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落水声。接着是一片大惊小叫的嘈杂声:“大人,不好了,洪师爷跳水啦!”
何清清大惊失色,拉开格子门朝外望去。
麻三贵在船头大声地叫喊着:“找!活的没有,死的也要!”
一帮打手跳下了水。
倚在门边的何清清这时才大梦初醒,凄苦地笑了一下,自语道:“师爷,你是个好人,我看错你了。”她缓缓合上了格子门,软软地靠在门上,拿起剪刀朝自己的胸口扎去……
水中,一个打手凫出了水面:“大人,找到了!”
众人把死去的洪达拖上了船。
麻三贵突然想起了何清清,骂道:“妈的,那个臭婊子呢!”匆匆往格子舱跑去。
麻三贵与吴子坤推开了门,全都傻了眼:何清清躺在血泊里,一双怨恨的秀眼大瞪着。
吴子坤他们看错了洪达,洪达虽说是个穷困潦倒的书生,一根花花肠子惹得他在外声名不那么好听,但他平生从没害过什么人,更没做过伤天害理的缺德事,你让他使暗刀子加害卢雅玉、还有他敬重的郑板桥,在他来说,就是挖他家的祖坟。至于何清清,年纪青青的,漂漂亮亮的,也跟着洪达后面走了,对他们来说,那更是一个难以理喻的天下奇事了!
6
凌枢在扬州天翻地覆折腾,一心要挽回自己丢尽脸面的败局,但他又找不到“反词”的罪魁祸首,对卢雅玉、李禅他们冷面相观的神态束手无措。就在这当口,卢雅玉的火急奏折由军机处递到了养心殿西暖阁,乾隆正要起驾进午餐,放在一摞奏折上首的扬州府处决“反贼”的奏折引起了他的注意,自语道:“先斩后奏……”
他拿起作为证据上报的那首“反词”看了起来,不知因何缘由,微笑继而认真,兴趣盎然地轻轻念起了那首词:“宋徽宗独宠花石纲,乱了朝纲,天下笑柄,父子成了人家孙子帝王。花无知,石无情,一朝触了*,花亦有情,石亦断肠,仁人君子,焉能有忘?……”念着念着他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好,这个古说的好。”
御前太监安宁轻声轻足地走近乾隆,禀道:“皇上,慎亲王允禧求见。”
“啊?”乾隆入了神一时没有出得来,“允禧皇叔?传他进,传他进来与朕共赏这篇奇文。”
安宁宣道:“传慎亲王觐见”
乾隆重新接着念那首“反词”:“……官饷不敌私贿恶,府蠹如蚁凿堤窟;督盗搜赃例苛狼,几多笑声几多哭。笙歌云外飞唱,一片灿烂辉煌;巨砚显,金龟玉笋无颜色。当心,花石好入房,门开合不上。任是铁壁铜墙,终引萧篁。”
乾隆在忘形于诵词时,允禧已进入室内,为不打扰乾隆的雅兴,他静静地伫立一旁等候着。
乾隆念完,轻轻拍打了下手上的纸,兴奋地说道:“好,下阙论今,论的在理!好一个说古论今!”转头看见了允禧,说:“听见朕念的这首词儿了吗?”
“听了一半。”允禧是个规矩之人,老大老实地说:“皇上,什么事让皇上这么高兴?”
乾隆兴奋地招着手道:“来来来,你是个懂诗词的行家,看看这篇奇文。”
说着将那篇《砚石怨》递给了允禧。
允禧接过看完后由衷地说道:“好词,通篇上自天文,下至地理帝王百姓,抒怀警世,无所不包,且字字珠玑,入情达理,一气呵成!好,好。皇上,这是哪位大学士所作?”
“无名人士。”乾隆不无遗憾地说:“而且被人杀了。”
“这是怎么回事?”允禧问道。
“扬州知府发现了这篇《砚石怨》,当反词将写词的人先斩后奏了。”乾隆揣摩地说:“这里边会不会另有隐情?”
“皇上,先斩后奏,背后就是有什么故事。扬州知府的奏折说这是反词,大是牵强了。”允禧一边进言道。“巨砚为稀世珍宝,应归属朝廷,扬州知府为何不将巨砚运往京城?”
乾隆没再多说话,转而问伫立一旁的御前大臣:“凌枢他们现在哪里?”
安宁:“在扬州。”
乾隆奇怪地:“这么大的事,怎么没见凌枢的奏折?”想了一下说:“传吏部侍郎来见朕。”
安宁宣道:“传吏部侍郎”
吏部侍郎戴明成进殿跪曰:“吏部侍郎戴明成觐见圣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皇上。”
乾隆想了一下说:“现任扬州知府是何人?”
戴明成禀道:“启禀圣上,扬州知府卢雅玉,康熙四十八年进士,一直在扬州任职。”
“政绩如何?”乾隆问道。
戴明成禀道:“启奏皇上,卢雅玉清正廉明,治理有方,对朝廷忠贞不二。在历任扬州知府中,他的任期最长,拟明年圣驾南巡后调山东擢拔重用。”
“你下去吧。”乾隆不太高兴地挥了下手。
戴明成不知哪句话说的不中听,见皇上变了脸,也不敢多问,唯唯诺诺地应声道:“是,皇上。”
“传朕的旨意,着钦差凌枢重新审理砚石反词一案,奏报御前!传朕的旨意,涉案巨砚送京备验!”乾隆下口谕道。
皇上的圣旨到了扬州,给困境中的凌枢解了围,他拿着圣旨忘情地读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扬州府先斩后奏一案,疑点甚多,着钦差凌枢就地重新审理此案,务将蔑视朝规、隐匿案情者一干人犯押解递京。涉案古砚一并送京验审。钦此。”他情不自禁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卢大人,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卢雅玉心里明白,一个邪恶的人,一旦他有了借口,是什么恶毒都会使出来的。他异常冷静地说:“大人有何要说的,下官听候吩咐。”
“你不是会写会上奏吗?”凌枢阴阴地笑道,“到终还是谁作主?听着,凌某今天第一个抓的就是你。”
众惊诧不已。
卢雅玉冷冷一笑:“凌大人,你真聪明啊!”
“知道就好。”凌枢开怀地长舒了一口气:“来人啦!摘去他的顶戴花翎,带走!”
进来两个御林军,一个内侍摘去卢雅玉的顶戴花翎,卢雅玉被带走了。
扬州府公堂。梆鼓齐鸣,三班六房分列两旁,杀气腾腾。一衙役高声吆喝道:“升堂喽”
凌枢威凌地坐上了主审座,曹仁、李禅坐到了陪审座。
内侍高喊:“带犯人上堂”
两个御林军押着卢雅玉来到堂上,“跪下!”强制性地将卢雅玉按倒在地。
凌枢蔑视地:“犯臣卢雅玉!”
卢雅玉不理睬,
凌枢猛地拍了下惊堂木大声地:“卢雅玉!”
卢雅玉侧过了脑袋,轻蔑地对视着凌枢:“废话少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凌枢给气得不行,忍着性子道:“想死?没那么便宜。说,你是怎么和洪达串通一气,伪造反词罪犯的?”
“……”
“你们又是怎么伪造证词上奏朝廷的?你给我如实招来!”
任凌枢如何咆哮,卢雅玉就是静静地看着他,弄得他恼羞成怒,心火不打一处来。“你不说是不是,我凌某会让你开口的。”凌枢丢出一根令箭:“拖下去,重杖一百!”
卢雅玉被拖下去了。
凌枢突然又浮起了一个新的恶念头:“来人,去将那二十几个嫌疑犯带到大堂来!”
关了数天的“反词”嫌疑犯们被押上了扬州府公堂,齐齐的站在下堂。堂中,两个衙役端上来一大盆燃烧着的炭火,炭火中插着一柄烙铁。又匆匆上来两个衙役丢下铁链、压杠等刑具。
嫌疑犯们有的木然,有的紧张,有的蔑视……
从嫌疑犯的身后,两个御林军拖来了被打得血人一般的卢雅玉,此时的卢雅玉已是面目全非,不说他是谁,你怎么认也是认不出来的了。
“怎么样?这一番操练,感觉如何?卢雅玉,卢大人。”凌枢轻蔑地说道。“你庇护的是什么人?现在说了还不晚。”
一听说眼前的血人就是知府卢雅玉,板桥大惊失色,声嘶力竭地大叫了一声:“卢大人!”猛扑到卢雅玉身边跪下了。“你怎么,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卢大人……”
二十几个嫌疑犯一拥而上,朝卢雅玉跪了下去哭喊道:“卢大人”
“现在你们谁先说?”凌枢冷笑了一下,对堂下的嫌疑犯们说道:“招出写反词的案犯来,你们的父母官也不要为你们遭受这么大的罪过了。”
李禅激动地站了起来:“凌大人,您这么做,未免太过份了吧?”
“怎么,李大人莫非知晓个中蹊跷,想说点什么了?”凌枢阴阴地看着李禅道。
李禅心里悸跳了下,强笑道:“凌大人,我是怕好开头,不好收尾啊。”
卢雅玉睁开血眼,朦胧中看清了摇晃他的板桥,颤颤地张开血口道:“板桥,要挺住啊……”说完就昏死了过去。
“来呀,把他们赶一边去!”见堂下乱成一锅粥,恼羞成怒地下令道。
上来几个手执皮鞭的兵卒,硬将板桥等众人赶到下堂,一个衙役提了一桶冷水,浇向昏死的卢雅玉。
凌枢拍下了惊堂木:“卢雅玉,你招还是不招?!”
卢雅玉挣扎着坐了起来,怒视凌枢:“姓凌的,该招的是你不是我!你这个祸国殃民的贼子!”
凌枢的血一下子涌上了脑门,“你,你反了!……”颤着手又丢下一支令箭:“来呀,给我大刑伺候!”
“慢!”板桥冲出了嫌疑犯的队列。
“大胆!”曹仁只当是闹公堂的,动了脾气。
“不,曹大人,让他说。”凌枢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举手拦住曹仁,对板桥说:“有什么话,快说!”
“草民郑板桥,就是你们要找的人。”板桥平静地说。
凌枢凭感觉就是郑板桥要自首,真让郑板桥自己说出来他又几乎不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