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年一张嘴巴比蜜还甜,一口一个“小二哥”的,倒让这小二不好回答。因为店里实在没有住处了,就连走道里也铺上了稻草,权作临时床铺。若是这少年一人倒好想法,可这里还有一个年纪轻轻的妙龄少女,这就有些难办。
“这样吧,二位先吃饭,待我想个办法,一会儿再说好么?”店小二这几天见了不少举止粗鲁,穷凶极恶的武林人物,张口“大爷”闭口“老子”的,一意不合便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大打出手。如今见了这彬彬有礼的师姐师弟俩,自有说不出的好感,便决意要帮他们一下。
师姐弟二人闻言大喜,谢过了小二,坐下来开始点酒菜。却见这酒店中的客人多是些劲装带刀之人,口中议论之事,多半与后天的比武有关。
少顷,小二将饭菜端将过来,却是一大盘卤牛肉、一碟麻辣鸡、一大海碗肉汤,几样小炒,外加一壶邛崃老窖酒。
这姐弟二人谢过了小二,忙忙地拿起筷子吃饭。这少年将那壶中老窖酒倒出半碗,少女看了少年一眼,“休要好酒贪杯,明日还有大事。”说毕就不再管他,只顾低头吃饭。
姐弟二人一边吃喝,一边竖起耳朵,聆听周围人谈话。
邻桌坐了七个汉子,正在争论什么。见这师姐弟进来,听得他们的外地口音,中有一人笑道:“今番是越来越热闹了,连这些少年男女也大老远跑来看热闹。喂,林兄,依你之见,这次大比武将是胜负如何?”只听那被叫到的人说:“既是比武,耒比之前,谁也不能轻言成败。你岂不闻‘江山自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十年’么?然而不管怎样说,此番这次比武,却是我长了这么大来遇到的第一大武林盛事。这崆峒派高手如云,‘崆峒剑’素称天下无敌,称霸了武林十数载,今番却是遇上了劲敌。刘兄,你和‘邛崃派’‘崆峒派’的人都交过手,依你之见,这‘邛崃剑’和‘崆峒剑’究竟孰优孰劣?”
那被称为“刘兄”的汉子沉吟了一阵说:“这‘崆峒派’的剑法虽是天下无敌,但它从来是单打单斗,而‘邛崃派’的剑法虽不如‘崆峒剑’那样变化多端,却听说三年来已操演出七十二番变化的‘邛崃剑阵’,专门用来对付‘崆峒剑’的弱点,所以究竟鹿死谁手,目前还难见分晓。”
另一个红脸膛汉子说:“此番比武,精采不在比武本身,而在于观看比武之人。据说两派人合请了少林武当等八大门派掌门人来作裁判,以保证比武结果的公正不阿。而在两派决出胜负之后,在场中人还可以自由向胜者挑战,最后的胜利者将成为武林新霸主。凶险呀,这普天之下,谁也说不清楚究竟有多少藏龙卧虎的高手没有露过相,此番比武,也不知要见识到多少精采的功夫,这却是百年难遇的长见识的机会。不过,我个人倒是希望这‘邛崃派’胜。”
“这却是为了何故,李兄?”那桌前另一个年纪较轻的汉子问道。
“这‘崆峒派’虽是以剑法独步一时,但该派似乎不很注重其弟子们的人品修养。崆峒弟子们在江湖上行走时,多因本派的霸主地位而盛气凌人,目中无人。这正如俗话所说‘骄兵必败’,单从这一点上看,这‘崆峒派’恐怕气数已尽……”
“李兄之意,我却已窥知。人所共知,‘邛崃派’弟子多为女子,所习剑阵也多用美女之名,什么‘仕女簪花’,‘昭君出塞’之类……,李兄一向怜香惜玉,怕奠是爱屋及乌,将偏心用到了‘邛崃派’身上,今后想到邛崃剑女中,弄个老婆……”同坐一汉子多喝了两口,与这李兄开起了玩笑。
这汉子说这些风话时,正端着一杯酒放在嘴边没有喝,此言未毕,却听得“叮”的一声,那嘴边的酒杯竟在手里炸裂开来,这汉子见此变故,目瞪口呆,那杯酒全泼到了自己袖口和胸前。
那汉子又羞又恼,忽地站起来,往四周看了一下,高声说道:“何方高人躲在暗处发射暗器作弄在下?若是在座的哪一位‘崆峒派’高手不同意在下的看法,后日自去好好打赢这一仗就是了,何必在此酒店中逞能?孰是孰非,天下自有公论,我等弟兄间随意说话,却是不曾惹了谁人。高人手段再高,难道你封得住天下众人之口……?”
这汉子“口”字刚落,却见一鸡腿忽地飞来,打在说话这汉子嘴上,这汉予嘴里给塞进了半截鸡腿,顿时出声不得。满屋的客人见此变故,全都停止了说话和咀嚼,将头扭向出事这一边,只见这汉子形状甚是滑稽,心里想笑,但想到那作此恶作剧之人手段之高,却又惊得不敢发笑,方才热热闹闹的酒店,一时竟沉寂下来,只听得这被捉弄的汉子沉重的呼吸之声。
这令狐玉眼尖,早已看清那暗器和鸡腿来自何处,却是两个清秀少年,躲在屋角落一张圆桌之后,伏在桌前,假装让酒呛了一口,却在掩口而笑。
突然,钭刺里飞出一双筷子,轻飘飘往那汉子堵在嘴里,的鸡腿飞去,竟双双插入鸡腿,但见那鸡腿让那两支筷子挟着,竟象是自己长了翅膀,滴溜溜飞离那汉子之口,半空中打着旋,径直飞到那两个埋着头窍笑的恶作剧少年桌前,“卟哧”一声掉进二人面前一碗汤中。只见那滚烫的汤水飞溅开来,烫得两个少年尖叫一声,从桌前一跃而起,听那声音,却是两个女子!
似乎为了证实这一点,这两个女子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又有两枝筷子飞来,分头而至,挑起两个女子头巾,却见二人瀑布般的长发散落开来,现出两张少女面孔!
两个少女脸孔涨得通红,将身子站将起来,手往桌上一按,双双飞离原地,往屋角几个汉子猛扑而去。
两个女子也是眼尖,在座之人谁也没有明白此间发生的变故,她们却已然看清了那掷出筷子之人。
此时只听得一声狞笑,又是几只筷子接连打出,连连击中两个女子穴道,一眨眼,里间桌上坐着的几个汉子中早已跳出一人,转眼之间已闪到那恶作剧女子身前,伸手将两人长发攥在手里,仿佛牵了两头绵羊,一拖拖到屋中间,再一脚踢翻一个,方始一声狞笑回到坐中。
这一切变故,俱是在瞬间完成,众人见了这等绝技,无不大惊失色,一看那露下此一手绝活之人,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是一个面目可憎的驼子。再看与他同伴之人,却是一个比一个长得怕人,仿佛是从地狱里集体越狱逃逸出来的无常鬼判。只有一人躲在灯影中看不清楚,想必也是这四个凶汉一伙。这师姐,弟二人全都大吃一惊,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不正是那“佛门四凶神”却又是谁?!
莫小娟师姐弟二人万万没想到,突然在这里与追踪了一年之久的仇人狭路相逢了,自是热血上涌,分外眼红。
这令狐玉早已将手伸到剑把之上,却让师姐偷偷一把攥住:“师弟,别忘了师父之言,万勿轻易动手!况且,我们并没有证据说一定就是他们。”
令狐玉如梦初醒,将手离开剑把,低下头来端起酒杯,一只手犹自簌簌发抖。那莫小娟怕少年出事,忙用那一双俏眼四处寻找先前那答应了帮忙的店小二。
这店小二乃是伶俐之人,一眼瞥到少女的眼光,立即飞也似过来。
“小姐有何吩咐?”小二问道。
“小二哥,咱姐弟俩已是酒足饭饱,今日连日劳顿,想要早点歇息了。不知客房的事可曾安排好?”少年已从方才的盛怒中缓过气来,抢先来招呼店小二。
小二曰:“小爷但请放心,此事已安排妥当。小人在店中也有一间小屋歇足。今番客人太多,腾不出房间,小人就将自己那房间让与二位安歇。只是那房间太小,且又只有一张床,你们姐弟二人只好将就挤一晚,让小姐睡小人的床,小人再去弄点稻草,在屋里为小爷搭个地铺如何?”
少年听得此言,心内感动,说:“小二哥如此帮忙,我姐弟二人只好领情了,只不知小二哥却去哪里安歇?”
小二道:“小人去街角赌馆掷一夜骰子,借机玩它一晚也是乐事,小爷就请放心。”说毕就请二人跟了自己来。
姐弟二人谢过了,起身跟了小二去,都没有注意到有一双阴毒的眼睛始终目送着他们上楼。
二人随小二进得房间,却见这房间果然小得可怜。一张小床之外就只有一桌一凳的空间,连打个转身也难。
姐弟二人将包袱放到床上,莫小娟松了一口气,对令狐玉道:“此间虽小,却是风吹不进雨淋不着,安歇一夜却是不碍事的。也难得这小二哥如此盛情,否则咱师姐弟二人,此时却上哪里去找宿头?这种比武盛会,怕是处处客店都爆满了。弄得不好却要露宿街头。待会小二哥进来,你把出点散碎银子与他。他若将房间让了我们,自己去赌钱输了,却不是叫人家两头受损,咱们却是于心何忍?”
这令狐玉答应了,却见店小二已一阵风进来,抱着一大捆稻草,在床前地上铺开了,又转身出去拿来一条被子一只枕头,少顷又送来一桶热水:“小爷、小姐,今日走得乏了,早点安歇,休要耽误了后日的热闹。若无吩咐,小二就此告退了。”说毕,转身就要出门。
少年叫住他,将一锭一两的银子塞到他手中,说道:“小二哥,咱姐弟带累你没了地方睡觉,今番且请将此去做个赌本。”
店小二连连推托道:“这却是使不得,小人是看了小官人和小姐通情达礼,不象别的好汉那么吆三喝四,不懂礼貌,这才为二位想了个法儿,还得委屈小爷睡地上。如今收了这银子,却显得小二不仗义。”说毕便将那银子寒还到少年手中。
少年自然不肯收下,诚恳道:“小二哥一片好心,岂这一点儿银钱可以酬谢得了的?此不过是请小二哥去代我去输点钱,蚀财免灾,求个出门的好运气。这一锭银子小二哥若是不受,便是嫌少。”
店小二见少年说得诚恳,也就不再推托,将那银子揣入怀中,道了谢下楼而去。
姐弟二人看得小二远去,令狐平走过去关好门,对师姐说:“不想在此能碰见这四个魔头,刚才师姐却是