苦海,就可以回家乡与她的根子哥成婚过上安稳日子。但事情远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简单,粘上一个大钦差,受尽了皮肉苦,却又套上了一根翦害忠良的绳索。她陷得太深了,知道得太多了。就在何清清神思遐飞时,窗外传来一声落水声。接着是一片大惊小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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